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伦·霍妮 自我的挣扎
作者: 霍妮 / 68691次阅读 时间: 2011年4月12日
来源: 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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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u|r"a2Y8d8Sk2V_.n+D0第九章 自谦型的解决法──爱之渴望
nBQoE3^x*d0  贬低自己的一切,亲近而依赖他人──这是与夸张型解决法背道而驰的极端解决法,它可减轻理想对现实的压迫力。“畏缩过程”与 “压制夸张性”的心理,萌发了此种解决法。此种类型的人对痛苦的感受比常人还深,“爱”与“被爱”对他们具有同等的诱惑力……。
s:\-WX@0  现在我们所要讨论的内在冲突的第二种解决法,就是自谦型的解决法,它代表一种本质上完全与夸张型解决法方向相反的步骤。其实,只要我们了解此种相对性,我们马上会更显著地了解此种自谦型的解决法其内容为何了。因此,我们在此将简短地复习一下夸张型的特性,而将问题集中于:他究竟将他自身的何种事项荣誉化──以及他憎恨与轻视些什么?在自身内,他培养了什么──以及他压抑了什么? 心理学空间-R;S8K[.mPb[
  他将自身中具有征服意义的每一事项,加以培养并荣誉化;就与人相处的关系而言,“征服”乃是意味着在某些主面他需要胜过他人而表现得优越,他有操纵并支配他人以及使他们依赖他的倾向,此种倾向也可由他之期望别人如何待他的态度中反映出来,不管他是否外求崇拜、尊敬或赏识,他总是关心地要别人贬低自己以屈服于他或敬重他。他痛恨他自己变为顺从的、取悦于人的或依赖人的那种意志。 
CnYa?-u\o0  此外,他以他能应付偶发事件而自傲,而且他的确能这么做,没有或不应该有他所无法完成的事,他必定设法成为──而且觉得他现在是──他命运的主宰。无助却使他感到恐慌,因此他憎恨自身中存在任何无助的迹象。 心理学空间?)VAFkD
  就他本身而言,征服意指他是他理想自傲的自我。凭藉意志力与理性,他乃是灵魂的主宰,除非有力地勉强他,他才会认出那种存在他自身内的潜意识力量,亦即不易受意识支配的力量。认识自身的冲突或认识他所无法立刻解决(征服)的任何问题,都会放肆地妨碍他,痛苦被觉得是种隐匿的耻辱。这是很典型的,在分析中他并不难于认识他的自负,但他却不愿了解他的应该,或无论如何不愿了解那种使得他须被应该左右的任何有关事项。应该没有一件事能左右他,只要可能,他会维持着某一种虚构,他能够对他自己下令并实践之。他或因此对任何外来的因素变得无助,还更憎恨存于自身的无助事项。 
+@#VS%p-} aLrU#N0  在转向自谦解决法的类型,我们可发现一个相反的重点。他不能下意识地感觉到他优于别人,或在他的行为中表现出任何此种情感。相反地,他有贬低自己以求屈服于他人的倾向;也有依赖他人以及取悦他人的倾向,最为明显的,乃是他的态度与夸张类型对于无助与痛苦的态度完全相反;他不但不憎恨这些情况,反而还培养而且会无心地夸大了它们;自然地,若别人对他表示崇拜或赏识,或表现出足以使他居于优越地位的态度时,却反而令他感到难受,他所渴求的乃是帮助、保护与溺爱。 
Q/X;_*w t0  这些特性在他对待自己的态度里也可发生,与夸张的类型极度相反的,他活着有一种(无法符合他的应该)失败的广泛意识,因此他常感到一种罪恶、卑下或可鄙的倾向,因为此种失败之意识感所引起的自恨与自卑,以一种被动的方式而“外移”;别人控告或轻视他。相反地,他有否定或消减他那种自我荣誉化、自负以及自大的夸张情感。无论是那方面的自负,都被置于严厉而广泛的禁忌之下。因为它并非是意识地被感觉到;所以它被否定或否认为是真实存在的。他是他屈服的自我;他是一个没有权利的偷渡者。与此态度相符的是,他压抑自身中任何意味着野心、报复、胜利、为己利的事情。简言之,他藉着压制一切夸张的态度与驱力,而使自己的“自弃”倾向变得更为显著、藉此以解决他的内在冲突。只有在分析的过程中,这些冲突的驱力才变得清楚可见。 
