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者总结了精神分析文献中的粘附性认同的概念,并以此概念出发,分析总结了粘附性认同与中国文化中恋足和自恋的内在联系,以及临床工作中如何建立与粘附性认同者的治疗关系。
目录 |
1. 粘附性认同 2. 与粘附性认同相关的基础理论问题 2.1 粘附性认同和孤独症 2.2 需要区分的概念 3. 粘附性认同与中国文化的心理现象 3.1 从恋足开始 3.2 粘附性认同、自恋人格与中国文化 4. 粘附性认同与中国文化背景下的心理治疗 4.1 治疗关系和技术 4.2 治疗过程和治疗目标 5. 结语 参考文献 |
【关键词】粘附性认同 心理治疗 治疗关系
Adhesive identification and psychotherapy in China
【Abstract】 The concept of adhesive identification is applied to analyze the fetishism and narcissism in Chinese , and the approach to construct therapeutic relationship with patients of adhesive-identification is demonstrated .
【Key words】 Adhesive identification psychotherapy Chinese
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
——《庄子•徐无鬼》
1.粘附性认同
如有一人,在心理发育的过程中缺乏自我理想,缺乏超我认同,他会是什么样的?
按照Donald Meltzer和Esther Bick的观察,这个人的一幅生活场景可能如此:
他是一个文质彬彬,富有艺术知识的人,时常被人们误认为艺术工作者,并自诩艺术发烧友。
但是真正有艺术品味的人会看穿其本质——在画廊里欣赏绘画时,他首先注意的是这幅画的标签,他会扪心自问:“这幅画好不好?是谁画的?值多少钱?”。
他必须通过画的作者和画的标价来判断这幅画的价值,而不是自己抬起头来欣赏画作,从自己内心来确定画的价值。
这个行为反映了他们的世界观:他们需要知道世界上各种物品的价值是什么,因为他们没有内在的价值评判体系,没有内在的生存意义系统。
他们的认同模式是以一种很早期的认同模式为主。Meltzer发明了一个术语来形容这类人的认同特点——粘附性认同(adhesive identification)。
对粘附性认同的观察开始于上个世纪60年代早期,当时Bick在伦敦的Tavistock执教,她第一个把儿童观察这门课程带到了儿童心理治疗师和精神分析师的培训中。——后来,这门课程已经成为了精神分析师的必修课了。
在教学、临床、督导的过程中,Bick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但是她很难确切地表达,只能说“他们粘乎乎的,他们粘在一起”诸如此类的话。
搞得站在他对面Meltzer一头雾水,直到他开始为一些孤独症的患者作治疗才如梦初醒。
1968年,.Esther Bick 写了一篇文章,《早期客 体 关 系中皮肤的体验( the experience of the skin in early object relations)》,文中总结了她的一些观点。
从行文前言不搭后语,企图把客体关系理论和皮肤的功能生拉硬扯在一起而又缺乏发育心理学的证据看来,Bick自己还是不太能清楚地表达她自己所观察到的东西。(Bick,1968)
虽然如此,不可否认,Bick是个细致的观察者。
她发现一个现象——
在有些孩子很焦虑的时候,他们的母亲也变得同样焦虑,然后孩子就变得更加焦虑,这种焦虑一直盘旋上升,直到最后,孩子变成这样的一种状态:他会不再哭泣,不再吵闹,不再尖叫,但是出现轻轻的颤抖,保持了一种所谓的失组织(disorganized)的状态。(Bick,1968)
Bick发现,这种现象在某些患者那里也出现,这些患者总体上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精神不正常的地方。他们或许是精神分析师的候选人,或许是对其社会地位不满意,来到诊室。他们来做精神分析,却不能明确地说出自己为什么要接受精神分析。
