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伦·霍妮 自我的挣扎
作者: 霍妮 / 68279次阅读 时间: 2011年4月12日
来源: 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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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0[k!e|0第八章 夸张型的解决法──征服一切
^)rT5R pO(B0  当个人产生了基本焦虑,面对着基本冲突时,他可能采取攻击、逃避或亲近的行为以解决冲突、缓和焦虑。采取攻击步骤者深具征服、取胜、报复及凌驾他人之野心,此种解决心理症冲突的方法谓之为夸张型的解决法。 
\9G&H_-gjdt8m0  在一切心理症的发展中,脱离自我乃是核心问题;在那些发展中,我们可发现到荣誉的探求、应该、要求、自恨以及各种用以消除紧张的方法。但是我们仍未描述过,这些因素究竟如何在个别的心理症结构中起作用的,而这乃是要看个人用来解决心灵内冲突的解决法为何而定。然而,在未讨论这些解决法之前,我们必先弄清楚,由自负系统所产生的内在群体以及内在群体中所蕴函的冲突。我们知道在自负系统与真我间存在着冲突,但就如我已阐述过的,主要的冲突也都因自负系统本身而起,自我荣誉化与自卑并不会构成冲 突。事实上,只要我们考虑对于我们自己所产生的这两种极端相反的影像,就会认识此种相对而不互补的自我评价──但我们并不知道这种冲突的驱力。当我们由不同的眼界来看时,则这观察的结果会有所改变,而集中在下面这问题上:我们如何感受我们自己呢? 
+Ze1K@2S@Ce0  “内在群体”对“自我感”产生一种基本的不定性。我是谁?我是骄傲的超人、或者我是卑微的、有罪的且相当卑鄙的人呢?除非他是个诗人或哲学家,否则个人通常不会意识地提出这类问题,但是这种既存的迷惑将会呈现于梦中,这种“自己本身”的丧失,可用很多方式真接简明地表示出来。梦者会梦见遗失护照或当他被问及身分时,却茫然无法分辨自己的身分。或者他的一个老朋友出现在梦中,但看来与他所记忆的却完全不同。或者,他会注视一幅画像,但这画像的结构却只是一张空画布而已。 
[*Lo1zf9p WC0  通常梦者不会明确地被他的身分问题所困扰,但却会用各种歧异的象征来表示他自己:不同的人,动物、植物或无生物。此困扰可能呈现在同一梦中一若圣者加拉哈特【加接哈特(Sir Galahad),亚瑟王传说中之圆桌武士之一,因其忠洁而寻获圣盘】,而且也可像是恐怖的火龙,他可以是被绑架的受害者与盗匪,是囚犯与狱卒,是法官与被告,是拷问者与被拷问者,是受惊的小孩与惊尾蛇,此种“自饰化”(自我戏剧化)显示出作用于此人的的歧异力量,而且戏剧化的解释对于认识这些分歧的力量很有帮助。譬如,梦者顺从的倾向可由梦中担任顺从的人所表达出来;他的自卑可由厨房地面上的蟑螂所表示出来,但这并非自饰化的全部意义,它所发生的事实也表示出我们将我们自己感受为不同自我的此一能力,此种能力从白天生活中对自己有的感受,以及夜里梦中的感受此二者的矛盾中也可显示出来。在他意识的心境里,他可能是个大智者,是人类的救星,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但同一个时候,在他的梦中,他可能会是个畸形怪物,是个杂乱急语的白痴,或是睡于阴沟的被遗弃者。最后,心理症患者甚至会以意识的方式去感受他自己,他也可能始终在万能者的感觉与卑贱者的感觉间往返移动。这在酗酒者中(但决非只囿限于此者)来得特别明显,刹那间他可能鹏飞九天,表现出伟大的姿态与许下堂皇的诺言,但一下子就又变得卑鄙可怜而畏缩不前了。 
G%S4pr f OR'VGr0  这些感受自我的多种方式,正与既存的内在形象相符合。忽略了更复杂的可能性时,心理症患者便可以自觉到荣誉化的自我,是被轻视的自我,而且有时(虽然这大部分都会被阻塞掉)可感觉为是他的真我。因此,事实上他必定会对他的身分感到模糊不清,只要“内在群体”存在,则“我是谁”这问题便无答案。而此刻更吸引我们的,乃是这些对自我的不同感受必会有所冲突,确言之,冲突必定会发生,因为心理症患者完全以他卓越而自负的自我,及他受轻视的自我来鉴定他自己。如果他自觉是个优越者,那他就变得易于夸张他的努力与奋斗,或者夸张自己而深信自己必有所成;他会具有些微公然自大、野心、攻击及需求的倾向,他感到自满,他藐视他人,他需要别人的崇拜与盲从。相反地,要是他心目中存有的是他那被屈服的自我,则他便会具有感到无助的倾向,而显得顺从、阿谀,依赖他人且祈求他们的怜爱。换句话说,完全以一种或另一种自我来鉴别自我,不只惹起了极度相反的自我评价,而且也引起了对他人全然相反的态度、相反种类的行为、相反的价值体系、相反的驱力以及相反种类的满足。 心理学空间bX8O \0v.J4_
  如果这两种自我感受的方式在同一时间内发生,则他必定会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拉往相反方向的两个人,这正是完全以两种既存的自我来鉴别身分的意义。因此,不只存有一种冲突而是一种足以将他撕裂的冲突,如果他无法除去因此而生的紧张,则焦虑必因之而生,于是他可能会藉着饮酒来缓和这种焦虑。 
n3VZ"V6_+O(le0  但就像任何强烈的冲突一样,为求解决之企图通常都会自主地开始发生,有三种方式用以解释此种解决法。其一就像是吉柯医生与海德先生此一故事中所陈述的一样。吉柯医生晓得他自己有双重面目(大略言之,乃罪人与圣者,而此二者都非他自己)永久地在相互激战着。“我告诉自己,如果二者能分别处于不同的个体中,则生活中所有无法忍受的事情,必会因此减除。”于是他合成了一种药物,藉此将这两个自我加以分离。如果将这故事的幻想成分除去,则它系代表着一种藉分隔化以求解决冲突的企图,很多病人最后都会改变为这种态度。他们连续地将自己感受为极其自谦,极其崇高与夸张,却不会觉得被此种矛盾所扰乱,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两种自我乃是与分离无关的。 
