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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同学： 你好！ 非常感谢你来信向我咨询你和贾宝玉同学的爱情过程中的各种苦恼，现分别回答如下： 首先你问我，你和贾宝玉同学的爱情是不是早恋，“早恋”是不是不算爱情，是不是注定失败的？ 就我来看，你们的爱情的确是早恋——恋爱的早期阶段。至于早恋算不算爱情，那要看你定义的“爱情”的范围是什么。有的人认为，只有论及柴米油盐、婚丧嫁娶的爱才是真正的爱情，可有的人认为这叫做爱情的死亡。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是爱情的一种，轰轰烈烈、眼泪横飞也是一种。 我个人的爱情观是宽泛的，世界很大人很多，爱情也有很多种，早恋也是爱情的一个品种。它也许没有成年人的爱情那么理智和稳定，可是也别有风味。婴儿和成年人比较起来无论心理和生理都不成熟，我们总不能说婴儿就不是人吧？处于婴儿期的恋爱自然也是爱情了。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们的爱情是不是注定失败的？”和信中提出的其他几个问题，如“宝玉究竟爱不爱我？我呢，我爱不爱他？”，“究竟什么叫做爱情？”等等都是同一个范畴的问题，即我们如何来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纠葛。 在你眼中，你自己是高雅、纯洁、淡泊名利、注重感情的人，而这个世界上剩下来其他大多数人都俗不可耐、蝇营狗苟、臭气熏天，这一类俗人尤以男人为代表，所有你总是爱用臭男人这个称号要称呼其他男生。当然，这群“臭男人”中有个小小的例外，那就是你表哥贾宝玉，宝玉同学由于和你一样感情丰富细腻并且反抗学校教育体制，深受你的青睐。我想这是你们爱情的第一个基础成分，你和宝玉相互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那些不被社会接受的特质而能够彼此欣赏。你们的彼此欣赏中还有“同病相怜”的成分，宝玉是整个贾府上下真正称得上“异类”的男性，其实他是被排斥在贾府男性圈子之外的，而你同样也有被排斥在整个贾府之外的感觉，也觉得自己是个边缘化的人。这就像全班两个成绩最差的同学往往会成为好朋友一样。 当然如果你们的感情中只有彼此欣赏的成分，那你们俩的“爱情”就会有太多的自恋或者友情的成分，这种感情叫做“英雄相惜”，鲁智深和林冲就是这样的。 你们俩的感情的特色是你作为一个女孩对男人的既依赖又愤怒的关系。一方面，你很依赖宝玉，需要宝玉照顾安慰你，在这种关系中你们俩的关系就像小妹妹和大哥哥的关系，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和他那焦虑不安的父母的关系。你注意到没有，每次你一哭鼻子，宝玉就马上就进入焦虑烦躁的状态，希望立即抚平你的痛苦？另一方面，不管宝玉如何做，你总是对他有些不满意，总是对他有些愤怒和不满，这时候你们的关系变得好像是一个处处挑剔的老师和战战兢兢的学生的关系，或者有点像宝玉的父亲和宝玉的关系。 这两种关系的配对——“无助的小孩—焦虑的、安慰的父母”，以及“苛刻挑剔的父母—自卑的小孩”——是你们之间最常见的交流模式。而且你们俩还会轮换角色，如有时候你首先扮演的无助的小孩，宝玉开始焦虑，焦虑到一定程度他变成无助的小孩了，这时候你再反过来擦干眼泪，扮演起安慰的父母的角色。 当你处于无助的小孩的角色中的时候，你总会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冷酷无情的、欺负你的。但是你注意到没有，其实与此同时，当你扮演起苛刻的父母的角色的时候，恰恰是你在欺负、愚弄宝玉？也就是说，那个“冷酷无情、欺负你的世界（人）”其实潜藏在你的内心，你对冷酷和欺负过度敏感了，如宝钗和她妈妈亲热，其实本来不关你的事，也会被你认为是欺负你没有妈妈。我想，那个情景除了激发了你对宝钗的嫉妒外，更多是激发你的创伤记忆。这些创伤记忆能够说明为什么你和宝玉人际关系中会总是充满了“父母-孩子”样的角色和焦虑。 据我所知，在你生命中分别有4件对你来说有重大意义的创伤事件：1）童年时母亲的死；2）青春期父亲离开，把你寄养到外婆家；3）父亲不认同你的女性身份，其实他希望你是个男孩；4）罹患原因不明的致死性肺病。 一般来说，母亲过早的死亡会让女孩子认同母亲存在一些困难。这似乎对你稍微有些影响，如虽然你的身体比较柔弱，但是你个性中却具有比较典型的男性特征——坚持、倔强、不妥协。