G2y+~$](v:V{2L0  焦虑地避免自负、胜利或优越,在很多方式中都可表现出来。其中较具特征性而且易于观察到的,就是在比赛中对胜利的恐惧。譬如,一位具有病态依赖性的病人,有时会打得一手很卓越的网球或棋下得很好,只要她忘却她的好实力,则一切都很正常,但当她──知道自己须得胜过对手时,它会突然误球,而在下棋时忽略了最明显可以获胜的棋步。甚至在分析之前,她也相当了解个中理由并不是她不喜欢赢,而是她不敢这么做。虽然他会因自己打败自己而生气,但对于此种过程的作用她并不自觉,因此她也无力停止它。 
xp#pl A"N[B%R0  同样的态度亦可在其他情况下发生;不晓得自己具有强大的实力,且不能好自利用它,乃是此一类型之特征。在他心目中,特权变为债务,他通常不晓得自己具有优越的能力,而在需要的时刻,无法适时地表现它。他在任何的情况下都会显得惶惑不已。譬如,在那些他的权利未清楚地被界定的情况下──就如关于仆人或秘书所给予他的帮忙。甚至于他所作的请求是完全正当的,他也会觉得自己在占别人的便宜。他有“愧”于心地,仅量避免求人或带着惭愧的心情去求人。他甚至会对那些真正依赖他的人,表现出无助的情形,而且当他们侮辱他时,他也摸不清楚。不足为奇的,他是那些想占他便宜之人所易得的牺牲者。他常是一无防护,而且很迟才会发觉到它,然后马上会对自己及剥削者,报以极度愤怒的反应。 心理学空间Cf)D }4?X
  他对胜利的恐惧,远表现于比“比赛”更为严重的事情上,如对于成功、称赞及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恐惧。他不只害怕任何公开的表演,而且当他的追求好不容易成功时,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感到畏惧,贬低它或将它归之于侥幸。在后者的情况下,他不觉得“我已做好它”了,而只觉得“它发生了”。在成功与内在的信心间常成反比关系,在他生活圈里的一再成就,并没使他变得更具自信,反而使他更感焦虑,此种情况可能会达于恐慌的地步,譬如,一个音乐家或演员,有时会因此而婉谢相当可观的价钱。 
BC|3?4VL8_'?0  此外,他必须避免任何“胆大妄为”的思想、感觉或姿态。在一种潜意识的但却系统性的自贬过程中,他矫框过正地避免任何所觉得自大、自夸或僭越的事情,他忘却他所知道的、他已完成的、他所作的善举等等。他常以为能料理好自己的事务,譬如,当他邀请人们时,他们必定会欣然应约,或具有魅力的女孩会喜欢他,他觉得这些想法都是自夸的。“任何我所想做之事都是自大的”。如果他能成就某事,那只是由于侥幸或虚张声势罢了,他会觉得如果有自己的意见或信念,乃是胆大妄为的,因此他很容易不经由自己的想法或信仰,即降服于任何坚决的提议之前。因此,像风车一样,他容易降服于反对的势力中,大部分的“坚持己见”对他而言,都变成了胆大妄为的行为,譬如,当他无理地被惩戒时之辩白、占菜、要求加薪、订约时注意自己的权利,对可爱的异性做进一步的追求等等。 
%k%_hx#xRu-D9t0  既存的资产或成就可以间接地被认识,但它们却非情感上所能感受到的,“我的病人似乎以为我是个良医”,“我的好友说我是个出色的小说家”,“人家都说我很富吸引力”。有时候,甚至于连别从的真诚赞赏也会被他所否定:“我的老师以为我非常聪明,其实他们搞错了。”同样的态度也当见于金钱的资产方面,这种人并无金钱的感觉,虽然这些钱是他凭工作赚取的。虽然他在经济上很富裕,但却仍觉得自己一贫如洗。在此种过度谦虚的背后,任何平常的观察或自我观察几乎都会带来恐惧。此种恐惧,只要他一仰头就会立即发生。不管是什么因素使得自贬开始发生作用,它都是被一种强而有力的禁忌所维持着,亦即禁止侵犯他为自己所划定的狭窄界限。他应该是易于满足的,他不应希冀或争取更多东西;任何愿望、奋斗或任何为求取更多之追求,他都会觉得它们正像是一种对命运危险而残酷之挑战。他不应希冀藉饮食或体操而改善他的体形,或藉穿得更华丽以改善他的外表。最后但并非最少,他不应该藉分析自我而改善他自己,或许他只在胁迫之下,方能这么做。此处我并不谈及处理特别问题的个别恐惧。还有比这些更困难的原因使得他极力自持着不肯稍做分析;通常,与他对分析价值的意识信念极度相反的,而为他自己“花费那么多时间”对他们而言乃是“自私的”。 