R K;`*Yu2w0  然而,如同史蒂文生的故事所述(吉柯与海德),此种企图是无法成功的,我们将它置于最后一章再说明,因为这种解决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而已。有一随合理化型式而生的更为根本的企图(合理化是多数心理症患者的特点),就是企图要求永久而坚决地压抑某一个自我,而使另一种自我居于上风,解决冲突的第三种方式乃是从内心激战中将兴趣撤退出来,以及从积极的精神生活中辞退。 
8p#WYv{b w0  扼要言之,自负系统产生了两大心灵内的冲突现象:“主要的内在冲突”以及存于自负的与被轻视的自我间之冲突。在被分析过的人或刚开始分析的人中,这些冲突并不会呈现为两种分立的冲突,这一方面是由于真我乃是一种潜在力而非实际的力量,然而病人也会很快地倾向于轻视他自己未被自负笼罩的一切事项──这也包含了真我。基于这些理由,此二冲突似乎已合而为一,变为一种存于夸张与自谦间的冲突。只有在经过相当的分析后,主要的内在冲突方会呈现为分立的冲突。 心理学空间h;h0^pi;\d|
  就目前所知,心理症患者用来解决心灵内的冲突的主要方法,似乎是用以建立心理症分类的最好根据。不过我们必须紧记着,我们渴求一种精要的分类,主要在于满足给予我们定则与引导的需要,而不在于欣赏人类生活的百态。谈及人性的类型──或像此地所提的,心理症的类型──毕竟只是一种就有益观点来观察性格的工具而已,而我们所用的标准乃是那些心理体系架构中的重要因素,就此种限定的意义而言,为求建立类型的每一企图必定是利弊参半。在我个人心理学理论的架构中,心理症的性格结构乃是主要的,因此,我“分类”的标准并非那些表面症状的外观或是个人的倾向,这些只能算是整个心理症结构的特点,而这些特点又依个人用以解决自己内在冲突的主要解决方法而定。 心理学空间$Qfab!K7p
  虽然这个标准比其他许多分类学所使用的还更加广泛,但它的用途仍是有限的──因为我们必须再做许多保留与限定。首先,虽然具有相同解决方式的人们都具有性格上的共同点,但有关人性的特质、天赋或所包含的成就,在此一阶层中却是迥然相异的,尤其我们所认为的“类型”,事实上只是性格的横切面──其中,心理症的过程可导致具有明显特征且相当极端的发展,不过有些无法精确分类的“中间型结构”,永远存在着一些无法决定的范畴。而且,由于精神碎裂甚至于在极端的情况下,通常伴随着出现多种的解决方式,使得这些分类显得更为错综复杂。威廉·詹姆斯说过“大多数病例都是混合的病例”,“我们别太骄傲于我们的分类”,如果把这种方法说成是发展的方向,或许比说是发展的类型还更为标准。 心理学空间Bl}"Ma1Q}![P
  在我们心目中有了这些限定后,我们就可从本书所陈述的问题中共分出三大解决方式:即夸张的解决法,自谦的解决法与顺从退却的解决法。在夸张的解决中,个人会较倾向于将他自己视为荣誉化的自我;每当谈及“他自己”时,他的意思是代表他那十分崇高的自我,或者如同一位病人所说的:“我只要生为优越者。”伴随这种解决方式而生的优越感,不需要是意识的,但是──不管是意识的与否──大体而言却会大大地决定了个人对生活的态度、行为与奋斗。于是生命的吸引力乃在于征服一切,这引起了克服每一障碍──内在的或外在的──之潜意识或意识的决心,以及使他自己相信他应该能够,而且事实上是真能够这么做的。他应该能够克服命运的逆境、情势的艰厄、智力问题上的昏乱、他人的抗阻行为以及他本身内在的冲突。征服的需求之反面,乃是他惧怕任何意味着无助之事;这是他最为痛切的恐惧。 
,fY7l0d-@D/z0  当我们在表面上观察了夸张型的行为时,我们会发现他们正以合理化的方式,欲凭藉着智力与意志力而企图征服生活(此为实现理想自我的手段),而且倾心于自我荣誉化、富野心的追求及报复的胜利中。而且,除却前提、个别观念与专门术语的差异外,这乃是弗洛伊德与阿德勒观察这些人所得到的方式(这些人被自我崇拜的自夸与凌驾他人之需求所驱策)。然而,当我们更进一步地分析这些病人后,就会发现存在于他们之中的自谦倾向──这种倾向,病人不但已将之压抑,而且对之甚表憎恶与厌恶。我们首先观察到的,乃是他们自己的某一个面而已,他们将此佯装为是自己的整体,以便能创造一种主观的“统一感”。他们之固执地紧执夸张的倾向,不只由于这些倾向的强迫性所致,而且是为了要从知觉中除去一切的自谦倾向以及一切自责、自疑、自卑的迹象所致。只循此法,他们才能维持优越与征服的主观信念。 心理学空间,U;G$y5~lN Dj-rP
  就此而言,最危险的是在于个人知道了有些“应该”是他所无法实现的,以及他无法实现“应该”此一事实上,因为这会引出罪恶感与卑鄙感。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满足他所具有的应该,所以这种人是绝对必要使用有效的手段,以对自己否认他的“失败”。于是藉着想像、强调“长处”而掩饰“短处”、完美的行为主义与外移作用,他便必须努力尝试,在心目中维持一可资为傲的自我形象。他必定会无意识地虚张声势,且装作相当聪颖、相当慷慨、相当正直地生活着。在任何情况下,他必不会发觉到与他荣誉化的自我相比,他仍存有肉体上的差距。就与他人的关系而言,以下两种情感必有一项是较为明显的:他可能意识或潜意识地以能愚弄他人为傲──在他的自大与对他人的轻视中,他相信他果真能如此。相反地、他最怕自己被愚弄,而且觉得这是一种奇耻大辱,或者他会具有一种做骗子的潜伏恐惧。譬如,即使他凭真诚工作而获得成功与荣誉,但他依旧会觉得他是藉完成其他的事而获得的,这使他对于批评与失败,或对于失败的可能性,或人家指责他的虚张声势,都变得过于敏感。 
0_m-?!}#V!F}0  这一大组里还包含了许多不同的类型,就如同有次简短研究所显示般的,任何人都能解释病人、朋友或文学的角色。这些个别的差异中,最主要者乃是有关享受生活的能力及待人的积极(正向)情感。譬如比尔基特与黑连·加尔乐都是将自己夸大而成的转变物──这在情绪方面的差异是多么的大啊!其他有关的差异,乃依各类型由知觉欲逃避认识自己的“缺点”所采取的方式而定,而他们所做的要求、要求的辩护以及维护要求的手段的性质彼此也不相同,至少我们必须考虑“夸张型”的三种更细分类:自恋型、完美主义型与自大·报复型。对于前二者我只想作简短的讨论,因为他们在精神医学文献上已详细地被讨论过了;而最后一项我将详细地加以讨论。 心理学空间*MR$y W8z1Io