这一点你甚至比宝玉还突出。另一方面，母亲的死亡我想也会让你在爱情中更多的关注温存和慈爱这些母性特质是否存在。 其实人生最早的恋爱关系就开始于对着亲子关系照葫芦画瓢，而这种女性的温柔和体贴在男人身上一般来说是很难找到的。要不是遇到宝玉，很难说你会不会开始一场恋爱。恰恰宝玉是个例外，他具有大部分男人不具有的特点——对女性的温柔和体贴。这也许是因为他从小被女人的爱所包围，所以他特别擅长于发挥母爱。同时由于缺乏父爱，他也面临着如何具有一个男人的身份，并且以这个身份来爱女人以及结交朋友的难题。 而缺乏父爱，恰恰也是你面临的问题。 虽然你外表上姿态很高傲、但是其实你内心充满了恐惧，你害怕别人看不上你，你害怕别人会抛弃你，就像一个女孩害怕自己父亲嫌弃自己不是男孩，嫌弃自己是个累赘一样。不知道你注意到一点巧合没有，被你看不起的那些“臭男人”，恰恰是你父亲希望你成为的人。高傲的姿态让你保留住了自己的自尊的同时把自卑的感觉传递给别人，这就是为什么你的人际关系总会出现“苛刻挑剔的父母—自卑的小孩”的配对模式的原因，通过认同苛刻挑剔的父母，你把自卑感转变成了自恋感，而让别人扮演起自卑的小孩的角色，而这个角色恰恰是你无意识中的你自己。 另外一方面，在母亲去世后，加上你的病症，你的确一直扮演着无助而脆弱的小孩的角色，而你的父亲一直在你生活中扮演着焦虑而安慰的父亲的角色。在这种角色配对中你应该是的确感受到了一些父爱。而习以为常地迁移到了爱情的模式中。似乎对你来说，一个爱你的人就是一个必须能够承受你的眼泪和坏脾气的人。我想这种要求你的父亲也很难达到，何况宝玉哥哥？ 正是“无助的小孩—焦虑的、安慰的父母”以及“苛刻挑剔的父母—自卑的小孩”这样的人际关系的配对耗尽了你和宝玉太多的精力，也造成了你们爱情生活中很多感人泪下的片断。 同时你们的感情距离成熟稳定的爱情还有一些步骤需要经历。一个成熟稳定的爱情具有以下三个特征： （1）全面的包容和温柔。不仅仅爱对方的优点，也能接受对方的缺点和不足。这一点你们的爱情中已经具有一些。可是似乎尚需增加功力。如果你发现宝玉的脆弱无能，不想负责任，甚至有些贪图名利的一面，你能接受吗？如果你发现宝玉也很需要你像个爸爸妈妈一样去鼓励他，安慰他，指导他，你能接受吗？你愿意温柔地对待宝玉，就像母亲安抚婴儿一样，而不是仅仅要求他对你温柔吗？ （2）全面的性生活。即双方都感到满足的性生活形式，并且能够让彼此的多种性满足形式得到承认。这一点据我所知在你和宝玉的关系中基本上是一片空白。仅仅是通过共读《西厢记》你们之间稍微有些暧昧的言语，而且当时你的愤怒立即爆发，又开始“父母—小孩”的角色轮换了。不过这一点带有我本人所处区域的文化特色，也是你所处的区域性欲和爱情是可以分离的，这就要靠你自己判断了。 （3）双方共有的理想爱情模式和家庭模式，并且愿意为此共同努力。这当然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一般是在恋爱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你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 至于他究竟爱不爱你，你究竟爱不爱他这个问题是所有恋人不断追寻而又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首先，这个问题是问宝哥哥和你自己的，问我我也答不上来。其次，既然你已经提出了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对什么是爱情，什么不是爱情，你们目前的关系中有多少是爱情的成分，有多少不是这些问题还缺乏确定感。我想，不确定性也许是每个人一生要持续面对的问题，而具有很多创伤性不确定体验的你来说，可能更具有难度。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你们的爱情是不是注定失败的，也是要看你如何定义什么叫做失败的爱情，什么叫做胜利的爱情？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宇宙尚有消亡日，况爱情乎。如果你认为爱情的形式产生了变化——如从早恋变成中年人之爱——就叫做爱情的失败的话，那么你的爱情就是注定要失败的了。毕竟失败和爱情一样是种感觉，而不是一个事实。 祝 身体健康 心情平静 慕容竹 2006-12-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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