jk4g mH7or5hg{0  他所蔑视为“自私”的差不多与他为视为“胆大妄为”之事同样是可理解的;对他而言,自私包含任何一种只为自己着想的事情。他通常能享受好多事物,但都会觉得享受它们乃是“自私的”。他常不晓得任何这些禁忌下的作用为何,而只觉得“同享”喜悦才是“正常的”,事实上,与别人共享快乐是绝对必要之事,不管它是食物、音乐或大自然,若不与别人共享,则将失去其芬芳,失去其意义。他舍不得为自己花钱,他对自己的吝啬,可能已达到荒谬怪诞的地步了,这种情形与他为别人而过度奢侈的情形相较之下更为显著。当他侵犯此种禁忌而将钱花在自己身上时,纵使在客观上而言,此种花费乃是合理的,但他仍会感到惊慌;对于时间或精力的利用,结果也与此相同。他无法在闲暇的时候读书,除非这本书有益于他的工作。他不准自己将时间花在写个人的书信上,但却会暗地将时间用于两个人的约会上。他常常不会规划或处理私产,除非有人需要它。同理,他不修边幅,除非为了约会,或是职业上、社会上的聚会──也就是除非是为了别人。相反地,他会为获得有益于他人之物而尽全力、使尽绝技,譬如帮助别人达成他们所希求的交往,或帮人谋求职位;但当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却裹足不前了。 
e\ZsR ?0  虽然在他心中产生了许多敌意,但他却不能将之表现出来,除非情感遭到困扰。此外,他害怕打斗,甚至也害怕那种与别人的正面冲突,一方面乃是因为一个剪短自己羽翅的人,不再是也不可能是个善战者;另一方面,他害怕,唯恐别人会对他怀有敌意,因此他宁愿投降,宁愿“了解”情况且放弃追求。当我们讨论他的人性关系时,我们会更了解此种恐惧,但是,也和其他的禁忌相一致,事实上,它也包含在那些禁忌中,那就是“攻击性”的禁忌。他无法维护他对人们、意见、原因的憎恶──而且需要时,他会与之奋战。他无法维持持续的敌意,也无法意识地带有对别人的嫌恶,因此报复的驱力必停留在潜意识之中,而且只能间接地以伪装的形式表现出来。他不能公然地要求,也无法惩戒他人。至于批评、责备或控告──即使这些是正当的──对他而言,却是个最大的困难。甚至他无法打趣地做个苛刻的、诙谐的或讽刺的短评。 
Ou9| k$c3b yep0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说,对于“胆大妄为”、自私和攻击都存有禁忌;如果我们能详究禁忌所掩蔽的范围,则会了解那些禁忌对于个人的扩展、个人的战斗力与防御力以及个人的私利,会形成一种残酷的阻止作用,亦即对于任何足以增进个人成长与自尊的事项加以抑制。禁忌与自贬构成了一种畏缩过程,此种过程人为地减低了他身心的发展,并让他觉得他就像一个病人梦中所见的一样:在梦中有一个人因为受了残忍的惩罚,而将身体缩成一团,而且变得极度贫乏,且被贬至最愚痴的地步。 心理学空间wz sYM3[&n&B-~ V B
  于是自谦型的人,如果不侵及他的禁忌,则他不会采取任何维护的、攻击的或夸张的行动;违背禁忌却造成了他的自责与自卑,他会感到惊慌(毫不安心)或感到犯罪似的。如果自卑较为显著,则他会对讥笑表现出恐惧的反应。因为他的自我感是如此的渺小,所以任何超越出他那狭窄界限的事情,都甚易引起他对讥笑的恐惧。如果此种恐惧完全是意识所及的,则它会表现出来。如果他在讨论中,大声发表意见,为公出差或者产生写作的野心,则别人会以为这乃是可笑的,然而这处恐惧大部分都停留于潜意识里。无论如何,他似乎总无法察觉它那不可克服的震击力,然而它却是使他堕落的主因。对讥笑的恐惧,特别是表示自谦的倾向,恰恰与夸张的类型相反。夸张的类型可以自吹自擂、胆大妄为,而不了解他自己之荒谬与可笑,或者不晓得别人也会觉得他真是如此的。 心理学空间pDg.H7`1WE1Yd
  他不只自由无疑地为他人做事,而且依据他内心的指使,他应该是对人最有助益的,最具有慷慨、体贴、解人、以及同情心、爱心与牺牲的精神。事实上,爱与牺牲在他心目中乃是密切纠缠在一起的:他应该为爱而牺牲一切──爱就是牺牲。 
`LN kq0  如此,“禁忌”与“应该”似乎便具有了显著的一致性,但是矛盾的倾向却迟早都会出现。我们会纯朴地预测此种类型的人,一定会相当厌恶别人那种攻击的、自大的或报复的性格,但实际上,他的态度却是分立的;他厌恶它们,却秘密地或公开地崇拜它们,而且不分皂白地如此行动──不区别自信与空幻的自大,不区别他的实力与自我中心的蛮横。我们易于了解,他常为加强的谦逊所烦躁,因此他崇拜他所缺乏或他无法应用而别人却有的攻击性特质。但渐渐地,我们会了解这并非是完全的解释,我们发觉,还有一套完全与我们刚刚所描述的相反,而且更为隐伏的价值,也对他发生了作用。我们也发觉,他羡慕攻击型的人的夸张驱力,但为了人格的统合,他必须深深地将自己的这种驱力压抑下来。这种否认他自己的自负与攻击性,但却崇拜他人拥有这些性质的情形,在他病态的依赖性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这种可能性在下章我们将予以讨论。 心理学空间*m Bc+jMz