  我有点踌躇地使用自恋欲这个术语,因为在过去弗洛伊德的文献中,它不分皂白地包含了各种自夸、自我中心、有关个人福祉之焦虑以及从他人关系中退缩出来的内涵【请参考《精神分析新法》一书中对此一观念之讨论。此处所提出的观念与该书所提之差异为:在该书中我强调自夸(Self-inflation),我从他与别人之脱离、自我之丧失以及自信之不全而导出此一说法。当然这些依旧是真确的,但导致“自恋欲”的过程,我目前所了解的,更为复杂。我喜欢利用“自恋欲乃是觉得自己与理想化的自我相仿”的意义,来区别“自我理想化”与“自恋欲”。自我理想化发生于所有的心理症中,而且代表着一种为求解决早期的内在冲突之企图。另一方面,自恋欲乃是用以解决自夸与自谦驱力间之冲突的一种方法。】。此书所采用的乃是就其原字之意义“喜爱个人的理想化影像”。更明确地说:个人认为自己就是他理想化的自我,而且羡慕它。这种基本的态度使他具有其他类型的人所完全缺乏的愉悦与活泼;它给了他相当丰富的自信,这是那些为自疑而烦躁的人所艳羡的。在意识上,他没有任何疑问;他是救世主、命运的主宰、预言者、伟大的施舍者、人类的恩人,这些只包含了一丁点的真实性。他常具有超凡的天赋,年幼时就能轻而易举地赢得殊荣,而且有时是最得宠且令人夸赞的小孩。 心理学空间RW$^k(ZLl U5j
  他之坚信他的伟大与独特,乃是我们用以了解他的关键之所在。他的愉悦与恒久的青春,乃由这源泉而产生,他惑人的魅力亦然。明显地,他虽具有天赋,但仍处于艰危困顿之境。他会继续不断地谈及他的功绩或奇才及需求,以崇拜及热爱的方式而恒久地确信他对自我的评价。他的征服感,在于他坚信他无所不能以及无所不胜。他常真的是十分迷人的,特别是当新人映入他的眼眶时。不顾他们对他的实际重要性,他必定要将他们铭记在心,他给他自己与别人以深刻的印象:他“爱”人们。而且他慷慨大方、真情流露、才智横溢、谄媚阿谀、恩宠与助人──以求他人之崇拜或回报他所接受于他人的热爱。他赤诚地捐助家人与朋友,贡献工作与计划。他能容忍而不强求他人必定完美无缺,他甚至能忍受别人开他的玩笑,只要这些玩笑能使他悦人的特点显现出来;然而惟有一点,他必须未曾严正地被质问过。 
g3pG5@4r0  他的“应该”比其他形式的心理症较不残酷(在分析中所呈现的),但利用魔杖去对付“应该”乃是他的特征。他那种忽略缺点或将其转变为美德的能力,似乎是无限的。清醒的旁观者会称他为不谨慎,或至少是不可靠的。他似乎不介意于毁约、不忠实、负债、诈欺等等行为,然而,他不是个有计划的开发者,他觉得他的需求与工作是如此重要,因此他们有权让他享受每一种特权。他并不怀疑他的权利,却会期待别人“无条件地”“爱”他,而不论他已如何地侵犯了别人的权利。 
4_1]IeU l5^2l/x0  他的困难呈现在他与人们的关系及他的工作中。在基本上,他乃是与别人无关的此一想法,必定会在闭锁的关系里表现出来。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别人都会各有他们自己的愿望或意见,他们也会对他吹毛求疵或反对他的缺点,他们会期望他做某事──所有这些他都会觉得是不堪忍受的屈辱,且会引起郁积于心的气愤。于是他会对较“了解”他的人大发雷霆,因为这种过程大都发生在他的亲戚中,因此他常感到很是孤寂。 
4S1j q#P5f0  呈现在他工作生活中的困难是多重的,他的计划常过于夸张,他不会认为自己有所缺陷,而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他的追求过于繁杂,因此极易失败。虽然他的强性(活泼)付予了他观察的能力,但是另一方面,待人处事上的反覆失败──被排斥──却也压服了他。此外,继续被缓搁的自恨与自卑于是会全力产生作用,他会陷于忧郁中,或表现出精神病的症状甚至于会自杀(更常见的),或经由自毁的冲动,而遭遇祸害或病死。【James M.Barrie在他的著作“Tommy and Grize”中(1900年,Charies Scribner‘s Sons所出版),已描述过此种结果。也可参考,1949年,Random House出版,Arthur Miller所著的《售货员之死》(The Death of a Saleman)。】
B$Mf9oz6z,HD0  最后,我们提提他对生活的感觉,表面上他相当的乐观与外向,希冀快乐与幸福,但却会隐伏着失望与悲观。他用达成“无限”和所幻想的幸福为尺度来衡量自己,因此难免会感受到生活中的痛苦矛盾,只要他居于浪峰上,他就不能充许自己失败,特别是在征服生活方面。矛盾并非在于他,而是在于生活的本身。因此,在生活中他会发觉到,悲剧的特质并非是原本就存在的,而是由他所带来的。 
b3B.c\{-g\0  第二种细分的类型,都沿着完美主义而行动,以为他自己就是他的标准典型。这类型的人因为他崇高的标准、道德与智慧而自感优越,他凭此而藐视他人。不过他那种对别人狂妄的轻视却隐藏(他自己也无法预知)在文雅的友善之后,因为他的标准抑制了此种“不合道德的”情感。 心理学空间W$T YlmFN#W
  他为掩饰无法实现的应该而采用的方式是双重的;与自恋欲的类型相反,他藉着负责任、尽义务,藉着温文有礼的态度,藉着不撒谎以尽力满足他的应该。当我们一谈及完美主义型的人们时,常会想起那些慎守规则、过分呆板与守时的人,或必须选用最适当的话才说,必须打最好的领带,戴最适宜的帽子的人,但这些只是他们需求获取最高度杰出的表面现象而已,真正重要的并非那些繁琐的细节,而是整个生活行为的完美与杰出。然而,因为所有他所能完成的都是行为主义的完美,所以需要其他的设计,这等于是他心目中的标准与事实──知道道德价值以及做个善人。在这其中所包含的自欺乃是他最不能预知的,因为他会强调其他人都真的在依据此完美标准而行,而轻视自己不能如此做到。于是他的自责因此而外移了(转移到别人身上)。为了证实他自己的意见,他需要别人的尊敬,而不需赤诚的羡慕(他有轻视羡慕的倾向)。如前所述,他的要求比较不是建筑在对自己的伟大“纯朴”信仰上,而是建筑在(如第二章心理症的要求中所述)他与生活所订的“密约”上。因为他是良善、公平而负责,所以他有权享受别人或生活的优厚待遇。对于生活中那种绝对可靠的公义信念给予他一种征服感,因此,他自己的完美不只是达成优越之手段,而且也是支配生活的工具。对于过度运气的想法,不论是好是坏,与他的完全不同,因此他自己的成就、财富或健康,比他之被证实具有美德会较不令他欣喜。相反地,任何降临他身上的不幸──诸如小孩身亡、意外灾祸、妻子不贞、失业──将会使这个看来很正常的人濒临崩溃,他不只愤恨恶运之不公平,尤有甚者,他精神生活的基础会因之而动摇;它使他的整个“计数系统”失灵,而且恐怖地追忆起无助的影像。 
