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平:根本就不是内卷,那是退化!
作者: mints 编译 / 14653次阅读 时间: 2021年7月17日
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02 关于教育内卷化起因的若干说法及对其的辨析心理学空间iir#`/o R!Ok1c

'i+suU9q zFs2S+n0减负、克服焦虑这些问题,实际上指向了一个事实——如果我们更明确地针对一个事实的话——就是择校、竞争,所有焦虑来自于择校、竞争。心理学空间eUUY4]/N3b1b#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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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认为中国的教育焦虑有两个显著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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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hM~BS9B0一是整体性、全民性的,各个阶层都在焦虑,中产的在焦虑,高收入的也在焦虑,普通老百姓也在焦虑;心理学空间/ZMGRG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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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特点特别糟糕:焦虑是从孩子的低龄阶段就开始——主要在小学阶段,然后下沉到了幼儿园,其实对应的就是“幼升小”和“小升初”的择校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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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择校竞争,在中国由来已久。如果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是比较单纯的——当时我们流行的词汇或者说术语叫做“片面追求升学率”,简称“片追”;教育领域主要的工作就是要防止“片追”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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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F l/x k Q ]@0但是,“片追”这个现象到今天已经发展成了全民的教育焦虑,而且层级越来越低、竞争性越来越强。心理学空间C wF4tD9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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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种现实,北京大学社会学者郑也夫的用词比较恰当——他称之为“学历军备竞赛”,用这么一个词来表达中国教育当前的现实,比一般的“择校”、“焦虑”、“鸡娃”等更准确地说明了事情的实质,就是学历军备竞赛。心理学空间.tfh.f6A

R!c H"t} npO0我们就要考虑,为什么中国出现了那么严重的教育焦虑、择校竞争,或者说学历军备竞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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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问题,教育界内外也有很多人做过很多解释,我觉得都不是特别完满。大家可以想到的,比如高考制度:由于存在着高考制度,而优质教育资源一直是短缺的,竞争就不可避免,越来越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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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f9d)a']0k\/s%o0这个说法有没有道理呢?我个人认为不是很有道理。心理学空间o2U$W4OB)~+w,eK

~K4_Z5vt0大家看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时高校录取率非常之低,但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70后、80后的朋友大家都很清楚,那个时候小学还是正常的,小学没有那么多补课,没有那么大压力,寒暑假、节假日,儿童都是可以游戏和休息的。心理学空间Ug.r8I5w'U v2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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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应届生高考录取率,大多数省份已经超过了90%,为什么教育机会增加了,这个竞争反而更激烈了呢?高考引发说这个说法不是很说得通的。心理学空间u c.h wW

|O9Wt2gG3j+X3s0|x0另外一个很流行的说法叫“优质教育资源短缺论”:因为优质教育资源短缺,所以大家都要竞争,要享受最好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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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说法也是似是而非。我们想想,近二三十年以来,哪怕近十年以来,优质教育资源究竟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毫无疑问是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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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义务教育的普及和发展,以及高等教育的发展,优质教育资源在不断增加,但是入学竞争还是更为激烈。心理学空间E"K6V{{

r3q*aL L-Pbw0有人说这是因为传统文化,算到文化的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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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5U7Nx$t'T0其一,中国自古以来,一千多年的科举教育传统,科举教育的核心价值就是读书做官,就是出人头地、做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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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6Av C:X7cS0其二,我们在当前的教育竞争当中,把这种传统价值格外合理化了,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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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g6i&m^F1Q0其实,历史上并不是如此。“五四”之后,出人头地、做人上人的价值观就得到了很严厉的校正,像陶行知的生活教育、平民教育,都在校正这种精英主义的教育价值。心理学空间Q,~3o5q(c J*jv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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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应该成为一个合格的公民,一个能够自食其力、健康、快乐的平民,这种观念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还是比较普及的。心理学空间:?7I:m&nwCQ"Dz

