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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孟潮 上海林紫心理咨询中心
 
 

1、影响学习的真假自我

高考的时候,时常有这样的怪现象:本来成绩挺好的学生,各式各样的小考、预考都能过关斩将,但偏偏到了最关键的高考,却考得一塌糊涂。几乎每个考生都在心理默默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这样的祈祷仪式秀铃每天都做,但好像她担心的事提前应验了,上高三以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上课的时候根本听不进课,脑子里就像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许多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出来,一会儿想某某歌星,一会儿想进了大学后怎么玩,一会儿想要是考不起大学有多惨,一会儿想什么样的男孩最可爱,她不停地告诉自己:"现在是上课,要好好听讲!",同时有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且,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了。但奇怪的是,只要下课铃一响,所有的烦恼和挣扎顿时烟消云散,到了晚上做作业的时候,胡思乱想的幽灵又出现了。在和父亲谈心之后,同样焦急的父女俩找到了我。

秀铃含着眼泪告诉我,高中学习压力很大,她老是担心自己会变傻、变笨,很自卑,觉得自己没有光明,没有前途。但是自己以前成绩很好啊,怎么会这样?

至此,我已经开始明白秀铃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在她心中,存在着两个不同的秀铃,一个是对父母、老师俯首帖耳,成天就想着好好学习,再学好一点,时常对自己说:"一定不能落后,一定要考上大学!"的"假秀铃",心理学上称为"假自我";一个是对学习已经感到无比厌倦、愤怒,并反抗这套体制的"真秀铃",术语叫做"真自我"。假自我处于心理结构的浅层,真自我处于深层,可以说,假自我是风平浪静的海面,而真自我是在海底蓄势待发的风暴。秀铃的问题在于她压抑了自己的渴望独立、追求愉悦的真自我,于是真自我就不断的阻挠假自我继续工作。,所以一旦她的假自我按自己的方式上课学习时,就受到干扰,而一下课所有的不适就消除了。秀铃的情况许多疗法都是适用的,森田疗法、心理分析、存在分析、理性情绪等等都可以。当然,讲课一样的把这套理论告诉她肯定是无效的,于是我想她介绍了心理治疗的情况,她很高兴的表示接受。

但事情发生了变化,秀铃走出治疗室没有五分钟,就哭着和父亲一起回来了。原来父亲听说每星期居然要用两小时做治疗就不同意,"医生,你不知道高三学习有多紧,我们离这里又远,要治疗的话,非得休学四、五个月才行,学习不就耽误了吗?"还没等我说话,秀铃就哭着哀求父亲:"爸爸,我就是因为学不进去才要做心理治疗的啊!"父亲急了:"学习比你做治疗更重要!""可是不做治疗我怎么学习,我有病啊!""有什么病!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学!"父亲吼了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来做咨询的正常人甘愿给自己带上"有病"的帽子。但是,我向父亲耐心解释了心理治疗是如何有助于学习,以及长期利益和短期利益的关系后,得到的回应却是:"能不能开点药?"当时,我真希望世界上有一种化学药物能彻底解决高中生的学习困难,可惜心理治疗这种"心药",不是一张处方能带走的,也不是写几封信让咨询着看了以后就能够茅塞顿开,豁然而愈的。我知道自己卷入他们的冲突中,对秀铃更不利,只好看着他们远走。默默希望秀铃的真假自我能相安无事,希望秀铃能拿到那张对许多人来说价值要超过自由、尊严、幸福的大学通知书。

秀铃这样的学习困难的高中生还有很多,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当然需要教育的改革,人们价值观的改变,家庭创造较宽松的环境,但这些环境都不是几个月就能有大的改观的,对个人来说,除了寻找心理治疗师的帮助外,也可寻找老师、同学的帮助和理解,一些小技巧也许对这些同学是有帮助的:
1、转化压抑:把无意识的压抑变为有意识的压抑,承认自己对学习的反感和厌烦,并告诉自己,虽然这些东西很令人讨厌,但现在有必要学习他们,这样虽然自己好学生的形象有些打折扣,但真、假自我开始对话,无意识的学习阻力会减少很多;
2、良性暗示法:不要老对自己说:"不行了,我完蛋呢!",试着每天睡前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对自己说:"一切的不愉快已经过去,明天我会集中精力,学习进步,……集中精力,学习进步……(多默念几遍,直到入眠);
3、重点突破法:不要强迫自己把自己不感兴趣的科目也考到一百分,这些科目只要保持和其他人的差距不要太大就行了;
4、注意用脑卫生:劳逸结合,适当的运动和休息对大脑是有利的,文理交叉复习,可以让大脑不易疲劳等等。

2、应激及男性心理

应激在口语中常被称作"刺激",可能和许多人想象的不同的是,除了天灾人祸以外,许多美好的事情也会成为心理的一个刺激来源,如结婚、生孩子、职位提升等等,心理学研究表明,这些事情对人来说也意味着压力,也同样会引起各种不良情绪。