R`YeQ%nm-s5a0  我们讨论“应该之暴行”时,曾提到过还有其他的破坏性存在:他认识了自己所犯的错误或失败,以及他发现自己被系于矛盾的应该之间。正如“不幸”已将他所立足之地摧毁一样,对于他自己的“绝无谬误”之了解亦同。于是一直居于抑制地位的自谦倾向与未冲淡的自恨,将会更惹人注意。 
v(nY1O4N"k7he0  第三种类型,则沿着“自大的报复”而发展,这都与他的自负同出一辙。他生活中的主要动力是他需要胜利的报复。就如哈尔特·克尔曼【哈尔特·克尔曼(Harold Kelman),《受伤的综合病症》(The Traumatic Syndrome)】有关受伤心理症所描述的,此处报复成为生活的方法。
x'EQnd%y0z0  需要“胜利的报复”乃是荣誉探求中的正常成分,因此,我们的注意力便不在于有关此一需求的存在性,而是在于它势不可当的强度上,此种胜利的意念如何去支配一个费尽毕生之力以追求它的人呢?的确,它必定是由许多有力的原因所促成的;但只凭对这些原因的了解,并无法充分解释它那无法克服的威力。为了获取更完全的了解,我们仍需由其他有利点来研究这个问题。即使在其他方面报仇与胜利的需求,其震撼力可以是深刻的,但它却常因三项因素而限制在一定的限度内:爱、恐惧与自卫。只当这些抑制暂时或永久地不起作用时,“报复”方会侵入整个人格之中,而使它完全朝着报仇与胜利的方向发展。在所有这种类型里,“报复”正是有力的冲动与不足的抑制作用两种过程的结合,这也说明了报复的大小。伟大的作家们已直觉地了解到此种结合,且以远超过精神医学家所预期的更感人的方式将之描述出来。譬如,我所想到的:《白鲸记》(Moby Dick)中的Caption Ahab,Wuthering Heights中的Heathcliff 以及《红与黑》一书中的珠莲等都是。
f[9n){mc'^0  我们将从描述报复如何表现在人际关系中,来开始我们的讨论。一股对胜利的强迫性需求,使他变得极富斗性。事实上,他无法忍受任何比他知道更多或成就比他更大的人,也无法忍受掌握比他更大权力的人以及那些怀疑他优越的人。不可自主地,他必须摧毁他的对手或打败他。即使为了职业,他有时得低声下气,但他仍旧计划图取最后的胜利。他不再受忠实感的束缚,而甚易变得奸诈。他孜孜不倦地工作,但实际的成就仍须依他的天赋而定。虽然他有计划有远虑,但却常做无益之事,不只因为他不静进,而且因为他(就如我们即将发觉的)过于具有自毁心理。 
\F-} {y0  他报复的最明显表现就是暴怒,这些报复的激怒魔力是甚难克服的,因此他自己会感到害怕,恐惧他会失却控制,而做出不可挽救之事。譬如,病人在酒的影响之下,事实上会惧于杀人──亦就是说在他们平常的控制未发生作用时。报复行为的冲动,可以强烈得凌驾于通常用以管制他们行为的“谨慎”之上。当他们陷于报复的暴怒后,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安全、他们的职业、他们的社会地位真会濒临险境。举个例子,斯汤达尔的《红与黑》一书中,珠莲在看完毁谤他的信后,遂将雷那夫人射杀了,以后我们就会了解这种行为的鲁莽性。 心理学空间$_5C \jQ._g
  比这些更重要的,报复情感之突发所形成的是种永久的报复,这类型的人在其待人的态度里都弥漫了这种情感。他确信每个人根本上都是险恶不正的、友善的姿态都是伪装的,除非已证明他人的诚实的,否则将人人视为不诚实方是明智之举。就他待人的行为而言,他表现出公然的狂妄,通常是粗暴无礼的,尽管有时这种狂妄会被文质彬彬的虚伪外表所掩饰。他会以一种精巧或粗劣的方式,知或不自知地屈辱他人及剥削他们;他会不顾女人的情感而利用她们来满足他的性欲,基于看来似乎是“纯朴”的自我中心,而将人们当成是他达成目标的工具。因为下面这些人可以为他的胜利需求而尽力,所以他常与他们来往:在他的生涯中可用做跳板的人,那些他所能征服与压制而且具有影响力的女人,能灌输他盲目的认识,并加强他权力的随从。 心理学空间X,f`k}
  就摧折他人而言,他是个老练的人──摧折他们的希望,摧折他们对于关怀、勇气的恢复、时间、同伴、享受之需求【我与其他人都将大部分的报复表现描述为虐待狂的倾向(Sadistic trends)。“虐待狂的”这个术语焦点在于从权力到受权力之支配,到痛苦或侮辱所获取的满足。满足──兴奋、震颤、喜悦──无疑地可包括性的或非性的,如此,“虐待狂的”这个术语所指的意义方称得上足够完全。我之所以利用“报复性”以代替“虐待狂的”的一般用法,乃基于因为所谓虐待狂的倾向乃是以报复的需求为最重要的激发力。参考卡伦·霍妮著《我们的内在冲突》(Our Inner Conflicts),第十二章,虐待狂的倾向。】。当别人抗议此种作为时,他会觉得别人实在是神经过敏了。 心理学空间N.ijCQJ
  在分析中,当这些倾向明显地减除后,他也许会将他们视为所有相对抗的竞争中之正当武器,他必定是个不当班,或不将精力用于自己的防卫与幸福的笨人,他必须永远准备反击,不管在任何状况下,甚至于永远永远他都必须是个处在那种不可克服情势中的胜利者。 
@1_L5p(YO%g x5wh0  他待人的报复态度,最主要的表现在于他所做要求的种类与维护要求的方式。虽然他不会公然地提出这些要求,而且全然不知他已具有或作了任何要求,但事实上却会觉得他有权具有受人敬重,而且允许他轻视别人的需求与愿望的心理症需求。譬如,他觉得他有权全然表现他那偏颇的观察与指责,但却同时又自觉有权不受批评。他有权决定多久看望一次朋友,与决定每次需花多少时间,但相反的,他也有权不让他人在这方面表达他们的期望或异议。 
