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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琪嘉
 
 
http://www.psych.com.cn 中国心理教育网 2005-9-28

——《弗洛伊德游记》读后

吴和鸣


有了手机,有了手机短信、e-mail,我们不再用明信片了,不再在各色浪漫的信纸上写下所思所想,弗洛伊德的那些明信片和信纸,离我们太遥远了。然而,在肯定己经发黄褪色的明信片和信纸上,那些平实的文字却让人感到无比亲切、温暖。

那是可以触摸到的……


永远的细节


“有位中国女士一下子就认出我的西服是由中国的蚕丝织成的,她报出价格,并感到很自豪。”(1909年8月31日)

我不免陷入遐想,这位幸运的中国女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在美国的土地上邂逅了来自欧洲的弗洛伊德!

只有寥寥几笔,但你可以由此想见那些阳光般欢快的笑脸。她不必知道弗洛伊德和他的学说,她注意到细节,并为自己的发现而雀跃。那是中国蚕丝织成的西服,她能分辨出来,还知道具体价格,细节使他们之间没有了距离,愉悦的心境传递至今。这是典型的“此时此地”发生的,不会有陌生人的唐突、尴尬,只有心灵间自然的交融。

游记由一路所见所闻的细节串成,细节使我们可以身临其境,随着弗洛伊德航行在大海上、穿行在大街上……细节变成一根根丝线,牵着无数亲情、友情。

想到弗洛伊德自己说的一段话:

  进行(心理学)观察的材料,通常都是由不足挂齿的一些小事情提供出来的,而其它一些科学往往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现象世界中的一些残渣废铁……(可是,)难道不存在一些只有在某些条件下,在某些时间里才以极隐晦的方式表现出来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吗?……如果你是位比方说年轻人,难道不是通过一些非常细微的事情来判断你已经赢得了某位少女的芳心的吗?你会一直等待着爱的直接表达,或者一次热烈的拥抱吗?或者说,一个不易为外人察觉的青眼的流盼,不是已经足够了吗?一阵细微的摸索,手上的轻抚多停留了一秒,这不足够了吗?再比如你是位追捕凶犯的侦探,你会寄希望于在作案现场找到凶手的照片,照片后面还贴有他的住址吗?能够发现有关案犯比较起来算是非常细微和隐晦的一些痕迹,你难道就不应该感到相当满足吗?

作为探索精神生活的一种方法,应该说,精神分析疗法从细节着手进行的。弗洛伊德最伟大和最大胆的一些理论思想都来自细微的小事:病人的梦,口误,一个玩笑,幼年某个场景的回忆,一种面部表情等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往被认为不值得研究,可是,正是经由这些琐碎细节所提供的线索,弗洛伊德引领我们得以窥见神秘心灵世界的堂奥。

在游记中,弗洛伊德评价自己,“我不是精神科医生,也不是心理学中一个新方向的创始人,我只是一个日常生活用品的制造者,负责生产卫生纸、火柴和鞋带等需要的东西”(1910年9月10日)。一个称职的精神分析师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不离日用之间”,食人间烟火,深情地拥抱生活的人。


不朽的艺术


面对当今循证医学的挑战,精神分析阵营多少有点乱了方寸,不得不削足适履以捍卫自己的合法性。从精神分析创立之日起,她就一直面临“科学性”的质疑,实际上,弗洛伊德本人也一直致力于维护精神分析的科学性,这己构成了古典精神分析内在的矛盾和局限。

但,我宁可把精神分析视做一种艺术,从而超越科学与非科学的论争。或许,这本游记可以作为佐证。

“有那么多的色泽、馨香和美景要去欣赏……但是一扇门的关上是为了另一扇门的打开。也许在Syrakus会有更美的在等着我。”(1910年9月10日)

弗洛伊德的整个生活似乎由两条线构成,其一,不倦地工作。让我们惊叹:他在治疗病人的同时,完成了那么多重要著作的写作。其二,他浸染在艺术的世界之中,游记从一个侧面让我们领略了弗洛伊德对艺术的痴迷。很多时候,我感受到弗洛伊德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家所建构的理论大厦,与他心中涌动的排山倒海般的激情之间巨大的张力。

阅读游记,我再一次去审视精神分析与艺术的关联。

边走边看。精神分析始终在看,在发现,一扇又一扇的门被打开,一代又一代治疗师以自己的临床发现,丰富和滋养着精神分析,所以,当有人要颠覆精神分析时,我不免觉得可笑,你可以不理会精神分析复杂的概念、体系,但你无法推翻与精神分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诸多心理现实。正是基于对心理现实的深刻洞察,精神分析看到了艺术对于人类的心理意义,艺术是人类思想和情感自发的、创造性的表达,是对人类内在冲突的升华。

而且,精神分析的实践更是一种艺术活动。我们无法去量化一个个独特而又丰富的心灵,精神分析始终关注每一颗心的颤栗、挣扎,倾听每一种不同的声音,每一个细节都纳入分析师的视野……这些都是无法重复和验证的,分析师必须像一个艺术家一样去工作,才能走进当事人的心理世界。

从一段精神分析的自我探索之旅,你可以听到音乐回荡的旋律,一如枚乘《七发》中描绘的:

将以八月之望,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至则未见涛之形也,徒观水力之所到,则恤然足以骇矣。观其所驾轶者,所擢拔者,所扬汨者,所温汾者,所涤汔者,虽有心略辞给,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怳兮忽兮,聊兮栗兮,混汩汩兮。忽兮慌兮,俶兮傥兮,浩瀇瀁兮,慌旷旷兮。秉意乎南山,通望乎东海。虹洞兮苍天,极虑乎崖涘。流揽无穷,归神日母。汩乘流而下降兮,或不知其所止。或纷纭其流折兮,忽缪往而不来。临朱汜而远逝兮,中虚烦而益怠。莫离散而发曙兮,内存心而自持。于是澡概胸中,洒练五藏,澹澉手足,颒濯发齿。揄弃恬怠,输写淟浊。分决狐疑,发皇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