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集游猎群体之后,早期人类扩展时,宗教是含纳外人(strangers)聚结族群的粘合剂。
现代土耳其东南方向的一座小山顶上,座落着一所世界上最为古老的祭拜神庙。因其主体部分,雕刻着动物图样的T形石柱,哥贝克力石阵动摇了人们长期沿袭的文明起源观念。随着考古学家们发掘出的蛛丝马迹以及对其含义的考证,遗址的重要性就一览无余了。
这个遗址中没有发现农业的痕迹,说明该遗址可以推回到11500年之前,使其年代古老到采集游猎人建造的时期。但是这座意义非凡的哥贝克力石阵建筑得由好几百人,甚至几千人来参与完成(《史前文献Documenta Praehistorica》年刊,卷37,第239页)。它或许解答了人类文明两个最为迷惑不解的问题:人类社会如何由小规模且迁徙不定的采集游猎族群成倍扩大到定居的社会?以及组织化的宗教如何蔓延扩展,征服了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思想?
当无神论者环伺四周(参看下一章“排斥无神论者”),人们觉得有一位神明守望着他们的时候,和谐相处便顺理成章了。人类学方面的成果支持了这个观点。在人类由小规模的族群演变到规模更大更复杂的过程中,大神——神通广大、全知而又救急解困的守护者——逐渐变得更加同一,道德观和宗教也变得交融汇合成一体(《进化与人类行为》,卷24,第126页)
新西兰大学的昆丁·埃金逊(Quentin Atkinson)和牛津大学的哈维·怀特浩斯 (Harvey Whitehouse)在惯例形成方面曾发现类似的演变:当社会规模变得更大和更为复杂时,仪制就成为用于传输与强化教义的固定程式(《进化与人类行为》,卷32,第50页)。据此推演,在游猎人文化中却相对少见的神灵惩戒、因果报应、地狱诅咒与救赎、天堂与地狱观念,在现代宗教所普遍共有。
一些实验的结果也印合了这一推测。在一项研究中,儿童被告知不准窥视箱子的内部,然后让儿童与箱子独处。那些被告知一位名叫艾利斯公主的神人正监督着他们,由于相信这位神人的存在,这些孩子就极不可能去偷窥(《儿童心理学试验杂志》,卷109,第311页)。
经济学游戏也可用作考查亲社会的自律性行为。例如独裁者游戏,就是让二个互不认识的人作一笔交易,给参与人1一些钱,但必须分给参与人2一部分。参与人2拿到了钱(也可能一分也拿不到)。加拿大范库弗峰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约瑟夫·亨里克和他的同事,经过试验发现,在世界上总共15个不同社群中,亚伯拉罕宗教神的信仰者们,给出的钱比那些信仰区域神衹的信仰者们来得多,后者的神不如前者的全知全能且道德要求高。
在作这个游戏之前,我和同事艾吉姆·谢里夫(Azim Shariff)让参与人通过不明显地听到象神、上帝、灵魂等这些词,在他们的思维中植入了神的观念。另一部分参加者没有作信仰提示。被提示者有明显的影响效果。没提到神的那组把更多的钱放入腰包,而预先提示到神的那组则更慷慨(《心理学》,卷18,第803页)。我和同事威尔·吉伟士( Will Gervais)发现,信仰者们被宗教提示强化了受监督的感觉。
借助于神监督的信念和繁琐的仪制轨式,宗教成为人类大部分历史中的社会粘合剂。但后来的一些社会,却是依靠法庭、警察 以及合意强制机制等世俗制度,使持续合作得以实现。在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为典型的世界上的某些地方,这些世俗机制因以社群建构功能的取代而促成了宗教的陷落。这些由无神论作为主体的社会(世界上最团结、和平繁荣的一些社群),已经甩掉宗教的帮助而踏步前行。
世俗道德权威通过诸如公民、评审团、警察等词汇微妙地警醒人们,它在促成公平的作用方面与神训诫的效果一样。人们发现没有神的监管,也可以找到一条很好相处之道。
排斥无神论者
对无神论者的排斥,是与宗教信仰长期共存的内在偏见之一。调查结果显示,在宗教信仰者作主体构成的社会中,相较于异教,无神论者从来都是社会认同率最低的团体之一。(《美国社会学评论》,卷71,第211页)
这种偏见有着漫长的历史。早在1689年,启蒙运动哲学家约翰·洛克在《论宗教宽容》里写到:“那些否认上帝存在的人根本是得不到宽容的。作为人类社会的粘合纽带,承诺、政府、誓言等对无神论者不具有约束力。”无神论者并非是一个有形、影响巨大且甚至界限分明的社会群体,为什么信仰者们会排斥他们?这与宗教推动社会保持凝聚的同时又不断扩张的力量是相同的,即:神灵的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