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性的体验
Lewis Aron, Ph.D.路易斯·阿伦博士
何慕奕 余菊 陈琳 孙荟 李婷 沈柯灵 译 何慕奕 校
精神分析情境下对分析师主体性的体验。就像精神分析理论只把母亲作为婴儿需要的客体,而忽视了母亲的主体性一样,精神分析也只把分析师视为一个客体,而忽视了分析师的主体性,然而其实来访者也在体验着分析师的主体性。分析师的主体性是分析情境中的重要内容,分析师需要意识到来访者对分析师主体性的体验。
本文重点分析了来访者在来访者寻求与他们的分析师建立联系,了解分析师,探索他们专业外表背后的东西,抵达他们的内心,就如同儿童寻求与父母的内心世界建立联系并渗透其中。将来访者对分析师主体性的体验的探索视为是移情分析中未被重视的一个方面,同时也是对治疗关系进行详细而彻底的解释和阐明的重要方面。本文对于分析师的自我暴露和反移情有关的争议进行了探讨。
本文的目的是,强调在精神分析情景下检验来访者对分析师主体性体验是临床工作的核心。尽管许多文化、社会和科学的发展都为精神分析过程的关系性观点做出了贡献,但我认为,向主体间观点的转变主要来自于我们在与来访者的精神分析工作中积累的临床经验。首先,我想指出与临床精神分析没有直接关系的两个领域的一些发展: 女权主义思想和婴儿期研究。我的目的不是将临床理论建立在实验室研究的基础上,也不是将其停留在纠正社会不平等的运动上;我想说的是,这些领域都清楚地展现了主体间性观点的影响,因此它们为我所说的主体间性观点提供了例证。
随着女权主义精神分析批评(feminist psychoanalytic criticism)的最新发展,才使我们看到心理学和精神分析是如何促成并维持对母亲的歪曲描述(Dinnerstein,1973;Chodorow,1978;Balbus,1982;Benjamin,1988)。在我们所有的发展理论中,母亲都被描绘成婴儿驱力的客体和婴儿需求的满足者。我们迟迟没有意识到或承认母亲本身也是一个主体。在关于普遍存在的母亲心理描述的讨论时,Benjamin (1988) 最近写道:
母亲是婴儿第一个依恋的客体,后来是欲望的客体。她是提供者、对话者、照顾者、强化刺激的代表者、重要他人、共情理解者、镜子……她也是一个可以远离的安全存在,是规则的制定者,是恰当的挫折者,是令人震惊的真实外在他者。她是外在的现实——但她很少被视为另一个有目的的主体,似乎她只为了她的孩子而存在[第24页]。
Benjamin认为,孩子必须认识到母亲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内心世界和自己的体验,是她自己的主动性的中心,也是自己欲望的代理人。儿童一旦有了这个认识,代表了儿童具备了一种扩展能力,拥有了一项重要的、以前未被承认的发展成就。Benjamin提出,认知能力和主体间联系(intersubjective relatedness)是一项成就,最好用一条单独的发展路线来概念化,她也已经开始阐述这一进步所涉及的复杂变迁。这一发展成就与之前文献中描述的完全不同。“客体恒常性”的传统概念仅限于将母亲视为单独的“客体”。主体间性的角度强调的是,孩子需要将母亲视为一个独立的主体,而不仅仅是一个独立的客体,这是一种发展性的进步。Dinnerstein(1976)在她文章就预见到了这一点:“每一个‘我(I)’第一次出现时都与一个‘它(It)’有关,而这个‘它(It)’显然完全不是‘我(I)’。这个独立的“我(‘I’ness)”是一种发现,一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获得的洞察”(p.106)。
主体间性是指在发展过程中获得的将另一个人视为独立的主体体验中心的能力。Stern(1985)对自体感的发展进程的描述已经开始引起人们对主体间联系领域的关注,在这一领域中,联系的性质扩展到包括对他人和自身主观心理状态的认知。最近关于构建自体和他人的内部表征的理论 (Lichtenberg,1983;Beebe和Lachmann,1988a;Stern,1989)刚刚开始考虑到孩子会逐渐有能力将主体性或内部状态归于他人,并会对如何在人际间沟通这些内部状态进行探索。
温尼科特(Winnicott)(1954-1955)预测了主体间性视角的重要性,并就主体间性的建立提出了初步假设。他将克莱因(Klein)的抑郁位扩展到包括“怜悯(ruth)”能力的发展(第265页),他将其与“残忍(ruthlessness)”状态进行了对比,后者存在于识别他人为独立个体的能力发展之前。温尼科特 (1969) 阐述了一种“客体使用”理论,该理论描述了婴儿摧毁客体的过程,发现客体在破坏中幸存,因此能够放弃全能感,并将另一个人识别为单独的人。其他研究主体间性的性质和发展的理论家包括Stern(1985)、Ogden(1986)、Kernberg(1987)、Stolorow、Brandchaft和Atwood(1987)以及Bollas(1989)。也许是Lacan(拉康)(Miller,1988)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研讨会上首次讨论了精神分析情境中主体间性的含义。由于本文的目的是讨论与临床心理分析有关的主体间性心理,所以我不会在这里详细阐述主体间性的发展历史方面的内容。
主体间性理论对精神分析实践和技术以及理论都有深远的影响。(应该指出的是,在我对主体间性的理解中,我受到了Benjamin [1988]的影响,而我的精神分析技术的方法与 Stolorow,Brandchaft 和 Atwood [1987]提出的方法相当不同。)正如精神分析理论只把母亲作为婴儿需要的客体,而忽视了母亲的主体性一样,精神分析学也只把分析师视为客体,而忽视了来访者对分析师的主体性的体验。
传统的分析情境模型维持的观念是,神经症来访者将其非理性的童年愿望、防御和冲突带入分析,由比较成熟、健康和受过充分分析的分析师进行分析。分析师以科学的客观性和技术的中立性来研究来访者。分析师的健康、理性、成熟、中立和客观性都被理想化了,因此反移情被视为一种不幸,也被认为是一种鲜有发生的失误。在精神分析情境中,这种偏见认为来访者有病,而分析师拥有治愈方法(Racker,1968),从而导致了只有来访者有移情的假设。此外,似乎只有来访者拥有“精神现实”(见McLaughlin,1981),而分析师则代表着客观现实。总之,如果分析师是一个理性的、节制的、中立的、匿名的科学家观察者,一个“分析工具”(Isakower,1963),那么模型中几乎没有空间容纳分析师的心理现实或主体性,除了病态的、侵入性的反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