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人员应该与来询者保持多大距离?这是每个入道的心理咨询人员须认真思考的问题。来询者一旦对咨询者生了特殊的好感,该做如何处理?这也是每个心理咨询人员可能会面临的挑战。在下面的个案中,我接受了一场心理咨询关系的特殊考验,希望它能增强大家对心理咨询关系中“距离美”的解。
——题 记
凡是从事心理咨询时间较长的人,都可能会遇到过这样的困惑:一方面,你与来询者建立了相当好的咨询关系,使对方的不良情绪与表现有了很的好转;但另一方面,来询者也可能对你产生日益深重的感情依恋,使你难以维持这种咨询关系。
这种来询者对咨询者的感情依恋,可以发生在异性之间,也可以发生在同性之间,其程度之烈有时可与恋情相比。
所以,正确处理来询者对咨询者产生的感情依恋,是每个专业心理咨询人员所要经历的考验。当它来临时,你是躲不掉的(除非你立刻中止这一咨询关系),唯有迎难而上,积极化解,才能使你们双方都经受住这场考验,取得理想的成效。
我就经受过这样一场特殊的考验。
佩馨会对你朝思暮想的
佩馨是新加坡华人,在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
她初来哈佛大学时,举目无亲,学习紧张,很快就出现了种种身心症状,如失眠、食量减少、注意力不集中等,于是被介绍到我这里来咨询。由于语言相通,又同为外国留学生,所以佩馨与我很快就建立了良好的咨询关系。
起初,我们谈话的内容,完全围绕着怎样帮助佩馨适应哈佛大学的学习与生活压力。我也与她谈了我初来美国留学时的经历及积累的学习经验。我还为帮助她克服学习困难,联络了不同的学习辅机构。结果,佩馨的学习压力得到了很大的缓解,生活也规律起来。
就在我为佩馨的进步感到欣不已的时候,我面临了我从事心理咨询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佩馨对我产生了强烈的移情反应。
起初,我曾不断暗示佩馨,我们的会面可到此结束了,但她却一再表示想继续与我会面,以进一步巩固她的情绪好转。我同意了她的要求。然而我们论的话题越来越由她的生活转向我的生活。
佩馨对我在国内的生活经历兴趣十足,她不断地询问我成长过程中的各种有趣经历。当我告诉她这些事情与眼下的咨询没有直接关系时,她总是说:“我就是羡慕你们中国大陆成长的人嘛,有那么多的生活阅历,不我们在新加坡长大的人,生活圈子那么小,什么都讲不出来。”
她还强调说,她很想把我讲的故事写下来发表出去,肯定会有人感兴趣的。所以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想做个业余作家而已。
但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接下来,我注意到佩馨每次来见我时都刻意地打扮一番。
她初来见我时,没有化妆,头发蓬乱,衣服也穿得很随便,好像刚起床的样子。她常说自己现在忙得连刷牙的时间都快要被挤掉了,哪还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
但这两次来见我,她似乎都是精心化妆过的,口红抹得红红的,双眉画得又细又长,再配上合身的时装,佩馨好像是在向我展示她女性的魅力。
佩馨也很在意我怎样看待她的装扮。
一次,我看她进门的样子很“抢眼”,就恭维了一句:“你今天的穿戴真是不同寻常呵。”
她脸上顿时掠过一阵红晕,一定要我说清楚不同寻常在何处。
慢慢地,我感到她与我谈话的口吻越来越有点不对劲儿,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
我不知道该怎样持这种咨询关系。
我把这一切感觉讲给督导听。看着我一脸沉重的样子,他开玩笑说:“祝贺你呵,晓东。”
“有什么好祝贺的?”我纳闷地问。
“你终于开始接受来询者对你的移情考验啦。”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现在面临的问题,已不再是怎样帮助佩馨适应在哈佛的学习生活了,而是怎样在不伤害佩馨自尊心的条件下结束你们的咨询关。”
接着,督导告诉我,来询者对咨询者产生感情依恋,是心理咨询中常有的事儿,也是对咨询者个人操守和咨询技巧的考验。由此,我应该多同佩馨讨论这段时间以来我对她的帮助及怎样可以将这种帮助内化为一种个人成长的动力。
也就是说,我现在面临的挑战,是努力使佩馨将对我的感情依恋转变为对她自我的鞭策,从而升华②我对她帮助的实际意义,以逐渐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使她对我不再存有任何浪漫的幻想。
末了,督导还提醒我,佩馨很有可能会在我面前表露其恋情并提出与我约会的。
“佩馨会对你朝思暮想的,”督导意味深长地说,“你要使她不再想你,就要想办法使她把你的形象升华为一种克服困难的动力。这就要看你怎样在你们之间保持最好的距离了。”
“唉,”我叹口气说,“做心理咨询还会惹火烧身啊!”
“常有的事呵,”督导笑着说,“但既然已经‘着火’了,就要想方设法去灭火。你知道你手中的灭火器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问督导。
“是她对你的尊重。”督导回答说。
“噢,怎么解释?”我眼睛一亮。
“因为主动权在你手里呵。”
我细细地品味着督导的话。
我真的不能去,请你原谅我。
果然不出督导之所料,佩馨在后来的一次会面中,不经意地大谈她将要跟朋友们一道去参加一个周末郊游,以好好放松一下自己近来十分紧张的情绪。说完就不再说话,面露羞色。
“你是不是想邀我一同参加你们的郊游?”我单刀直入地问佩馨。
佩馨的脸马上涨得通红,眼睛里充满了羞涩的神态,小心翼翼地问我:“行吗?”
佩馨的回答和眼神说明了一切。
回想这几次会面中佩馨所表现出来的忸怩神态,我不得不接受这一最坏的设想——来询者迷上了咨询者。这一心理咨询行业的古老故事,今日也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一字一句地对佩馨说:“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去。因为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最适合我对你的帮助。”
“为什么呢?”佩馨一脸失望地望着我。
“因为心理咨询关系不同于一般的朋友关系,它很强调咨询人员对来询者保持中立态度及客观立场。如果一旦双方走得太近,那咨询者将会失去对来询者问题的观察力。所以心理咨询关系需要保持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