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初稿
readingintheruins 在天空部落發表於12:36:06 DEC 19, 2009
Two Notable Post-Kohutian Developments
Dec 19, 2009
張凱理醫師
為什麼改題,是因為關於attachment theory,我最有興趣要講的是AAI (Adult Attachment Interview),但年初已經開過seminar,我不是很想再講,所以題目要換。年終收到Donna Orange的書:(1) Beyond Postmodernism: New Dimensions in Clinical Theory and Practice, ed by Roger Frie, Donna Orange, Routledge, 2009 (2) Thinking for Clinicians: Philosophical Resources for Contemporary Psychoanalysis and the Humanistic Psychotherapies, by Donna Orange, Routledge, 2010,很高興,因為Donna Orange是學哲學的,她與Stolorow et al.近十餘年合作著述,互為主體性理論遂可以講得比較清楚了。另稍早也收到 Five Kohutian Postulates: Psychotherapy Theory from an Empathic Perspective, by Ronald Lee, Angie Rountree, Sally McMahon, Jason Aronson, 2009,這是一個科學哲學史上的講法,今天也初步提出來看看。所以今天兩題都與哲學有關,今天的結論是:Cherish the ideas, yet PLEASE try to hold it as lightly as possible,從詮釋學的角度來講,抱太緊的話,別的立場就進不來了。
文本的部份,今天主要是講一本書 (Worlds of Experience: Interweaving Philosophical and Clinical Dimensions in Psychoanalysis, by Robert Stolorow, George Atwood, Donna Orange, Basic Books, 2002),跟兩本書(Ronald Lee et al. 2009, Roger Frie & Donna Orange 2009) 的個別章節,範圍有限,我力有未逮,暫時也只能這樣講。我開始看 Stolorow et al.的書大概在二十年前,但是不曉得為什麼,覺得寫得不夠好看,這樣講似乎不公平,但你們不妨試著讀讀看他們一系列的書,大概有7、8本,或許比較能體會到我的意思。那個不夠好看,我覺得是因為不夠哲學。但是到了 Worlds of Experience: Interweaving Philosophical and Clinical Dimensions in Psychoanalysis (2002),蓋棺論定,他們應該是講完了,這本書倒是寫得還好。
讓我們從Ronald Lee開始講,那是一個科學哲學史上的處理,處理Kohut的整個架構,以empathy為核心,企圖為empathy-based long-term psychoanalytic psychotherapy立論。他一開始就問,為什麼要再寫一本關於self psychology的書?嚴格上講,Kohut 1981過世,迄今近30年,我覺得Post-Kohutian的發展好像已經在一個沒有太多新的idea的狀態,這點讓人覺得不大理解為什麼是這樣。當然,你也可以講, Post-Kleinian也沒有太多新的概念,他們真的有很多新的發展嗎?你仔細去讀讀看,其實也不見得有。所以,一個理論完成已久,其後卻沒有持續發展。所以Ronald Lee這個問題是對的,為什麼還要再寫一本關於self psychology的書?
對我來講,self psychology最大的意義在self experiences是開放的。讓我舉個例,去年有一本書,The Narcissistic Epidemic: Living in the Age of Entitlement, by Jean M. Twenge, W. Keith Campbell, Free Press, 2009,Kohut講的理論,出發點正是narcissism,他如果今天還在世,對我們所見之NPD和NBD (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 Narcissistic Behavioral Disorders),一定歎為觀止,他當年所見其實已太小兒科,我們這個年頭的自戀現象,比他那個年頭所能看到的,其實已經嚴重又再嚴重了,那為什麼self psychology對此沒有發言呢?這些postmodern,變動速度這麼快的情境,對人的狀態、人的經驗造成的影響,難道對self psychology沒有啟發嗎?當self experiences是開放的經驗,我們原先對self理解的那個架構,怎麼可能足夠呢?持續在看當代的病人,你怎麼可能對如何去理解當代的self的經驗沒有疑問呢?對不對?我們終其一生,如果還在持續生活著,持續看病、看書、思索的話,應該不斷還是會有有趣的現象想法等待著去做釐清整理吧!這是從治療者的立場來講,一般人其實不需要想那麼多,就是好好去生活、用力地去生活,那個用力地去生活本身就會有很多有趣的現象跑出來,難道不是嗎?