简妮和她的丈夫有了孩子以后,就面临着这样的应激事件,一方面是有孩子之后带来的经济的压力,另外更重要的是,有了孩子意味着家庭关系要做一系列的重大调整,两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彼此的感情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完全专注于对方,如何教育好孩子,如何与一个反复无常的小孩进行交流,如何处理养育孩子过程中遇到的一系列的困难,这对中国的男性来说,尤其困难。

丈夫的一句话流露了他纷繁的内心世界,"你为什么老是谈工作?回到家就该放松一下,多想想家里的事不行吗?" 。"你为什么老是谈工作?"意味着他对有关工作的事感到很厌烦,一方面现代男性事业上面临着许多巨大的压力,人有一种"泛化"心理,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工作压力搅得心烦意乱的人当然不愿意回到家再听到妻子在说"工作"上的事情;另外一方面,这位丈夫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照顾"妻子的人,这表明他是一个很乐于负责任,很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但任何人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当他面临着工作的压力,为人之父的压力的时候,自然无暇他顾,丈夫的另外一句话"多想想家里的事不行吗?"就说明了家里的事也是让他费脑筋的。这时妻子要是再和他说些"工作的烦恼、人际关系等",依丈夫的性格,当然是想帮忙的,但他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妻子的心事成了他的第三重压力,鲁迅说:"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心理学家说:"沉默啊沉默,不在此时此刻爆发,迟早要在其他时候爆发!",这位丈夫爆发的方式很温和,说明他很爱自己的妻子。

而这位妻子的想法--"即使我不能帮他解决问题,也可以和他分担苦恼啊!"--也说明她很关心自己的丈夫。但有时候,仅有爱是不够的。简妮和她的女友对男性心理都缺乏一定的了解。其实,男人比女人更爱面子,更注重自我形象,有心理学家做过试验,发觉男性比女性更爱照镜子,只不过男人打扮自己的时候比较隐秘而已。一个一直"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照顾"妻子的人,叫他对妻子说出自己的苦恼和困惑,无疑是叫他承认自己的脆弱和无能,这对一个男子汉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男性在表达自己感情方面的需要时,往往用很含蓄、简洁的方式,丈夫的另一句话,"回到家就该放松一下"实际上已经传递了这方面的信息,他的三句话翻译成"心里(理)话"可能是:"一天忙碌的工作之后,我已经很疲惫和紧张了,再说,家里面也有许多是我要操心,现在我需要休息一下,放松一下,请你让我安静一会儿,或者安慰我,鼓励我,帮助我!"

简妮要想改善这种局面,首先应明白,直接"逼供"丈夫说出他的内心感受是没用的,因为有些东西他自己也不见得就意识到了,就算意识到了,也不见得就能够说出来,因此,要选择适当的时机和他交流,如晚饭后,入睡前,享受完鱼水之欢后记其他他心情比较放松的时候;其次,可以创造一些条件让他放松,如给他做一道可口的饭菜,沏一杯热茶,说一些贴心的话,如"今天很累了吧!",多做一些家务,学习一些市面上流行的夫妻保健操等等;最后还要注意,丈夫可能不需要一个事业方面的诸葛亮,除非你是他事业方面的专家,即便是这样,直接的出点子也不如引导他效果好,因为前者有可能伤害他的自尊和自信。

当然,对丈夫们来说,也有必要明了没有任何人是无所不能、永远不败的,也没有人是在一生中任何时候都是刚强的,承认自己的脆弱并不可耻,相反却是很有勇气的表现,而强撑面子却有些可笑,在得到妻子的安慰、鼓励后别忘了,妻子更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至少每周帮她做一次家务吧!

有一点对所有的夫妻都是有用的:家庭和工作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场所,不要把工作中的疲惫和焦虑带到家里,当你在门前的擦鞋垫上擦去鞋底的尘埃和淤泥时,也把工作引起的坏心情一起擦掉吧!

3、真假心理治疗师的识别

和其他新兴行业一样,心理治疗界也是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在昆明,发生过这样的事,一位妇女,在大街上看到一家挂着心理治疗牌子的诊所,就进去咨询,那位治疗师说自己是义务帮助人的,不收费,没几分钟,就和咨询者吵了起来,因为他给咨询者下的诊断,咨询者不同意,出的主意咨询者不愿执行,治疗师发火了,就叫起来:“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结果,咨询者的问题没解决,还窝了一肚子的气。这就是后来报纸上曝光了,令心理治疗界的人哭笑不得,这位 “治疗师”显然不是真正的治疗师,因为他破坏了心理治疗的一些最基本的原则。

一般来说,虽然心理治疗有各种流派,各个流派的治疗方法也不尽相同,但一些基本的治疗规范和治疗伦理是无论哪一个治疗师都必须遵守的。这些原则也是鉴别真、假治疗师的试金石。

首先,一个真正的治疗师从事心理治疗上的第一课就是要把咨询者的利益摆在第一位。治疗师是不会使用任何对咨客有伤害的治疗技术的,美国有位性心理治疗师,叫咨询者脱光了,一边手淫,一边骂脏话,还有位儿童治疗师,用打骂的方法进行治疗,不管他们有多玄妙的理论,但这样的做法是违背治疗的伦理的,所以,被揭发以后,他们都被吊销执照,受到法律处罚。