  因为病人坚强得足以面对他的冲突,所以他的夸张驱力更是引人注意;他应该也具有毫无畏惧之“绝对性”;他应该外求他的利益;他应该能够反击冒犯他的人。与此相一致的是根本上他就轻视自己“胆却的”、无用的、及顺从的任何迹象,因此他长处于逆战之中。如果他做某事便会被指责,但不做某事亦会被指责。如果他拒绝他人的贷款或要求,则他将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憎可厌的人;如果他答应这些要求,则他会觉得自己是个“易受骗的人”。如果他设身处地为被侮辱者着想,则他会感到害怕,而且觉得相当不可爱。 
it:E"vV,|6P g z4z)Q8Z-k0  只要他无法面对此一冲突,并对此加以研究,则继续阻止“攻击性的潜伏情绪”,将会使他变得更需要倔强地固着于自谦的模型中,同时也因此而加强了他自谦的固执性。 
eI:D)mMF{6y#d$[O0  目前我们所讨论到的主要形象,就是一个人将自己压制到使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以避免产生夸张性的举动。此外,如前所述以及以后所将要详述的,他觉得被一种已预先设好的且足以告诉或轻视他自己的情况所屈服;他也易感恐惧,而且正如我们即将知道的,他将大部分精力花费在缓和所有这些痛苦的情感上。在我们更进一步讨论他基本条件的细节与含意前,让我们先考虑驱策他往这方向变动的因素,以了解它的发展。 心理学空间%C9F }~y~+p
  到了后来才倾向于自谦解决法的人们,通常早已藉着“亲向”人们,以解决他与人们间的早期冲突。在典型的情况下,早期的环境在特征上与夸张的类型大不相同;后者得到早期的崇拜,在拘泥的标准的压力下长大,或者苛刻地被对待──被剥削或被屈辱。而自谦的类型则与此不同,他在某些人的庇护下长大:在兄长的庇护下,在为外人所景仰的双亲之庇护下,在美丽的母亲或在仁慈但却专横的父亲之庇护下。它是一种不稳定的情势,因为随时都可能引起恐惧。不过,它容易得到一种情爱:一种《自居属下》的忠诚。譬如,有位长期忍受着折磨的母亲,可能会使她的小孩感觉到自己无法给母亲更多的照顾或关心乃是一种罪恶;或许会有位母亲或父亲,当他们被盲目崇拜所围绕时便会变得友善与慷慨;或是有一位较具高位的兄长,只要取悦或赞美他,就可从他那儿获取关爱与保护【参考卡伦·霍妮《自我分析》一书第八章:病态依赖性的系统分析。】。在这些环境下长大的小孩,久而久之,自然会反叛他为需求情爱所做的挣扎,而压抑住他的敌意,放弃战斗的士气与争取情爱的需求。不再勃怒,而变为顺从;学着去喜欢每一个人,而且有点无助地去崇拜和依赖那些他最为畏惧的人。他对别人敌对的紧张性变得十分过敏,他必须缓和以及掩饰某些事情,因为赢取别人的欢欣变成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他试着培养一种足以使他变得合意或可爱的特质。有时,在青春期的阶段里,会另有一段反叛期出现,结合着一种炽热而具强迫性的野心。但他会再次舍弃这些为求爱情与保护的夸张驱力,有时,甚至于在初恋时,进一步的发展,乃依反叛与野心所被压抑的程度或其趋向服从、或是情爱的行动所转变的程度而定。 
/x+P Xd({y5Alx0  像任何其他心理症一般,自谦的类型藉着自我理想化,以解决早期发展所产生的需求,但他只有一种方式可行。他理想化的影像,基本上乃是一些“可爱的”特质,诸如不自私、良善、慷慨、谦虚、神圣、高尚、同情等等特质的混合物;无助,痛苦与苦难也都被荣誉化了。与自大·报复的类型相比,他也是凭情感而生活,可能是喜悦或痛苦的情感,或是对个人而且是对全人类的广泛情感,诸如艺术、自然或各种价值的情感。具有深刻的情感乃是他影像的一部分。只当他加强自弃的倾向时,他才能满足既成的“内在指使”,此种自弃的倾向已发展得远超过他与人们的基本冲突之解决法。因此,他必须发展出一种对于他那自负之双重矛盾的态度。因为他的假我之神圣、可爱的特质,乃是他自己所认定的价值,所以他不得不以此为傲。