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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孟潮
上海林紫心理咨询中心  
 
 
天呐,我长胡须啦
2008-03-15 19:28

心理探幽

预备!开始性发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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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我长胡须啦

文/南柯



王浩最近有点烦。

前段时间,王浩照镜子,突然发现嘴唇上方有了一层淡淡的茸毛。天呐,我长胡须啦!王浩吓得叫了起来。紧接着,王浩发现自己的嗓音突然变得粗起来,还带着一丝沙哑。

上学的时候,王浩就开始观察别的同学,发现有几个同学和自己一样,嘴上也长着淡淡的胡须。这下王浩才放下心。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天夜里,王浩醒来,发现下身有些湿,脸上立即羞得通红:小时候尿床的毛病几年前就没有了,现在怎么又……王浩赶紧打开灯,被子上的印儿不明显,仔细一看,不像尿液。伸手一摸,发现粘乎乎的,这是什么?王浩再也睡不着了。

王浩的爸爸是工人,妈妈不在这座城市。他是跟着妈妈长大的,一直在小镇上读书。小镇虽然有些闭塞,大人之间也开一些黄色的玩笑,可小孩不许听。在学校里,男生都不跟女生说话。进初中后,王浩到了爸爸这里,发现这里大不一样,男生和女生有说有笑。

第二天一大早,王浩换了条短裤,把弄脏的那条短裤偷偷地包起来,瞅瞅周围没人,赶紧做贼似的扔进垃圾桶里。他这才舒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去学校上课。一整天,王浩都低着头,生怕别人知道了昨晚的事。上体育课的时候,王浩闷闷不乐地躲到一边,连新交的好朋友沈军喊自己都没听见。沈军说,王浩,你今天怎么啦?出了什么事?王浩赶紧说,没……没什么,边说边躲开。沈军却一路跟了过来,热心地说,王浩,有什么难处跟我说呀,我帮你!王浩摇了摇头,跑到球场中间踢球去了。

迷迷瞪瞪地过了几天。一天课间,王浩在教室外面遛达,突然听到墙外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真的。我流了很多,白色的,粘乎乎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就开始了。告诉你,这叫遗精,别怕。

我才不怕呢。我跟老爸说了,老爸拍着我的脑袋说,小子,你长大喽!嘿嘿……

遗精?王浩可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总算知道是咋回事了。

那天,班上几个同学在一起上厕所。突然,一个同学凑到另一个同学面前,盯着他的下面叫道,哈哈,你长毛啦!另一个同学赶紧追打着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追打了出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浩特意把灯打得亮亮地,注意看自己的下身,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下身竟然也长了几根毛。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以前自己竟然没有注意!这可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发现。第二天上厕所的时候,他赶紧朝四周看看,生怕有人站在旁边。

然而,越怕越出鬼。一天,王浩正在上厕所,沈军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看了看他的下身说,哈哈,王浩,你也长毛啦。我赢啦!

王浩又羞又气,急忙拉上裤子,冲着沈军说,你赢什么?

沈军说,李翔和王小东跟我打赌,说你肯定还没长毛。我偏不信。哈哈,我赢了。

王浩的脸红得像是浇过猪血一样,他恶狠狠地盯着沈军,突然冲上前,一拳打了过去,正中沈军的鼻子。沈军的鼻子里立即流出血来。他没想到王浩出手会这么狠,擦了擦血,也一拳打过去。两人一直从厕所里追打到厕所外,最后,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着。看热闹的同学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终于,外面传来一声高吼,干什么,都让开!

班主任来了。

班主任把两人带到办公室,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浩红着脸,指着沈军说,他,他,耍流氓!

班主任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两人,他耍流氓?

