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最近有关精神分析的一点思考。不打算采用论证的学究写法,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道篇——
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的第一句:世界是事实的总和,而不是事物的总和。
最后一句:对于不可说的,我们保持沉默。
我所理解的精神分析有着相似但甚不相同的内容。如果要写一本《逻辑精神分析论》,那么第一句应该是:对于不可说的,我们设法将其说清楚。
而最后一句这是:世界是故事的总和,而不是事实的总和。
(注:维特根斯坦在稍后就全盘推翻了这个自创的体系。)
从柏拉图到康德,甚至在现代哲学的乱炖里,主体,理性,逻辑,这些似乎可以说清楚的概念一直都是主料。似乎,这些概念的结构适合于每个人,可以解释所有有关人的现象。
精神分析不这么看。人并非生而“理性”,也并非所有人,在所有的情况下都受理性的支配。
在黑格尔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阴茎的时候,酒神已经唤醒了叔本华,尼采,继而是弗洛伊德。
异常心理和幼儿心理,揭示了通往更深邃更莫测的潜意识的存在,以及潜意识里沸腾的动力。
从笛卡尔以来,人的主体性得到了彰显并从神学的汪洋中开始浮起。但是在笛卡尔及其后继者那里,主体是单一的主体,是“我思”的主体。那么,对于思考方式不一样的“疯子”和尚不知道有没有在思考的幼儿呢?
显然不能把疯子和幼儿与所谓的“正常人”,“理智人”做全然的划分。毕竟我们都是从幼儿成长起来,且内心都有异常的“种子”,后者难保在合适的气候中长成树木。
精神分析填补了这个空白。
主体的背后另有主宰者,而且其后还有更多的“准主宰者”。这里有个长长的名单:无意识,本我,超我,内射物,自体,自性,他者,原型……(笔者并不愿意把荣格的理论或拉康的理论划到精神分析之外,后人之间的吵架和纷争是他们的事情,我愿意对理论保持“均匀悬浮注意”)
尽管像牛顿,达尔文这样的巨人被归属到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事实上他们都是不被写入通俗哲学史的哲学家。弗洛伊德虽说首先是位生物学教授,神经内科主任医师,精神分析师,但他事实上也是爱智,求真,向善,致美的哲学家。
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拯救了哲学,(原谅我此处对于弗氏的“偏爱”,事实上不只他一个,牛顿、达尔文都拯救过哲学),返回了“认识你自己”的最初的哲学趣味,返回了爱智的哲学传统,返回了人类的精神赖以发生和成长的沃土——无意识。
精神分析永远不可能像基督教,马克思主义或者朱熹理学那样成为官方哲学。他的本事是无原则地批判的,不设定自己的边界的,永远向过去回溯并从中汲取动力的。他永远需要植根于人与人之间活生生的互动,而不应变成纯粹的文本诠释或者实验室里的控制研究。(当然不是说文本诠释和实证研究对精神分析没有用处。)
弗洛伊德将精神分析定义为:一种有关心灵的知识,一种探究心灵的方法,一种治疗的途径。
今天,应该在加上一条:一种文化形态。
那就是弗洛伊德的幽灵,他仍旧生活在我们之间。
德篇——
精神分析可以为每一个人都构建一个特别的解释,这就是人本主义。
克尔凯廓尔说:“人区别与动物种类不在于他在种类上的一般优越性,而在于人类的特征是:这每一族类的单独个人(不单卓越的个人,而是每一个人)都具有比种类更多的东西。”
人类当然“牛逼”,可上九天,可下九泉。但那是人的“类”,不是你自己。当我们把目光拉回尘世,定格在每一个众生的时候。他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无知,那样的惶恐。
正如两百万年的自性一样,也有两百万(或者不止)的他者。
在分析的过程中,你先是不知道自己恨父母,然后是知道自己恨父母,最后是恨“父母的名字”。因为他们无非是另外的人的子女而已,无限回溯的终点是不可知的他者,或者你去恨上帝。
人一直被普遍地,深刻地异化。他曾只不过是上帝眼中的一个有罪之人,或者是一个资本生产大机器上的螺丝钉,或者是正态分布中的一个点而已。他被淹没在他者的戒令中,他成了为了呈现出所谓的“规律”的样本总体中的一个样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