一个痊愈的病人自言自语到:“我谦逊地认为我当然具有优越品德。”虽然他否定他的自负,虽然他的自负并不表现于行为中,但是却常会以许多间接的方式而将心理症的自负表现于──易受攻击、保全面子、回避等等行为中。其他方面,他神圣与可爱的影像抑制了任何自负的意识感觉,他必定会矫框过正地去根除任何自负的迹象,于是畏缩的过程由是而生,使他变得渺小与无助。他无法将他自己与自负的荣誉自我视为一体,他只能将自己感受为屈服牺牲的自我;他不只觉得渺小与无助,而且觉得自己乃是有罪的,不被需要,不可爱、愚笨而无能。他俨然像条丧家狗,随时在提防着那些蹂躏他的人。因此,从知觉中将自负排除,乃是他解决内在冲突的方法。 心理学空间 f4XN)_3a I#C O _
  此种解决法的弱点,就如同我们间接追踪到的两项因素。其中之一,为畏缩的过程,就圣经的词语而言,它就是足以埋没个人才能的“罪恶”(反抗自我)。另一因素,与“禁制夸张性”促使他变为自恨的无助牺牲者的方式有关。在很多自谦的病人中,分析开始后,当病人对自责报以严厉的恐惧时,我们就可以观察到这项因素。这种类型,时常不会察觉出自责与恐惧间的关系,而只能感受到他因恐惧而惊慌的事实。他通常会察觉到他有自责的倾向,但却未曾为此深思过。他将它视为是一种出自良心以诚实待己的迹像。 心理学空间2tf)xZy&DS
  他也察觉到他甚易接受他人的指责,而只在后来才会了解那些责备乃是毫无根由的,而且他比指责他人更易于宣称自己之罪恶。事实上,他对承认罪过或别人指责他毛病时所产生的反应,常会伴随此种迅速而自主的情况,以致于他所持的理由无暇干涉及此。但他并不知道他正积极地在辱骂自己。他的梦充满了自卑与自责,后者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执死刑之梦”:他被判死刑;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却接受它;没有一个人会对他表示仁慈与关怀。或者,他做了某种梦或幻想,梦中或幻想中他被扭曲了,此种扭曲的恐惧可出现于忧郁症的恐惧中:头痛会变成脑瘤;胃病变为胃癌。 
gg8c a*_J8Z0  当分析进行时,他的自责与自我扭曲的强度会变得更为显著。任何以他的困难做为讨论内容的情形都可能击倒他;对于敌意的顿悟,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凶恶的谋杀者。对于发现自己是多么期望别人努力做事,会使他自觉是个具有掠夺性的剥削者。了解他对于时间与金钱的混乱,会引起他“衰颓”的恐惧。焦虑的存在可有使他自觉像是个某些极端不正常而面临精神错乱的人。如果这些反应公然地表现出来,则分析开始时可能会使情况变得更坏。 心理学空间-Y2N:lCj:z
  因此我们首先要有个印象,他的自恨或自卑要比其他种类的心理症更为剧烈与凶恶。但当我们更了解他,而将他的情势与其他临床经验相较时,我们就会舍弃此种可能性,而了解他只是对他的自恨显得比较无助而已。对于夸张类型可用的,且用以避免自恨的有效方法中,大部分都不听其支配。虽然他藉他那特殊的“应该”与“禁忌”,而尝试忍受,但就像每一种心理症一样,他的理由与想像却会装饰而遮掩了这种病况。 
m'v8f&ha%~+HP0  但他却无法藉“自以为是”而防止自负,因为如果他这么做的话,就会违反他对自大与自夸的禁忌。他无法有效地像拒绝他自己那样地去憎恨或轻视别人,因为他必须是最“谅解人”、最“宽恕人”的。控告他人或对别人的任何一种敌意,事实上都会(远比他为使自己重获信心而更)使他害怕,这是因为他对攻击给予了禁忌所致。而且,正如我们即将发觉到的──他相当需要别人,基于这项理由,他必须避免与人发生冲突。最后,因为就所有的这些元素看来,他简直不是个善战者,而且这不只应用在他待人的关系上,而且可应用于他对自己的攻击上。换言之,他就像他攻击其他人一样,对于他自己的自责、自卑、自我扭曲……等等也是无法有所自卫的。他忍受一切,他接受他内在暴行的判决──此种暴行依次地增加他对他自己已减弱的情感。 