2g)w |#|g,A&@0  不管用什么来说明这些要求的内在需要性,他们都一定会轻视他人。要是这些要求无法达成时,则会引起讨伐性的报复──这可以遍布于由烦躁不安而至愠怒、至使人产生罪恶感,以至公然愤怒的整个历程之中。一方面,这些乃是因他感到挫折,而产生的愤怒反应,但是这些情感的表现,也是一种藉着威迫他人,将他人征服到平息状态以维护他之要求的方法。反之,要是他不坚持他的“权利”或不具讨伐性,则他会因为自己“变得懦弱”,而对自己感到愤怒并责备自己。在分析中,当他抱怨他的抑制与“顺从”时,他的意思一部分是不自觉地在表达他对这些技巧的不完美感到不满,而这些技巧的改善,乃是他私自所期待,从分析中应可得到如此结果的一种。换言之,他不想克服他的敌意,但却希望受到较少抑制或更精巧地来表示它。于是他必定会变得相当激励,而要每个人务必尽速完成他的要求,这两项因素对于造成不满不啻为一种奖励。他真的就是个长期不满的人,在他的心目中,他有理由变得这样,而且他必定会很关心地要让别人知道──所有这些(包括他的不满)可能都是潜意识的。 
3~d |G4I0  一方面,他会用他优越的特质来为他的要求辩护,他所自认为的特质即是指他高人一等的此种学问、智慧与远见。更表面地,他的要求乃是认为他需要因他的受害而获得“补偿”。为了这种强烈要求,他仿佛需要珍藏并活化他所受到的伤害,不管是古往的或最近的,他会自喻为永不健忘的大象。他所不了解的乃是他之过分关心自己别忘了他人的“轻视”,因为在他的想象中,这些轻视就像是世人该付的账单。需要为他的要求辩护,以及他因“要求”受了挫折所表现的反应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它时供给他的报复燃料。 心理学空间1Q[kI/?x
  报复也自然地渗入了分析的关系内,而以许多方式表现出来;它就是所谓“负性治疗”反应【】中的一部分,此种反应乃意谓着在建设性的前移之后所造成的急性损伤。大体而论,对人们或对生活的任何行动,事实上必定会使他的要求以及他的报复所由生之产物濒于险境,只要这种行动主观上是绝对必要的,则他在分析中必定要对此加以防卫;这种防卫只有一小部是明确而直接的,病人会坦爽地宣称他决不放弃他的报复;“你别想从我手中夺取它!你想让我变为好好先生吗?它带给我刺激,它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它是力量”等等。他的大部防卫都伪装于微妙与欺骗中,对于分析者欲了解它所可能担当的形式而言,在临床上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因为它不只会耽搁分析的过程,而且可能会破坏了分析的过程。 
Q rtO}$_$L0  它也可表现于两种主要的方式之中,它有够影响(如果不是支配的话)分析的关系。于是,打败分析可能看来比进行它更为重要,而且(不太清楚的)它可决定他所兴趣解决的问题。再以极端的例子说一遍,病人对会导致较大报复的各种事物会感到兴趣,亦即会立刻变得更有效力而不必牺牲他自己,以优越的宁静与沉着去实现他的报复。此种具选择性的过程,无法藉意识的推理而完成,而必藉可产生不败的确信之直觉方向感而达成;譬如,他会深深地对于克服他顺从的倾向,或克服他的无权利感感到兴趣。他兴趣于克服他的自恨,因为它在对抗世人的战斗中使他变得懦弱。另一方面,他不兴趣于消减他自大的要求以及被别人辱骂的感觉,他会出奇固执地抓住他的“外移作用”。的确,他完全不顾分析他的人际关系,而一味强调有关这方面他所希冀的不可被打扰。于是整个分析过程便很容易使分析者搞昏了头,直到他了解此种具选择性的过程所包含的那种不可克服的逻辑时为止。 心理学空间T/`F+jj{
  此种报复的来源为何?它的强度由何而生?正如其他的心理症发展,这乃是起源于孩提时期──具有特殊恶劣的人性体验很少,如果有的话,可能还具有补偿的因素在内。纯粹的暴行、屈辱、嘲笑、冷落与穷凶恶极的矫饰,这些特别会打击小孩且引起他高度的敏感。成年累月在集中营忍耐过活的人告诉我们,他们只凭抑制他们柔弱的情感,特别是包括对自己或他人的怜悯,方能幸存。我也觉得处于我刚描述过的那种环境下的小孩,为了生活,必定要历经此种艰难的过程。他会做许多令人怜悯而无结果的企图以求赢得同情、关怀或喜爱,但最后却放弃了所有柔弱的需求。于是他渐渐地“判定”真正的情爱不只是他所无法获得的,而且根本就不存在,最后他不再希求它了,甚至于会轻视它。然而,这是一种具有重大影响的步骤,因为需求情爱、人性温暖、亲切乃是发展我们优良特质的有力激发力。被爱的感觉以及变得可爱的感觉,可能是生活中最大的价值;相反的,如同我们下章所要讨论的,觉得自己并不可爱,将会造成深刻的悲痛。报复型的人则试图以简单而根本的方法除去此种悲痛,他已确信他之不可爱而对此不加介虑,因此他不用再焦虑地期望,但至少在他的心目中,他可给他那满腔的愤恨以自由的范畴。 心理学空间G0u5lMZ:K
  这是后来我们在完全的发展过程中所观察到的起点:报复的表现可能会受到谨慎考虑或权宜的抑制,但却很少因同情感、爱怜感或感激而抵消。为了了解当人们希冀友谊与情爱时,此种压服积极(正向)情感的过程何以始终存在的原因,我们必须查究他用以求生的第二种工具:他对未来的想像与幻想;他目前甚至未来都会比“他们”(即幻想与想像的)更好,他将成为伟人而使他们变得羞惭,他会向他们显示他们如何地冤框了他,如何错误的判断他。他将成为伟大的英雄(在珠莲此例中的拿破仑)、虐待者、领导者与获得万世英名的科学家。这些都是为那些被辩白、报仇与胜利的可理解的需求所驱策而产生的,所以并非是无由的幻想,他们决定了他生活的过程,他使自己在胜利与胜利之间驰骋,他活着以期待“最末审判日”的来临。 
j6s!fZ~3TC&zI;R0  要求胜利与需求“否定积极的情感”,都是起源于不宜的孩提时代,因此一开始,它们就密切相关,因为它们彼此互相加强,所以它们始终都是如此地一成不变。情感的硬化,原来是为求生存的需要,它可以使得“胜利地征服生活”之驱力得以无碍地发展。但这种驱力,具有伴之而生的无厌自负,最后变为一头巨兽,而将更加地吞噬所有的情感。爱情、怜悯、体恤等一切人性关系,都被觉得是荣誉的抑制,必定通往邪恶。这种类型的人将长久地处于冷漠与孤独之中。 心理学空间]C&PF`p{
  毛姆(Maugham)在塞门·莫尼摩尔的性格中,曾将此种人类欲望的有意压服,描述为一种意识的过程,塞门迫使他自己去拒绝并破坏爱情、友谊与每件能使生活愉悦的事物,因为他为了要做个极权政治下“审判”的独裁领袖。在他本身或别人之中没有任何一种刺激足以感动他,为了报复的胜利,他牺牲了真我,这是艺术家在自大报复型的人中,对他们无意识的所作所为观察入微而获得的见解。允许任何人性的需求,对他们而言,变成一种卑鄙懦弱的象征。当完成分析后,情感流露之际,这些现象将会使他厌恶且令他恐惧;他觉得他“变得懦弱”了,同时这些现象也会添增他的虐待狂,或令他带有急性自杀冲动地转而攻击自己。 
