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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孟潮
 
 

  醉酒给人一种客体关系的幻觉,一种对酌双方很亲密的幻觉。这种亲密感就像通过春药获得的性高潮或者吸毒获得的自尊一样真实或者一样不可靠。

  酒桌上常说,“感情好,一口闷。”其实正因为感情不是那么好,才需要一口痛饮下那些滚烫的火,那些疏远和隔离,那些难以消化的客体和分离焦虑,那些遥不可及的父爱和受损的自我价值感。

  每次你饮下一口酒,就饮下一口现实和欲望。你的眼睛后藏着另一个男人,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就像你死去的父亲重生。如果一道阳光射入黑暗而寂寞的木屋,你就会看到那些无所不在的尘埃。继续跋涉,镜子不会自己翻转;仍不能把眼睛移开天空,你无法躲藏,就算还能自我欺骗。彩色的面纱终被揭开,美丽的彩虹究竟消失,万物萧条时还有什么将在等待?

  面对生关劫死的推杯换盏,聪明人的态度应该是,轻轻离开,生怕惊醒,冬眠的春天,抖落风衣上的雪花。走出一条泥泞的小路,灰黄的路灯弯腰嘲笑。旋转进入再深入,黑暗中下着黑暗的雨,喧闹的城市有喧闹的葬礼。推开长满铁钉的心门,咆哮的声浪在每个角落爆炸,一群群黑色的人穿戴着笑容;就像沙漠恐惧地攫取,最后一滴消失的雨水。

  为了逃避而追逐,为了追逐而逃避。男人们对过渡性客体贱骨头式的依赖,让女人们高昂起坚毅的头颅,开始明白青春的意义,就在骄傲中尽显无遗,终于知道青春的价格,并非传说中的深不可测。

  酒精如同匕首刺入大地的心脏,消失上百万年的洪水,又开始涌现城市脚下,沉睡上千世纪的地震,又开始摇动他的身躯。人们疯狂扭动,企图把理智挤出身体,张大了嘴巴,欢乐的面具。苦乐相随的娑婆世界,准备印证可怕而纯净的预言。

  每次奔赴酒桌就像奔赴刑场,你要学会闭目遐想;一条干净的公路,夏日海边高山;一往无际的白色长路,七月阳光干燥耀眼;迈开孤独的步履,倾听心跳和深海呼吸。轻轻挥手,走出雨的年代,告别青春,就像抖落,风衣上的一片雪花。

  别忘了要忘记那个广州的诗人,他曾经怒吼,“我的诗篇终结,就像生命结束。”也曾经低吟,“我的生命结束,就像诗篇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