7|^.Tm5D0  不过,他当然需要自卫,而且发展出他自己的自卫方法。他也许会对他自恨的攻击报以恐惧的反应,此种反应只当他的特殊防卫未适当起作用时才会发生。自贬的过程不只是避免夸张的态度,而使自己维持在禁忌所设的界限内之方法,而且也是缓和自恨的方法。我可以利用当自谦的类型觉得被攻击时,所表现行为特征之处,最完善地描述出此种过程。譬如他会藉着过分承认罪行,而试图和解并挫折自责的锐气:“你相当对……不管怎样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以道歉或表示懊悔与自责,试图引出合宜的再保证,他藉着强调他的无助,以祈求怜悯,以同一缓和的方法,他减轻了他自责的痛苦。在他的心目中,他正在夸大他的罪恶感、他的无助、他的一切情况是这么糟──简言之,他一再强调他的痛苦。 心理学空间"s9Cx8l"iZ'c
  另有一种减除他内心紧张的不同方法,亦即经由被动的“外移作用”,这可在他觉得被别人控告、猜疑或藐视、被压迫、被鄙视、被辱骂、被剥削或极度残忍地被对待时显示出来。然而,这种可以缓和焦虑的外移作用,似乎不像主动外移作用是一种驱除自责的有效方法。此外(像一切外移现象一样),它妨害了他对别人的关系──基于许多理由,他对于此种障碍特别敏感。 
Tq$F?&L/f2D0  然而,所有这些自卫的方法,依旧让他处在危险不安的内在情势中。他依旧需要更有力的再保证,甚至于当自恨被保持在中等的极限内时,他觉得他所做的,或为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是无意识的──他的自贬等等──这使他变得更无安全感。因此,依据他以往的型式,他外求别人能给予他被接受、被赞许、被需要、被渴求、被喜爱、被赏识的感觉,而加强他的内在地位。他的救援在于别人。因此,他对人们的需求,不只大大地被增强了,而且时常会具有狂乱的特性。于是我们开始了解“爱”对于此种类型所具有之吸引力,我将“爱”做为各种积极情感的“公分母”,不管他们是同情、温柔、情爱、感激、性爱或被需要、被赏识的感觉。我们将留在独立的一章,以更严格的意义,来讨论爱的吸引力如何影响个人的爱情生活。现在只讨论它如何在人类关系中发生作用。 
?GPl"X1|0  夸张的类型为了证实他的权力与他虚假的价值,而需要人们,他也需要他们作为他自恨的安全岛,但是因为他较易求助于他的机智,而且可从自负中取得较大的支持,所以他对别人的需求不像自谦的类型那么具逼迫性或广泛性。这些需求的性质与大小,可用以说自谦类型对别人的期望之基本特征。自大·报复的类型基本上是期望邪恶的,除非他有反证;而真正孤立的类型(以后我们会再提到此类型)所期望的,既非善也非恶。自谦的类型则一直在期望良善,表面上,他仿佛对于人性的基本美德有坚定不摇的信心、的确他较易感受到别人的可爱特质,对此也较为敏感。但他的欺望之强迫性,使他无法分辨真伪;通常,他无法区别真正的友善与许多膺品,他过于容易为任何温暖或关心的表现所贿赂。此外,他内心的指使告诉他,他应该喜欢每一个人,他应该不怀疑他人。最后,他对于敌对与可能发生战斗的恐惧,使他忽视、舍弃、贬低、或藉解释而消除撒谎、不正、剥削、奸诈等特性。 
Y7g;c1t dm"Ec E0  当他面对着自己拥有这些倾向的正确证据时,每次都会感到讶异;但尽管如此,他仍会拒绝相信任何欺骗、屈辱或剥削的意向。虽然他时常觉得被辱骂,但这并不会改变了他的基本欺望。虽然由他苦痛的个人经验,他知道其他的特别团体或个人不可能会给予他什么善行,但他依旧坚持地期望着它──自觉地或不自觉地。特别当此种“盲目”发生于具有狡猾心理的人时,他的朋友或同事会因之而大感惊愕。但它只表示着情感上的需求是如此之大,以致于它们藐视(胜过)证据之存在。他愈期望于人们,他就愈有将他们理想化的倾向。因此他并非对人类真具有信心,而只是具有一种波立耶那的态度(极端乐观之态度)罢了,此种态度必定会带来许多的失望,而且使他与人们相处得更为危险不安。 心理学空间vx%kdw(F
  以下是有关他对别人的期望的简短讨论。第一,他必须感到被别人所信任与接受;他需要此种信任与接受,不管是出以何种形式,只要是有益的:关心、赞赏、感激、情爱、同情、爱情、或性方面。藉比较而使它变得更为清楚:正像在我们的传统中,很多人觉得他们就像他们所“赚”的钱那么值得。同样,自谦的类型也用“爱”的货币来衡量他的价值,此地将“爱”用做一个广泛的术语,代表各种不同种类的信任与接受。他就像他被喜欢、被需要、被想要或被爱那样的有价值。 心理学空间l6ZG6K9dm
  此外,他需要与人交往及有同伴,因为他无法片刻独处。他容易产生失落感,宛若他从生活中被割离了一样。只要他的自暴自弃保持在限度内,则此种感觉的痛苦还是可忍受的,然而,当自责或自卑一变为急性时,他的失落感就会变成一种无名的恐惧,而且当他对别人的需求变得疯狂时,这种现象来得更为正确。 