3pl"qb}0  迄今,我们已看清他人性关系中的发展,循此方式,他的大部分报复与冷漠将变得更加可理解,但在此我们仍留下许多问题──有关主观价值与报复强度之问题,有关他的“要求”所具有的残忍性问题等等。如果我们将焦点放在心灵内的因素,而同时去考虑他们对于人际间特点的影响,则对此我们将可获得通盘了解。 
'mGz OkI^*{}*Z$H0  据此而言,主要的激发力在于他之需求辩证。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无赖汉,因此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他只藉他获具超凡的品行与特殊的能力(这些都依其个人的需求而定),方能满意地证实它。对于一个像他那样孤立且具敌意的人而言,不需要他人勿宁是首要的。因此,他会发展出一种如神自足的显著自负,他会变得过于自负而不要求任何事,而且不能成恳地接受任何事。接受的结果对他而言是如此地具屈辱性,因此他遂放弃了所有感激的情感,因为他已抹杀了实际的情感,所以他只能依赖他用以征服生活的智力。因此在他智力所及的范围内,他的自负达到不寻常的程度:警醒的、以智取胜他人、有先见之明的,或表现于计划的自负。此外,生活的起始对他而言,乃是意味着一种相互反抗的奋斗。因此,具有“不可克服”的力量,同时变得神圣不可侵犯,这不只是他梦寐以求的,而且是绝对必要的。事实上,就像他的自负变得具有相当耗费性一样,他之“易受攻击”也具备了不堪忍受的此一重要性。但他却不允许自己感觉到任何伤害,因为他的自负阻止了它;因此,原来为了保护真实情感的“硬化过程”,现在必须集中所有的动力以求保护他的自负。于是他的自负转而集中在超越伤害与痛苦之上,小自蚊子大至意外或人们,无一事物而且无人能够伤害他。然而这种方法却是双边的,他对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毫无意识的感觉,使他得以不受任何长期深刻的苦痛而生活着。此外,令人怀疑的,对受伤的此一知觉性之消失,事实上是否会降低他的报复性冲动呢?换句话说,要不是知觉减低,他是不是会变得更凶猛或更具破坏性呢?在他心目中,对报复的知觉必定会同样减低的,而它却转变为所犯错误的正常愤怒,以及转变为处罚犯错者的权利。然而,要是“伤害”穿透了“不易受攻击”的保护层,则所受的苦痛将是不堪忍受的。除了他的自负受损外──譬如,因缺乏赞誉而受损──他还会蒙受已“允许”某事或某人伤害他的这种屈辱的精神上打击,此种情势对一个不介意苦乐的人而言,亦会引发情感上的危机。 心理学空间[D)Fh7\$yv
  他深信自己乃是神圣不可侵犯,而且以“不易受攻击”为傲,与此心理相似甚至可以辅助它的,就是免疫与免除(惩罚)的心理。此种纯乎无意识的心理,是来自于他觉得他有权可以任凭己意地对待他人,而要别人不介意他或不企图向他报复的要求。换言之,没有人能够伤害他而免受惩罚,但他却可伤害任何人而不受惩罚。为了了解这种要求的需要性,我们必须再考虑他待人的态度,我们已知道他易于经由“战斗的公理”、自大的惩罚、以及他公然地将这些作为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冒犯了他人,但他似乎仍未表现出任何敌意;事实上,已他大大地将敌意减轻了。诚如斯汤达在《红与黑》一书中所描述的,珠莲要不是被不可控制的报复性愤怒所侵犯的话,他原本是很能自制的,而且相当谨慎的。于是对于这种类型我们得到了一种奇怪的印象,鲁莽与小心并存于他待人的态度上,而这个印象恰好正确地反映出那些作用于他身上的力量。的确,他必须让别人觉得他在他的义愤之间,以及在忍受此种义愤之间维持平衡;而驱策他去表现义愤不只是由报复冲动的大小而决定,而且更与他之需要胁迫别人,而使别人敬畏于争斗的拳头有关。同时,此种需要是如此的急切,因为他发现不可能与他人友善相处,因为它是用以维护他要求的工具,而且──更普遍的──因为在所有人与人的争抗战斗中,采取攻势乃是最佳的防卫。 心理学空间8`;R'^:b \#q3P
  另一方面,他因恐惧而欲减轻攻击性的冲动需求。虽然他觉得自己何其伟大,而不充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威迫他或影响他,其实,他是惧怕人们的。由于很多因素结合而酿成了此种恐惧,所以他怕别人会因他攻击他们而报复他;他怕如果他“过于成名”,则别人会干涉他所设下的与别人有关的计划;他怕他们,因为他们有权力伤害他的自负;他怕他们,因为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敌意乃是正当的;在他心目中他必须夸大别人对他所表示的敌意。然而,对自己否定这些恐惧,并不足以消除恐惧;他需要一些更有力的自信。他无法不表现报复的敌意而对抗这种恐惧──而且他必须毫不知恐惧地表现出这种敌意。要求免疫,后来会转变为对免疫的错觉信念,这种要求似乎解决了因恐惧而左右为难的状况。 心理学空间:R^bW(I/b,z
  最后一项所要提到的自负,乃是有关诚实、公平与正义的自负。不用说,他既不诚实、不公平,也不正义,而且他也不可有拥有这些德性。换言之,如果有人潜意识里决心不顾真实而虚夸他的生活方式,那么这个人必是缺乏这些德性。但是只要我们考虑他的前提何在,那我们就可了解他会相信他高度地具有这些品性。反击或更可取的“先发制人”对他而言,乃是对抗身旁那些行为不正的人,以及对抗敌对者所必须的武器(理当如此!),它只不过是一种智慧的、正当的自利行为。而且,他并不怀疑他的要求、他的生气以及它的表现之确实性,就他而言,这必定是完全正当而且“毫无掩饰”的。 心理学空间c6P(@ z2x)@U.A&Ax O