Ronald Lee有一本早期的書:Psychotherapy After Kohut: A Textbook of Self Psychology, by Ronald R. Lee, J. Colby Martin, Routledge, 1991,那本書值得推薦。這本書是2009,所以18年後他又寫了一本書,他是澳大利亞的作者,18年,他顯然是醞釀許久才逐漸能夠寫出來的。他的project,是要把Kohut的理論shape成一個Research Program,整理成一個cohesive organization of propositions,就是把它主要的概念重新以不同的方式來擺,這個擺法會幫助我們重新去看原來的那些概念,假如我們原先的擺法不是這樣子的話,或是我們原先並沒有擺法也不一定。
這個project受Imre Lakatos很大的影響,這是一個數學家、物理學家,匈牙利人,他後來工作的地方在英國。對於科學哲學史,很抱歉我只有四個字:力有未逮,因為其實我本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科學哲學史有兩個重要的作者,Karl Popper和Thomas Khun。Popper講的是驗誤 (falcificationism),否則就不成其為科學了。但這句話就把整個精神分析打死了,因為它沒辦法驗誤!有人說一個講法,另一個人說另一個講法,各執其詞,我們其實沒有辦法確定誰講得對。Kuhn講的是科學的革命性演變的過程。
Lakatos的貢獻是在Popper跟Kuhn之間講出另一個講法。他的講法是,在所有的理論建構中,有一組核心的概念 (hard core) 在裡面,其外有一個環 (belt),那個環保護著這個核心 (所謂protective belt),是輔助的假設 (auxiliary hypotheses) 。這個核心的部份是這個理論,它要safeguard,它要小心翼翼去保護的東西,因為核心概念如果動到的時候,這個理論就不成其為這個理論了。核心概念 (Nuclear Postulate),就像歐基里德的幾何學的不驗自明 (self-evident) 的原理,是理論的很重要的基本假設。
用這個方式讀Kohut,Ronald Lee會說那個核心是empathy (Lee 2009, Fig 1.1 p. 11), 其外是FS (feeling self),OS (organizing self),RS (remembering self),和SO (selfobject);selfobject的三個概念idealization、mirroring、twinship則是繞著SO的外面,再外圍一點的。這個讀法是一個回到empathy的讀法,Kohut’s starting point for the concept of empathy is the experience of the patient,empathy的出發點正是self的經驗,這個讀法其實呼應我們剛剛講的,如果我們keep open to life experiences,而這個生活還會有所改變,還會有劇烈地、快速地、災難地、各式各樣的、最好的跟最壞的改變的話,那從探究self的經驗的角度來講,這其實是極有趣的狀況。
我們繼續看下來,對Lakatos而言,理論是繞著hard core的一系列的發展性的講法和實驗性的技術,這叫做Research Programs。然後問題來了,就是這個理論,它還有沒有生命?它是一個持續進步發展的 (progressive) research programmes,還是一個已經退步停滯的 (degenerating) research programmes?從這點來講,我們要很擔心self psychology有可能已經陷入degenerating的狀態。我這樣講,對我自己是一個不好的消息,我不曉得你們的感受如何,意思是說,如果你相信一件事情,而當你發現這件事情已經早就停止發展了,早就停滯在那邊很久了,生命力其實已經看不到了,但你還是必須要相信下去!
如果是progressive的話,它會有新的讓人驚訝的發現,進而會有新的試探性的技術或新的概念衍生出來,進而有更準確的預測。這豐富地、茂盛地衍生下去的狀態,叫做progressive。那我們倒是可以試問,心理治療的諸多學派有那幾個符合progressive research programmes的描述。Degenerating的狀態就是,它沒有在成長了,或它的protective belt的那些次級概念好像有在衍生,但並沒有帶來新的發現。你祇是順著原來的架構延伸出一些想法,但其實它沒有那麼新。
從這邊來講,我的看法是,我們要小心不要被原有的概念給綁住了,重要的是現象,重要的是經驗。假如你能夠面對經驗,被經驗驚訝,被經驗震攝,就是那個經驗真的是嘆為觀止,或者讓你沉思不能自已,這個情況下,你才有可能會有新的東西出來;否則你順著原來的概念延伸的時候,祇是一個坐在安樂椅上的想像而已。安樂椅上不是新事物源起之處。換句話說,我們還是要守著治療室,然後治療室外,為了生活,要用力地去生活,對、要用力地去生活,這兩件事情如果還能做得到的話,OK,也許10年、20年、30年我們能夠講出一兩句有趣的話,其他都是假的,簡單講是這樣。
Ronald Lee說這本書的書寫,是相信empathy-based long-term psychoanalytic psychotherapy 的存在的必要。他對 short-term therapy 和純粹祇是開藥的治療都頗有微詞,雖然那是現在當道的治療模式。Kohut 宣稱這個奠基於同理心的治療是科學的,因為它用同理心的方法來理解人的主體性和互為主體性。這是對主觀上的、獨特的人的現象的研究,你沒有辦法置身事外,關於人的事情,如果你企圖要了解和做點什麼的話,你不能置身事外。置身事外,不是 human science 的作法,這不是 human scientist 的命格。這與所謂要發展出一個 general knowlegde,然後整個研究過程,研究者其實沒有打算介入,而且是很抽象的,是不同的。
這邊Lee對DSM做了批評。DSM基本上是走上述後者的路線,當代精神醫學從DSM-III開始,為了信度 (reliability),犧牲了效度 (validity),因為它急著要分類上的共識,所以很粗暴的,把人分類成三百多種精神疾病的 package。這樣分類清楚對做藥物研究是很好的,因為分類清楚,他整個思考,落點和範圍是很準確的。人被切割成碎片,我們遂不必再費心理解一個個獨特的人生。
而實證研究像打仗,而且是那種古典的地面戰,就是你前進個200公尺,過兩天我把你逼回去200公尺,在那邊前前後後。實證研究很少是決定性的戰役,它在爭一點寸土,基本上它處理的是外環的那些概念,沒有辦法直接去碰到核心的postulate,可見那個核心的postulate被保護住了。Lakatos會說,重要的是理論有沒有因此再延伸,是regenerating,還是degeneraring。如果從實證研究所衍生出來的auxiliary beliefs沒有增加一個理論的預測能力的話,它就是degeneraring,儘管它的data可能很漂亮。如果這個實證研究可以造成auxiliary的概念的發展,進而新的預測,那這個research program就是regenerating。
這邊提到Michael Basch,Basch有一次被問到古典精神分析跟empathy的關係,回答道古典精神分析對很多病人還是有幫助,有可能是因為治療者與被治療者猶存隱而未顯的同理的聯結,雖然他仍宣稱依循古典理論做這個治療,宣稱治療為什麼有效是因為那些neutrality、interpretation、等等古典理論的架構,他不會刻意去強調那個治療關係中溫暖的成份,好像那個溫暖的成份被刻意強調的話,會不夠客觀,他可能會這樣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