8~T$W,g&z;C0  对同伴的需要最为渴切,因为对他而言,孤独意味着不被需要与不被喜欢。因此“需要同伴”也是一种隐密的耻辱。单独去看电影或渡假是耻辱,周末孤独地流过而别人却能参加社交活动,这也是种耻辱。这说明了他的自信心仍是依赖于某些人对他的关心,他也需要别人对他所做的事表示意义与热心。自谦的类型需要一些他能为之缝纫、烹调或整理花圃的人,需要一位他能为之弹奏钢琴的教师、信赖他的病人或随从。 
BVd#W _d Kb$P(X0  然而,除了需要这些情感的扶持之外,他还需要帮助──充分的帮助。他会认为他所需要的帮助是最合情理的;一部分因为他对帮助的需求大都是不自觉的,另一部分则因为他将帮助集中在某些宛若孤立的与唯一的要求上:给他职业的帮忙,对老板讲话,陪他或为他购物、借他钱等等。此外,他似乎认为他所“渴求帮助”的愿望,都相当合理,因为“愿望”背后隐藏了极其广泛的需求。但是当我们由分析中而获悉全貌后,就会发现他之需要帮助就等于他期望大家要为他做事一样。另人应该供给他发动力、做他的工作、为他负责、给予他生活的意义,或接管他的生活,而使他能藉此而生活。在我们认识了这些需求与期望的全貌后,“爱”对于自谦的类型所具有的吸引力,就会变得一清二楚了。它不只是缓和焦虑的方法;而且如果没有了爱,他与他的生活就会失去价值与意义,因此爱乃是自谦型解决法的内在部分。就此种类型的感觉而言,爱之于他就如氧气之于呼吸一样不可或缺。 
K!w0O4O.AaqvI z%D0  无疑地,他将这些期望带入分析的关系中,与大部分自夸的类型相反,他会将他的需要与无助戏剧化以祈求帮助。基本上,他期望经由“爱”的治疗法来救治自己,他会很乐意地尽力于分析工作上,但就像后来所判明的,他被他急切的期望所鼓动着,他所期望的援助与捕救,必须而且只能来自于外界(此处乃来自于分析者)──经由“被信任容受”而来。他期望分析者藉着爱而移去他的罪恶感,此种爱,若分析者是个异性的话,则意指着性爱。更常见的,在更为普遍的方式中,它意指代表友情、特殊的关心或照顾之符号。 
D1g:vlVNas~0  就像心理症中常发生的,需求会较变为要求,亦即他觉得有权具有一切他所必须具有的德性;对爱情、情爱、谅解、同情或帮助之需求转变为:“我有权享受爱情、情爱、谅解与同情。我有权让别人为我做事。我不用亲自追求幸福,但却有权享受幸福。”不消说,这些要求比在夸张的类型中,还更为潜意识的。 心理学空间%BX5Sct*rk
  与这方面有关的重要问题:自谦的类型究竟是将他的要求建立在什么基础上?他如何维护他的要求?最有意识的,而且最实际的基础,乃是他竭力使自己变得令人愉悦的、有用的。随着他的气质、他的心理症结构、他的情势而有所不同,他可能是迷人的、顺从的、体贴的、易于感受他人的愿望、有用的、有所助益的、牺牲的、谅解人的。自然地,他会高估他为别人的所作所为。他忘了别人也许毫不喜欢这种关心与慷慨;他不知道他的施舍附有条件;他的考虑中省略了自己令人厌恶的特性,因此他觉得他的作为纯粹是友善的,亦即他可以合理的要求回报。 
hH8o.tD$|0  他的要求之另一基础,对他自己更为有害,而对别人则更具强制性。他认为因为他害怕孤独,所以别人应该留在家里;因为他无法忍受喧嚣,所以每个人在他房子周围都应用趾尖走路。于是一种不适当的鼓励鼓动了心理症的需求与痛苦;潜意识里他用痛苦以维护他的要求,这不只将“欲压制痛苦之动机”制止了,而且也会导致将痛苦作不适当的夸张。这并非意谓他的痛苦只是为了表现给人看才做的“伪装”。它以更深的方式影响了他,因为在基本上他必须对他自己,对他自己的满足,证明他有权让他的需要被满足,他必定会觉得他的痛苦是特别而过度的,因此他有权需要接受帮助。换言之,这种过程使一个人感到他的痛苦比实际上他所遭遇到的还更剧烈,而它并不具任何战略价值。 心理学空间e4fU M%rU
  第三种基础,仍旧是较属于潜意识的,而且较具破坏性,就是他觉得自己被虐待,以及他有权要别人修补他所受的伤害。在梦中,他梦见自己被破坏得无法修理,因此他有权要求他的一切需要都该被满足。为了解这些报复性的元素,我们必须先详究他用以说明觉得被虐待的因素。 心理学空间?w,~[-i$] aM#k