  尚有另一因素,大大地促使他确信他是个特别诚实的人,而且基于其他理由,提及它乃是重要的。他发现他周围有许多佯装比他们实际上还仁慈、还富同情心,还慷慨的人。他并不伪装为友善的人;事实上他鄙视此种作为。如果他将它保留在“至少我并不伪装……”的层次上,则他会处于安全之境,但是因他欲证明他自己的冷漠乃是正当之需求,遂迫使他采取更进一步的步骤。他易于否定有所助益的愿望或友善的行为。理论上,他并不争论友善的发生,但当它真的发生在人们身上时,他却易于不分皂白地将它视为是“伪善”。于是此种步骤再度使他臻于众人之顶,使他觉得他自己并非是一般的伪善之流。 
"Q3XC*ME1O0  对于爱情的伪装之偏执,远比他对自我辩证的需求具有更深的根源,只在经过相当的分析之后,方会像每一夸张型的人一样,呈现出自谦的倾向。因为他自己完成一种为求取最后胜利的工具,所以掩饰此种倾向的必要性,要比其他夸张型者来得更为迫切,当他感到可鄙与无助,以及为了被爱而使自己有衰竭的倾向时,就会发生周期性的变化,现在我们已了解他不只鄙视爱情的伪装,而且轻视他们的顺从、自我堕落以及他们对爱的无助渴求等性质;简言之,他愤恨并蔑视他自己的自谦倾向,也轻视他们的这种倾向。 心理学空间Y4w X`6n0W9x C#S6R
  自恨与自卑比时呈现了惊人的重要性,自恨总是残酷不仁的,但它的强度与效应乃依两种因素而定:其一,个人受自负支配之程度,另一因素则为建设力所抵消自恨的程度,此处建设力乃指生活中正向价值里的忠实、生活中建设性目标的发生,以及对自己的某些温暖或感激的情感。因为在具有攻击性的报复类型中,所有这些因素都是不适当而且不利的,所以他的自恨会比一般病例更具恶性的特质。即使不在分析状况中,我们也可观察出,他乃是他自己的残酷监工,也可以观察出,他摧折自己的程度已到何等地步,他将挫折荣誉化为禁欲主义。 心理学空间(T#~e0V?JM^
  此种自恨需要严厉的自卫方法,它的外移作用似乎是一种自卫的问题;就像所有的夸张解决法一样,它原本就是积极的一项。他憎恨并轻视别人以及所有他对自己所压抑的或憎恨的:他们的自发性、他们的生活乐趣、他们的姑息倾向、他们的顺从、他们的伪善、他们的“愚蠢”。他将自己的标准加诸别人身上,当他们无法符合这些标准时,他就惩罚他们。其它的挫折部分是“自摧”冲动的表现,因此他对别人那种看来充满报复性的惩罚态度,乃是一种混合的现象,它一方面是报复的表现;一方面则是他对自己自责的惩罚的具体化;而且最后,它被当作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要求不得不威迫他人的手段。在分析中,这三种来源都需继续加以应付。 心理学空间xgm"h ?
  为了保护他自己以抵抗自恨,最显著的乃是他必须遗忘掉他之“未依内心的指使而达成他所应该达成的结果”。这一点除了他的外移作用外,这方面的主要防卫,乃是他“自以为是”的甲胄,这是如何之厚而不易穿透,因此它常使他变得不近情理。在可能引起的争论中,虽然有些叙述的真实性,会被他认为是敌意的攻击,而且毫不在乎,但在不知不觉中,他却会表现出反击的反应──当它错乱时,就像是头豪猪一般。他甚至于完全无法去考虑这些可能引发对他的正直发生怀疑的任何问题。 心理学空间;N;f#p#x%q
  他用以保护自己,以便于了解任何缺点的第三种方法,就是对别人的要求。在讨论这些时,我们已强调过“夸张自己的权利而否定他人权利;这里边所包含的报复性元素;他虽具有报复心,但只要这种报复心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以抵抗自负的猛攻的有力需要时,他对别人的要求就会显得较为合理”,就此来看,他的要求,就是别人的行为应该要遵循不致引起他的自疑或罪恶感的方式而行。如果他能确信他自己有权剥削或挫折他们,且他们不致因此有所抱怨、指责或愤恨,则他可以避免知道他有剥削或挫折他人的倾向;如果他觉得有权要他们不期盼温柔、感激或体恤,则他们的挫折将是他们的厄运,而不是他待他们不善的缘故。对自己在人性关系上的败绩,或对别人有理由恨他的此一态度上所引发的怀疑,就像是河堤的缺口,自责的洪流将由此而冲破、扫尽他整个人为的自*。 心理学空间r[7F9v6FI$|5{7?
  在我们认识了自负与自恨在这类型中所担任的角色后,我们不只对作用于他内心的力量有了更正确的了解,而且也可以改变我们对他的看法。只要基本上我们仍将焦点集中于他对于人性关系的表现如何,我们就可将之描述为自大的、无情的、自私自私的、虐待狂的──或藉其他的描述,以表示他所指向我们的敌意攻击,这些之中任一项都是正确的,但如果我们了解他之深陷于自负系统的机器中,了解他必须尽力而为以免被他的自恨所制服时,那我们会将他当成是个奋力求生的受困者。 心理学空间*@D$M)h"{6g
  我们由不同的眼光所观察到的这两种不同结果,其中一种会不会比另一种来得更重要或更基本呢?这是一个难以作答的问题,也许是无解的,但答案仍在他内心的挣扎之内;当他反对反省他与别人相处的困难时,以及当这些困难是如此微乎其微时,分析尚能感动他。另一方面,这样一来,他会变得更易于令人亲近,因为他的人性关系相当不稳定,所以他极其焦虑地想要避免去触动他们。但仍有一客观的理由存在,使我们在分析中,可首先处理他心灵内的因素。我们已经知道这些因素正以很多方式,使他产生了自大报复心的显著倾向。事实上,如果我们不考虑他的自负及自负之“易受攻击性”,则我们无法了解他自大的高度;或者,要是我们不先晓得他需要保护他自己以抵抗自恨,那我们就无法了解报复的强度如何。更进一步说:这些不只是加强的因素,而且还使得他那具有敌意的攻击倾向,变为具有强迫性的倾向。这就是虽想直接处理敌意,而却注定无效与徒劳的主要理由。只要促使这种敌意变成具强迫性的因素还长久存在的话,病人绝不可能会对了解敌意感到兴趣,也不会感兴趣地去反省它的。 
]%vV/J6]\$ID0  譬如,他之需要报复性的胜利,的确是一种具有敌意的攻击倾向,而他之需要就自己的观点以辨明自己,却促使它变得具有强迫性。此种欲望并非原本就具有心理症的特性,因为他从人类价值的阶梯之卑微处出发,因此他必须证实他自己的存在,证明他的价值,但紧接着,需要重建自负,并保卫自己免受隐伏的自卑之患,因此使得这种欲望变得更为必要。同样的,它之需要正直以及需要既成的自大要求(具战斗性或攻击性的),也为了要避免产生任何自疑与自责,而变得更具有强迫性。最后,他那种对人吹毛求疵、表现讨伐的与谴责的态度,以及一切足以促使这些态度变为强迫性的因素,都是因为他极度需要将他的自恨“外移”而产生的。 心理学空间ua+e$S/l2l ea E