,`rbSkLk)z0当时我们经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有把所有身家性命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没有说就是要上大学。所以,归因于传统文化,也不是非常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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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m-ZlUA0还有一个很受认同的解释,就是独生子女政策:因为有了独生子女政策,所以每个家长都把自己的宝贝孩子当作天才来培养,必须要上大学,而且要上名牌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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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t*g0n'W&` y8W0这个因素是否存在呢?无疑是存在的,而且可以说对家长的教育选择行为的确影响很大。心理学空间c? _^!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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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过去在多子女的时代,比如我,我是兄弟姐妹四个,我们周围很多家都是四个、五个孩子,六个孩子的也不少见;在农村,子女更多一些。心理学空间,R9d4B`3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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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先经过了一轮自然选择,也就是说,每个家长对自己的几个子女适合做什么,心里很有数的——调皮捣蛋的、喜欢打架的,送他去当兵;忠厚老实的,留在家里种地养老;偷奸耍滑的,去做生意——已经经过了一个自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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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SX.~|#f7Z(x~mGq k0一个家庭四五个孩子里面,可能有一两个,用民间的话讲是“读书的料”,就是喜欢看书、喜欢学习,家长就让这样的孩子去上学。心理学空间:y3N mhw+[I&_

+}b\#Y-|'R N*}"l3]g0在独生子女的情况下,这种选择就消失了,所有人都是千方百计要让孩子接受所谓最好的教育,都要让孩子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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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bKs0但是,独生子女这个因素,我认为也不应夸大。因为独生子女政策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也实行三四十年了,但是教育生态的恶化、教育的“内卷化”是最近十年才突然加剧的,尤其最近这几年加剧得很厉害;显然,还有一些其他因素在起作用。心理学空间+X'w dlO2Z"ue"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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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这是中产焦虑:因为中产阶级的出现,中产阶级的地位恐慌特别严重,所以把很大精力投入到升学竞争当中,加入学历军备竞赛,不能让孩子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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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cSCTU0中产焦虑或者说中产家庭、白领家庭对教育更为重视,这也是一个基本事实,但是回过头来,我们看看其他的亚洲国家,它们的中产怎么不焦虑?日本、韩国、台湾地区,风平浪静——我讲的主要是义务教育阶段,小学和初中非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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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w ^|/H!Vk^0经常有人说日韩,尤其韩国教育补习非常激烈——这都是前些年的故事了,因为我们前两年刚到韩国看过,它的义务教育、中小学教育已经非常正常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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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g O]/ILdU0什么意思呢?每个学生都是就近入学,在家门口步行5-10分钟,无需家长接送,没有择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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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不太相信。随行的韩方翻译和领队都是小学生的家长,是两位女士,我们就私下问她们:你们到底有没有择校?因为学校总是有差距的,不可能所有学校都是一模一样。心理学空间XfB}@(v!H.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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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两个学生家长说:其实我们也有择校。我说:你们是根据什么来择呢?她们说,有两个标准:“第一,离家近;第二,伙食好,中午管一顿伙食。”这么一说,等于是没择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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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p,rL3j8[0我说:你们的小学生下午课外有没有上补习班的?她们说:当然也有,很多培训机构把小孩子接走了。我说:主要补习什么内容?她们说:主要是音、体、美,就是艺术的修养、学习,还有一小部分是英语;但是其他的培训就比较少。心理学空间"I;yq^-[ MN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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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问其中一位:“你的孩子在学什么?”她说:“钢琴。”我说:“你们的钢琴有没有考级?”她说:“没有,绝对不允许。”也就是说,在他们的义务教育阶段,竞争性的学习和培训是被严格禁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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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我们到国外或者境外去访问的时候,台湾地区的朋友反应最强烈,他们说:“你们大陆的老师老是说‘小升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吃一惊:“你们难道没有‘小升初’吗?”心理学空间 jGN gQ(J&? L

FT2c?Y[dY b0一解释,他们说:“我们没有,我们从‘国小’升到‘国中’,就跟四年级升到五年级一样,没有竞争。”他们说:“因为我们实行的是义务教育。”我说:“我们实行的也是义务教育。”就是这么大的差别。心理学空间*r&Ax P-Pvbzz

h lBo1}m%J$kf0一般讲,教育内卷是因为存在高考制度,因为存在中产阶级、中产焦虑等;而这些因素都是背景,都是整体性的,或者说是较长时期内都会存在的一个背景,但并不是最近十来年、四五年教育生态急剧恶化的直接原因。心理学空间~(V!Bz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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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韩、台湾地区为什么没有小升初?很简单,小学和初中的连续教育是《义务教育法》所规定的,就是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心理学空间-t9wD|;M:A7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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