Bick发现,在这些人的生活中,往往都会出现短暂的失整合(disintegration)的情况:
突然之间,他们就不能做什么事情了。他们不得不坐下来,身体颤抖。但是他们并不是出现了精神科医生常说的焦虑发作,他们只是感觉混七八糟,困惑麻木,无力作任何事情。他们必须坐下来或者躺下来,等着这种感觉过去,这时候他们更好像突然之间没有了“自身”(self)。
对他们这时候的梦的分析往往会发现很多失整合的象征,某些事物不能再聚合到一起,不能再保持连续性。
如患者会梦到一大袋番茄变软了,所有番茄都流出来,或者自己的手掉了,牙齿掉了,却没有疼痛。(我认为这是和阉割梦的区别,阉割梦中往往伴随着焦虑的情绪。)
Bick还发现,这些人往往都有和皮肤有关的障碍,或者对皮肤的体验有障碍,但是他们对皮肤的体验往往超过皮肤科疾病的症状,他们会觉得皮肤是脆弱了,容易受伤的等等。
这些人普遍都会觉得他们没有很好的“皮肤”来和别人(自己)结合(或说接触),但是他们有其他和别人接触(结合起自己)的方法。
有些人使用的方法是理智地思考或说话,他们往往具有“口才”。他们热衷于解释,并且解释一切事物。
Bick发现,在那些失组织的孩子中也可以观察到这一点,他们早期的言语表达得到了鼓励,所以这些孩子保持喋喋不休的说话而没有相应地活动。——所以有这样特质的孩子特别容易进入心理治疗界,而且肯定热衷于谈话疗法。
而这些孩子长大后也有可能出现另外一种倾向来结合起自己(和别人接触),有些人去做体操,举重,运动,健美,他们的生活哲学是一种肌肉式的人生观,他们认为,很多问题不用考虑,去做就行了。(Just do it ! 耐克运动品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然后看会发生什么,如果不行,就动动肌肉,换一种方式再做一遍。
Bick没有追踪这些体育迷狂者的生活史,不过她发现很多失组织的孩子的妈妈们经常鼓励孩子用自己的小拳头打妈妈,然后妈妈就兴奋地大笑,以此作为缓解焦虑,克服失整合的方式。(我经常在武汉广场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个孩子哭了,妈妈常拉着孩子的小手热情地邀请,“打爸爸,打妈妈,打爷爷”,一圈人打过,全家乐呵呵。)
Bick上述这两种表现——喋喋不休和锻炼肌肉——叫做次级皮肤形式或者替代性皮肤形式。(secondary skin formations, or substitute skin formations)
Bick认为,她观察到的这些孩子和成人都存在着内投(introjection)认同的困难,他们很少能够使用投射性认同这样的防御。
他们的价值观都是外化的,也就是说这种价值观依附于外在的人,而不是从自己内心产生。“他们就像用别人的眼光在镜子中的自己一样。”他们复制、模仿别人的生活,赶时髦,满脑子充满了规则、礼貌、社会仪式、社会地位等等这些东西。
他们社会适应良好。但是他们却要来做精神分析,或者成为精神分析师候选人,或者成为精神分析的热心分子,或者仅仅因为他们的一个朋友在做精神分析。
Bick明确地认识到,这些人肯定是认同过程出了问题。他们实际上不是通过自己的体验学习到东西,而仅仅是模仿别人。
但是他们很能够适应教育体制,他们的学习成绩往往都不错,虽然往往是生搬硬套,缺乏想象。
在Bick观察到这些现象后不久,Meltzer在他治疗的一群孤独症患者(实际上,比较准确地说法是内向性的患者)的时候,发现这些人的现象学症状可以分为两组。
一组是典型的、纯粹的孤独症症状,就是教科书上描述的那些行为举止,这些症状的心理学意义不算太大。
但是除此以外还有一些行为,在他带领的研究小组看来是有一些意义的。
经过四、五年的观察和研究,他们发现,原来这些行为可能提示这些孤独症的患者似乎没有空间感,他们无法形成空间关系,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二维的世界,只有平面,没有空间。
所以这些孩子总是靠着、贴着什么东西,比如说治疗师或者办公室的抽屉。他们好像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钻到一个洞里面,他们也不会把东西放到口袋里面,很难抱住什么东西,你给他一个东西让他抱住,这个东西就好像会沿着他滑下来或者穿过他掉下来。
他们对分离要么是漠然,要么是很难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