保护咨询者的利益就包括了保护咨询者的隐私权,为咨询者保密是治疗师的责任,如果有治疗师,在咨询中老跟你说他的治疗技术如何如何的好,还告诉你几个真实的咨客的姓名和治疗细节,而又不声明他这样做已经征得了其他人的许可,这样的治疗师肯定是违规了。

为保护隐私和治疗取得较好的效果,治疗师就必须在专门的治疗室里做治疗,而不会随便和咨询者在茶馆里,在门诊的诊室里大开着门,到咨客的家里去做治疗。除非有特殊情况。治疗师也不会轻易接受咨询者的送礼和请客,更不会索要红包了。

但治疗是必须收费的,义务治疗的情况很少很少,治疗师主动不收费的情况绝无仅有。收费意味着心理治疗和外科手术一样,是一项专业技术要求很高的操作,而不是朋友吹牛聊天,不是和尚、牧师的传经送道,在交费的过程中,咨询者也要领悟到,心理治疗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每星期找个人聊一个小时,自己的问题就可以解决的。治疗收费是很严肃的,治疗师不会任意的涨价或降价,治疗如果无效,也是不退费的,就想做了外科手术,病还不好一样,没人会想到要医院退费,我们不可能要求治疗的成功率是100%。当然,医疗事故就另当别论。

在治疗过程中,有一些治疗技术的应用也是鉴别真、假治疗师的参考依据。心理治疗要求保证纯正的治疗关系,而尽可能减少有其他人际关系的干扰。所以,治疗师是不会给自己的亲戚朋友做治疗的,也不会和咨询者谈恋爱、谈生意。无论哪一种治疗流派,都是禁止和咨询者发生性关系的。

有时候,咨询者会遇到文章开头提到的那样的“治疗师”,他们在“治疗”中动不动就给咨询者下诊断,“你这是什么什么问题”,“你这样不对!”,“你这样不好!”,“你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爱人)呢?”。我还听说过,有一位政治老师转行的心理治疗师对咨询者说:“如今改革开放,你受了些西方腐朽思想的腐蚀,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年轻人,要振作起来,好好学习,以后为祖国的建设贡献力量。”(许多政治老师转行的治疗师都很优秀,这里只是特例)实际上,真正的心理治疗师在治疗的初期是很少作价值判断的,心理治疗和家长、朋友的建议,老师的教育都不同。比如说,有一位咨询者告诉我,曾有治疗师对她说:“那你就离婚吧,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只好说:“看来那位治疗师希望你能尽快得摆脱困境。但好像你的困难就是不能做出离婚还是不离婚的决定,这让你很苦恼!”咨询者立即很激动的说:“是啊,多少朋友亲戚都叫我离,我要能离早就离了,何必来做治疗。”(上面这段对话是根据治疗经验虚构的,真正的治疗片断不能在此公布)治疗师不是邻居大妈,不会插手你的现实的生活,她/他只解决你的心理问题。一个穷人,要是为没钱苦恼,心理治疗师是帮不上忙的,一个富人,老担心自己没钱,为此苦恼,心理治疗是可能有些帮助,要是他明明很有钱,还认为自己赤贫如洗,心理治疗师可能还会邀请精神科医生一起来帮助他。

当然,上面讲的许多方法有时候是很难判断的,即便是专业人士,有时候也会犯以上的错误。

所以,我们还有些“硬指标”可以在座心理治疗前就能判断心理治疗师是否合格:

1、咨询者可以要求治疗师出示有关的学历,培训经验,资格证书等。有些治疗师在治疗前就会对咨询者介绍自己的经验、学历、社会声誉等,在中国人看来,这治疗师也太不谦虚了,实际上,这是国外的治疗师常做的。

2、中国目前的心理治疗师集中在各级精神病院,综合医院的精神科,专业心理医院,大学里的心理咨询机构,独立开业的很少。这些机构的治疗师一般都受过专业培训,如果是找独立开业者,要求治疗师出示证明是可行的,真正的治疗师不会为此生气。国内的治疗师培训以“中德高级心理治疗师连续培训项目”开展最早,影响最大。

3、治疗师在治疗之前都会和咨询者签订治疗合同。很正规的治疗师会和你签订书面合同,对治疗时间、地点、收费、治疗中的伦理原则、治疗师和咨询者的权利等等都有较明确的说明。有些地区由于条件限制,没有书面合同,但治疗师也会和咨询者达成口头合同,以上所说的各项在口头合同中也有体现。

有一部美国电视剧,说有位女士做治疗后,对治疗师崇拜的五体投地,有一天,她在一个公众场合无意中发现她的治疗师在挖鼻孔,令她大为光火。其实,治疗师不是神仙圣人,和普通人一样,他们也有各式各样的困扰,也有各种恶习,也会心理失调,也会生气发火。但治疗师是不会利用治疗的机会来损害咨询者的。这是鉴别真、假治疗师的恒定标准。中国目前的心理治疗才刚刚起步,实际水平和媒体的宣传是有一定距离的。所以,做心理治疗的人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是有必要的,祝愿咨询者们都能找到合适的治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