王浩说,他……他看我的下身,还和人……打赌……

班主任哭笑不得地说,看来,你们的生理卫生课,有必要把这一章提前上了。

专家点评:

处理性冲动并非个人的事

文/李孟潮

面临变化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感觉不适应。

我们总一相情愿地以为,世界不应该变化,要变也应该照着我们喜欢的方向变。

所以我们发觉世界总让我们苦恼,因为它总是用事实向我们指明幻想和现实的区别。

青春期就是一个变化的时期。如何看待青少年身体和心理的飞速变化?这个问题对青少年、老师、家长来说都特别重要。

让我震惊的是,很多来咨询的青少年告诉我,他周围的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却是逃避——上生理卫生课时,老师根本不讲生殖系统那一章,而是布置给学生自学;家长们对青春期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支支吾吾。结果也就不难预料,这些同学对性就采取了两种态度。一是努力自学,结果是学了不少解剖学知识,对性心理仍然一无所知;另一种是妄图漠视自己性发育,拼命掩盖。无论哪种态度,他们内心都倍感羞怯和焦虑,就像他们的父母和老师一样。
要是人类没有性发育该有多好,我们就不用感到羞耻和尴尬了。可这样人类也面临灭亡。很奇怪,想性交和想吃饭一样都是我们的本能,可为什么面对吃饭我们都很放松,面对性交却如临大敌?我们如此厚此薄彼,道理何在?

道理很简单,也很复杂。因为我们是人。猴子不会因为来月经而苦恼,女孩却会。

性在动物那里不过仅仅是性本能,只有生物性一个属性,而在人这里却有两个属性——生物性和社会性。现在很多学校的性教育课程只对学生讲性发育的解剖学,那是只让学生了解自己的动物性了,难怪有些学生家长纳闷:学生对那些解剖知识已经滚瓜烂熟,怎么学校还要教这些东西?听说有个同学做了越轨的事情后,老师痛斥该同学“禽兽不如” ,我心里很是替这位同学抱不平,老师们只教学生“禽兽”的知识,不教为人的知识,那怪谁?

性有生物性和社会性两重属性,这是马列主义最基本的原理。恩格斯说:“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意义上,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性也一样,动物出现了性冲动,只要去找异性交配就行了。人却不能这样。我们在青春期出现性冲动,这是我们动物性的一面,但我们如果采用动物的方式来满足性冲动,那就不是人了。人的性冲动是处于社会关系的网络中的,也就是说,性冲动虽然出现在我身上,但如何处理性冲动却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要不然,人类就根本不可能有文明。

心理分析学家弗洛伊德在其名著《文明及其缺憾》里提出,人类文明得以进化的前提就在于性的压抑。弗洛伊德的思想有些偏激,但有一点是可取的——每个人的性本能肯定是不能用动物的方式来满足的。因为人的性还有两种社会意义:一是爱,一是繁衍。无论是爱还是繁衍,最后都和责任有关系。所以,一个人要性交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我有能力承担爱的责任和养育后代的责任吗?大部分国家的青少年都是没有这样能力的,所以青少年的性行为是受反对和禁止的。但青少年有性冲动又是不争的事实,这时候就要用几种方式来保证自己不违反社会禁忌,又能满足性本能:一种是压制,虽然知道自己有性冲动,但是强忍下去不冲动;一种是转移,把性冲动转移到体育、游戏等等方面;一种是升华;一种是延迟。这些都属于特定的心理防御机制。

家长、老师们喜欢用的“逃避”也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这种防御当然也可以避免尴尬的产生,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很有可能让少年们模仿之下,把自己自然的欲望压抑到潜意识中而浑然不觉,从而性对他们成了一个盲点,这样更容易出现性心理的问题。所以对性的生物性这一面,逃避肯定不是好办法。逃避只会让本来就难以控制的性冲动进一步逃离理智的视野。它实际上是一种潜抑(repression)的方式(参见本刊第12期),被压抑的性冲动不会就此消失,而会以比较隐蔽形式再次出现。如考试焦虑、强迫行为(如反复不必要地洗手)等。

直面性的生物性是最好的方法,性的生物性也是最好处理的,只要意识到它的存在就行了。

而对性的社会性来说,单单知道性有社会性还远远不够,人们还需了解到性的社会性究竟是什么样的社会性?