  此外,如同开始时我所提出的,如果平常用以阻遏报复心理的力量作用失灵了,那报复心理往往会变得更急速的发展,心灵内因乃是造成阻遏作用失灵的主要理由。舍弃温柔的情感,始于孩提时代而被描述为是一种硬化的过程,这种过程是待人的态度与举动所必需的,它意谓着保卫自己以抵抗别人。需要使自己无感于痛苦,却被他自负的易受攻击性所加强,而且因“不易受攻击”的自负而达于极点,他对人性的温暖与情爱之愿望(给予或接受),最先是受到环境的阻挠,后来则为了求助胜利而牺牲了,最后更因他接受了自恨的判决而被冰冻了,此种自恨把他污辱为是不可爱的。于是,他会接着转攻他人,以证明自己的可爱处并未丧失。他潜意识地认为:“毫无疑问的,他们应该爱我;但他们却各极尽所能地憎恨我,因此,这至少意味着他们应该是怕我的”。此外,正常的私利心理,在某些情况下可用以制止报复性的冲动,但由于他极度藐视他个人的福利,因此这种心理始终是陷于低潮之中:甚至于在某种范围内,虽然也可能会发生其他方面的恐惧心理,但都被他那种“不易受攻击”与应该“免疫”的自负所压制了。 
"h7u0sC3Q"nU0  就失去阻遏作用而言,有一因素特别值得一提。即使他真富同情心的话,也极少会去同情别人的,此种同情心的缺乏具有很多原因,主要在于他以敌意待人以及他对自己缺乏同情心之故。但促使他待人无情的最主要因素,可能就是他嫉妒他们。它是一种怀恨的嫉妒──并非只为了某一特殊的优点,而是广泛性的──一般而言,这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摒除于生活之外所发生的。真的,因为他的迷惑,他确是被排在所有能使生活过得更有价值的事物外面。譬如喜悦、快乐、爱情、创造、成长。如果我们沿着极简单的路线思索,我们一定会说:难道他自己会将自己的生活置之度外吗?他不会以他禁欲地不希求与不需要任何事物而自傲吗?他不会始终抵挡各种实际(积极)的情感?如此,他为什么应该嫉妒别人呢?但事实就是如此。无疑地,不经分析,则他的自大必定不允许他坦白承认此一事实,但当分析进行后,他会说出某些有关结果的事,当然其他人的情况自然会比他更好。或者,他会了解他并非为了其他理由,而只是因为别人总是快快乐乐的,或对某些事总是表现得极感兴趣,这才对别人表现出愤怒的。他自己也间接地提供了一项解释,他觉得这些人想藉炫耀他们脸上的喜悦而屈辱他;以此种方式感受事情,不只引发了报复性的冲动以致想扼杀快乐,而且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无情表现,因而抑制了他对别人痛苦的同情心。(易卜生的Hedda Gabler对于此种报复性的无情,举出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因此他的嫉妒令我们想起“鹊占鸠巢”的态度;他觉得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们想要的甚至于不想要的事物,但这些事物偏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于是这就伤害了他的自负。 心理学空间2\'i:hm*^b3N!Rk
  但此种解释并不够深入。在分析中会渐渐显现出,虽然他已宣称生活的葡萄是酸的,却依旧是他渴望以求的。我们别忘了他之转而攻击生活并非是自愿的步骤,而且他用以代生活的代替品,乃是个贫弱者。换言之,他对生活的“强烈兴趣”虽被抑制但却未被扑减,在开始分析时,这只是一种有希望的信念,但经一般我们所假定的还多,它可被证实为是真的。而治疗之预兆乃以这种强烈的兴趣的确实性为关键。如果在他心目中他并不需要生活得更为完美,那我们如何能够帮助他呢? 
![o6K6k?Fs0j8h0  此一了解也与分析者对待此种病人的态度有关,大部分的人对于此种类型的反应,可能会因被胁迫以致屈从,或完全拒绝他。但此中任何一种态度都不会伤及分析者;无疑地,当分析者愿接受他为病人时,则分析者便有意要帮助他,但若分析者也被胁迫,则他会不敢处理他的问题。如果分析者内心也拒绝他,那他的分析就不会获得结果。然而,当分析者了解这个病人并不顾他的相反异议,而也是个痛苦、挣扎的人时,那分析者就会同情他而且待他有礼貌了。 心理学空间y v6OBa!Y
  回顾这三种夸张的解决法,我们可以发觉他们的目的都在于征服生活,这是他们用以征服恐惧与焦虑的方法;这给予他们生活上的意义,而且带给他们对生活的某些乐趣。他们试图以不同的方式来完成此种“主宰”(征服)的心意:藉着自我崇拜与魔力的运用;藉着迫使命运符合他们的高标准;藉着成为不可克服的人;而企图在渴求报复的胜利心境下征服生活。 
%HQ*h$a U?d6O4c0  与此相一致的,在情感的状况中存有显著的差异;从偶发的赤诚温暖及对生命的喜悦感一变而至于微冷的,最后则变为颤抖。此种特殊的情感状况,主要乃依他们对于自己的积极情感(正向情感)所表现的态度而定。自恋欲的类型,在某种情况下,由于充足的感觉而可以变得友善与慷慨,仅尽此种情况之所由生的基础有部分是虚伪的。完美主义的类型,则可以表现得相当友善,因为他应该是友善的。而自大·报复的类型却有压制与轻视友善的情感倾向。在这些类型中,都含有高度的敌意,但在自恋欲的类型中,它可藉着宽宏大量而压制住;在完美主义的类型中,它可被他屈服,因为他应该不得表现敌意;但在自大·报复的类型中,它却表现得更为公然,而且基于我们所讨论过的理由,它变得更具破坏性。对别人的期望,可包含由需要虔敬与崇拜,到需要尊敬,以及需要服从。他们在潜意识里对于生活的要求所建立的根基,乃是从对伟大的“纯真”信仰,至极端小心地“处理”生活上的一切,而使自己觉得有权获取因被伤害所该得的报偿。 心理学空间)J&^G-^MoW
  我们可以预期到,治疗的机会将依照此种分类的等级而减小,然而,此地我们必须再紧记着,这些分类只是为了表示心理症发展的方向。事实上,机会仍需视许多因素而定,在这方面,最主要而相关的问题是:不正常的心理倾向有多深多坚固?以及那些导致他们不平衡发展的诱发或潜伏动机有多大?心理学空间%Az;a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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