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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慧琦 美国太平洋心理研究院
 
 
 
千头万绪

时间之弦紧绷.

绝望的病人从医院住院部转到重症门诊,未及探视,又被市内另一家医院的危机干预部门强行收治入院.我和督导一路"追踪"着有关他的消息,在担心的同时,也有点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在另一处医院被诊治,要到更平稳些才回来.

上周是医院的自杀预防周,在谈论会上谈到我在治疗中感受到的绝望.住院处的主任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做了正确的处理,那就是提高照顾的水平--从门诊转入住院,心理社会心理干预模式加上医学模式,如果有可能从单人治疗转为多人治疗,是指病人生活中其他的一些人一起参与到治疗中来.可惜除了医务人员外,病人没有一份亲密关系,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过去的朋友都是药友),三十多年没有跟家人联系,彼此不知生死,年青体壮时候都在药物中消磨,老来的那份绝望是那般根深蒂固.

PTSD小组的评估一个未完,又接一个.那些从伊拉克回来的小年轻们,在治疗室里的头几分钟里都是那样一副"横横"的样子,满嘴的"F" word,我听着已经脱敏了.知道他们是多么脆弱.虽然竭力不谈细节,他还是开始走神,双眼盯着房间的天花板,"我参与爆破一幢楼,楼顶崩塌,将两个美军士兵压在了小面...然后我将他们挖出来..."我觉得自己破碎了,跟他们一样."人类可以在冰箱里储藏其他动物身上的肌肉,器官,拿来烹煮食用,对同类的破碎之躯却有着极大的畏惧,惟恐避之不及.那些在战场上并不冲锋陷阵,但需要收拾残局的士兵中,有不少有PTSD. 越战小组的老兵曾经谈论这个话题,最好的推测来自进化理论,是为了减少人类的互相杀戮残食,以保全种族.病人依旧盯着天花板,我叫他的名字,让他向我大声描述沙发的颜色,地毯的颜色,书桌的质地,望着我的眼睛."Are you okay?"终于他又回过神来.

进行得不错的个人治疗病人,突然不来.说,一切问题都可以跟她的丈夫解决了.督导说:这是对领悟的抵抗.因为治疗可以给她现时的生活造成威胁:一是对婚姻的威胁,One analysis,
one divorce;对这个虔诚的基督徒,对自由心灵的追求,同时也是对信仰的威胁.茅塞顿开.

周五的神经心理测试一直进行了3个小时,接着评分,接着要一份简要的报告.报告写完,暮色苍茫中,第一次在办公室里不禁流泪.

前面还有八十公里的路,但是回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