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科学进展2007,15(3):470-475
Advance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哀伤研究:新的视角与理论整合
刘建鸿 李晓文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学系,上海200062)
收稿日期:2006-10-12
通讯作者:李晓文,E-mail:xwli@psy.ecnu.edu.cn
摘要:哀伤(bereavement)研究长期以来都依循“悲伤过程假设(grief work hypothesis)”,但20世纪80年代后其强调“与逝者分离”的基本假设受到挑战,界定的模糊也使得实证研究工作难以进行。当代研究者从依恋理论、创伤研究、认知应对研究、情感的社会功能等视角多方面对哀伤领域进行深入探索并出现了一些整合性的理论模型,文中对有代表性的“依恋与哀伤双程模型”作了介绍,并对“悲伤过程假设”进行了重新检视。
关键词 哀伤,悲伤过程假设,依恋,哀伤的双程模型。
分类号 R395
丧失(loss)是人生命中难以避免的部分,丧失挚爱的亲人更给当事人带来了无尽的伤痛。在Holmes与Rahe很有影响的生活应激事件评定中,丧偶所带来的应激最大,其他家庭成员的去世列在第五[1],由此可见丧失亲人对当事人生活的巨大影响。香港学者陈维梁将哀伤(bereavement)定义为:任何人在失去所爱或所依恋的对象(主要指亲人)时所面临的境况,这境况既是一个状态,也是一个过程,其中包括了悲伤(grief)与哀悼(mourning)的反应[2]。
1悲伤过程假设
弗洛伊德最早对哀伤的过程提出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当旧有的联结由于逝者离世而消失时,如果心力从关系中被抽离释放出来的话,过度性精神投入(hypercathexis)的过程便会开始。生者的情感会随着投入重温与逝者有关的每一个记忆,并持续地发现逝者不再存在这一现实而产生波动与抽离。随着时日的过去,这些经过不断投入和抽离的经历会逐渐转移到新的对象身上,直到生者的哀伤最终可以画上休止符。他还进一步推测,如果这一过程遇到异常的外在或内在干扰,当事人仍然停留在某种与逝者矛盾或被内疚支配的关系下,生者的精力难以转移,因而形成延迟、夸大或病理性的悲伤[3]。
此后半个世纪的心理学者大多接受了弗洛伊德的看法。研究哀伤的荷兰心理学者Stroebe将他们的看法总结为“悲伤过程假设(grief work hypothesis)”,即“当事人的一系列认知过程,包括直面丧失、回顾去世前后的事件、在心理上逐步与逝者分离(detachment)的过程。它是一个积极持续和需要付出努力的过程。最重要的是当事人需要意识到亲人丧亡的事实,压抑情感表达是病态现象”[4]。
然而20世纪80年代后许多研究者对此提出质疑,他们认为“悲伤过程假设”界定模糊,难以进行实证研究。比如“悲伤过程”与沉思默想(rumination)、苦思(pining)难以区分,而后者被认为是不良的应对方式,将加重或延迟丧失后的抑郁症状[5]。一系列对哀伤的实证研究也对该假设提出了疑问。例如Stroebe等人研究发现,逃避不去直面丧失的寡妇组与经历“悲伤过程”的寡妇组相比,在丧后18个月的抑郁分值上并无显着性差异[6]。
Klass研究了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下的哀伤,他发现许多东亚国家鼓励丧亲者在亲人去世后继续保留与逝者的情感联结,例如日本的祖先崇拜[7]。在另一项对丧子父母的跟踪研究中,Klass发现父母与早夭子女仍然存在情感联结,他提出“悲伤的结束不在于切断与逝者的联系,而在于以不同于生前的方式在内心'安置'逝者”[8]。我国台湾学者Hsu等人分析了90年代以来台湾52位寡妇和她们30位孩子的叙述和参与者的观察资料,研究发现丧亲后恢复到和谐家庭的常见方式是获得了与逝者的某种重新联系(reconnection),家庭努力维持一种整体性并保留丈夫和父亲的象征性想象。与逝者的重新联系是台湾人化解悲伤普遍能接受的方式[9]。
显然,“悲伤过程假设”需要重新进行检视。围绕这个核心问题,同时结合其他心理学相关领域的理论视角,心理学者对哀伤进行了广泛、深入的实证研究和理论检视。
2新的研究视角
心理学其他相关领域的研究,如依恋理论、创伤研究、应对研究和情绪的社会功能等研究,为哀伤研究提供了坚实、丰富和更具操作性的研究视角[10]。
2.1依恋理论
依恋理论的影响已扩展至“从摇篮到坟墓”的一生。Bowlby认为依恋对成人的情感生活中产生重大的影响,在依恋关系的形成、保持、破裂及恢复期间产生相应的强烈情感[11]。婚恋依恋自Fraley和Shaver提出后,也已成为研究婚恋情感的联结和丧失的主要理论框架[12]。
Bartholomew和Horowitz提出的4类型模式在婚恋依恋研究中运用较广,该模式以对自我和他人的内部工作模型(internal working model)的积极和消极程度为基础,将成人婚恋依恋关系分为以下4类[12]。
表1:四种依恋类型的“内部工作模型”对自我和他人的不同表征[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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