这就和以前说到的青春期的“同一性”有关系。青少年要形成同一性,需要认同他们周围的成年人,如果他们周围的成年人对性的态度是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如临大敌的话,他们又怎么能坦然呢?这是一个首要的原因。而青少年周围的成年人之所以对性的问题如此畏缩,和他们的青春期也有关系。现在青少年父母和老师的青春期是在一个理想主义的氛围中度过的,理想主义到幻想的程度,幻想到把人的社会性夸大为神性,这样的人自然无法面对自己和别人的性问题了。
另外,青少年对性的问题感到困难的另一个因素是因为随着性特征的出现,意味着他们要形成一种和自己性别相称的性别角色(性别同一性)。由于本文主人公是男孩,这里重点谈谈男孩面临的问题。对男孩子来说,性别角色的形成,意味着他要可能更多地表现出勇敢、负责、强壮、果断、坚强等等男人的气质。周围的人也会用这些特点来要求他,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在从小孩子成为成年人的过程中,男孩子面临的是越来越多的责任和要求。(当然也有越来越多的权力)。在这个过程中,男孩子会获得很多,但也要丧失很多,最明显的丧失就是不能总依靠父母为自己做很多事情,尤其是在18岁之后。这时候男孩子容易出现紧张、失望、愤怒混杂的情绪,正如我们在文章开头指出的,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受到了挑战,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飞速地变化,让我们无所适从,如果稍微敏锐一些的话,也不难领悟到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无常,所以很多青少年喜欢思考一些很哲学化的问题,这是很正常的。

放弃对童年的幻想和眷恋,勇敢地迎接生命的变化,就能顺利地度过青春期。否则,就容易出问题。有些人想逃避这样的变化,对自己的性特征深恶痛绝,就容易出现很多性心理发育的异常。有的人表现为病理性拔毛癖——喜欢拔自己的毛,乐此不疲——其心理机制就是想通过拔毛这种行为来掩饰自己的性特征;还有的人在成年之后会出现恋童癖,如美国歌星迈克尔·杰克逊,他5岁就进入演艺圈,当进入青春期后,他几乎要崩溃,这意味着他的演艺生涯很可能结束,虽然最后转型成功,但留下的后遗症便是恋童,恋童这种行为对他来说,很可能是要寻找自己的完整的童年,或者是留恋童年不愿长大的象征。

其实,在这所有的情绪下面,还有一种更加根本的焦虑。这种焦虑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在青春期特别明显。性特征的出现意味着男孩女孩具有使人怀孕和怀孕的能力,大自然的就是这样安排人类的。到了12~13岁,我们就有生育能力了,可是社会的要求和自然的要求是有冲突的。这时候,青少年们又一次遇到了人生最根本的矛盾(之所以说又一次,是因为他们出生后不久就遇到了这样的矛盾)——人的生物性和社会性的矛盾。这是焦虑的根本原因。上面我们分别论述了人的社会性和生物性,却没有论述它们的关系。它们的关系是冲突、矛盾的,总的来说,社会性是大于生物性的,这就意味着人一生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焦虑情绪,其实适当的焦虑恰恰就是平常说的“人生的动力”,一点焦虑都没有的哺乳动物现在还没有发现。生物性和社会性又是互补的,人类社会在要求人们压抑本能的同时又保证了人的各种本能都能够适当、有节制地满足。

生物性和社会性的矛盾体现在我们的性格中就表现为一对又冲突又互补的组成部分——超我(superego)和本我(id),这是弗洛伊德发明的词汇。超我是我们性格中的良心、道德、自我理想等等,他像是个严厉的父亲、老师、检查官,海关稽查员,时刻保持警惕,不让违反社会禁忌的东西进入我们的脑海;而本我则是专门储存我们的本能和各式各样的不道德的、危险的动机的地方。超我和本我总在比赛,看谁能控制我们的意识,当然,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超我胜利了。在超我和本我之间,还有一个自我起作用,前面说过的压抑、升华等等就是自我的功能。自我是个老好人,总在超我和本我之间打圆场。比如说,我的本我希望和长得像张柏芝的女同学谈恋爱,但是我的超我不允许,超我和本我为这件事争吵,这时候自我就出来打圆场,他会让我用帮助女同学补习功课的方式让我既能满足和女同学亲近的愿望,又不至于越轨。前面的同一性的问题,其实也就是增强自我的问题。

性能不能控制我们影响我们,取决于我们的自我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