  就典型的自谦类型而言,觉得被虐待几乎是他整个生活态度中一种特定的隐伏情绪。如果我们想扼要而伶俐地用三言两语来描述他的特征,那我们可以说,他是一种渴求情爱而却常常感到被虐待的人。首先,就如我已提过的,别人时常会利用他之不有自卫,以及他之过度热心帮助他人或牺牲自己来从中取利。因为他觉得自己被价值,以及无法为自己辩护,所以有时他并不会意识到此种虐待。也由于他的畏缩过程以及此种过程所惹起的一切,虽然别人对他并无恶意,但他却常不敢放胆行事。纵使事实上他在某些方面比他更加幸运,他的“禁忌”心理也不允许他认识他的优势,他必须告诉自己(而他也因此这么地感觉到):他的情况比别人要坏得多啦。 
y|!q,G+Z%XP7m+A0  此外,当他的许多要求无法满足时,他会觉得自己被虐待了──譬如,当别人对他为取悦他们,帮助他们、为他们牺牲所尽的劳力不表感激时。他对要求而受到摧折的反应,并不像那种他觉得不公平地被对待所生的自怜那样的充满义愤。 心理学空间0?d9LS,KTQ)h
  他经由自贬、自责、自卑以及自我扭曲,而加诸于自己的虐待,或许要比其他这些来源更为痛切。他的自弃愈剧烈,则外在的良好条件愈不能战胜它。他时常会述说他的凄惨故事,以期引起别人给予他更多的愿望与同情,实际上他可能未曾像他所说的那么凄惨;但无论如何,隐藏在此种感觉背后的,必是他自弃的真实性。突发的自责与拉踵而来的被虐待(抛弃)感间的关系,并不难于观察到。譬如,在分析中,当他了解他自己的困难而引起自责时,他的思想会让他立即回忆起生活的周期与灾祸──不管是发生于孩提时代,以前的医疗或以往的职业之中。他会将别人对他的犯错予以戏剧化,而且老记于心上,一若他以前已做了好多次一样。相同的型式也会发生于其他的人际关系中,譬如,如果他不太了解自己并不体恤他人,他可能会产生那种闪电般地快速转变至被虐待的感觉。总而言之,他犯错的恐惧,简直迫使他觉得是个牺牲者,不管事实上他已战胜他人,而且已经由盲从的需要转而利用别人了。因为“觉得受害”成了抵抗自恨的一种自卫,所以它处于一种战略的地位,也严厉地被防御着。自责愈邪恶,他就愈会狂乱地证明并夸张人家对他所犯的错误(冤屈他),而且对于此种“错误”的感受也愈“深刻”。此种需要有时如此地令人信服,因此它可使他暂时得到一些帮助。因为接受,或自己觉得受帮助就是被施舍,必会使他那种完全是个牺牲者的防御地位迅速地崩溃。相反地,找寻罪恶感之可能性骤增,对任何被虐待感之突增乃是有益的;只要他知道他也参与了该事,而且能以正确的方式去注视它(冤屈或犯错),亦即不再自责时,则在分析中我们常可观察到他的冤屈(犯错)已缩小至合理的比例,或真的已不再是冤屈。 
^/|1p+mS0  自恨之消极地被外移,可能会超越被虐待的感觉,但更密切的观察显示出,他不只觉得因某些理由被虐待,而且也觉得他自身即存有乐意接受此种感觉的某些事项,且确切的渴望强取此种感觉。这指出了一项事实:觉得被虐待也必定具有某些作用,此种作用使他被压抑的夸张驱力找到了发泄孔,而同时又将这些驱力隐藏起来。它使他自觉优于他人(受难者的王冠),使他自认为对别人的敌对攻击乃是正当的;最后它让他将他敌意的攻击伪装起来,因为诚如我们将发觉到的,大部分的敌意被压抑,且表现于痛苦中。因此,觉得被虐待乃是他发觉或感受内在冲突的绊脚石,此种冲突可藉他的自谦而获得解决,不过,每一个因素的分析,都可帮助减低被虐待感的固执性,直到他能面对这种冲突时,此种感觉方会消失。 心理学空间?ZvZq3u)x`
  只要此种被虐待感永久存在──通常它不会停顿下来而会与日俱增──则它会导向增加对别人报复的愤恨。这种大量的报复性敌意依旧是潜意识的,它必须深深地被压抑住,因为它会使他陷入生活所凭藉的一切主观价值中的险境,它会损毁他绝对良善与高尚的理想化影像;它使他感到自己不可爱,而且它也与所有他对别人的期望相抵触;它妨害了他成为最谅解与最宽恕的人的“内心指使”。因此,当他愤恨时,他不但会攻击别人,而且会攻击自己,因此这种愤恨乃是此种类型中最首要的破坏性因素。 心理学空间.D(cyEw:e
  虽然此种愤恨会广泛地受到压抑,但“谴责”也偶而会以缓和的形式表现出来。只当他感到被驱往绝望之*时,深锁的水闸方会敞开,而剧烈责备的洪流也因之冲击而出。虽然这些可能精确地表现出他深刻的悲伤(不愉快),但他常能够摒除他们,因为他过于烦恼而无法道出他真正的意思。但他用以表达报复的愤恨此一最具特征性方法,也是经由痛苦,藉着增加对各种心身症状或沮丧感与忧郁感的痛苦感受,而表现出来。如果在分析中,病人的这种报复心再度兴起时,则他虽不会表现明显的愤怒,但他的状况必会遭受到损伤。他会变得更顺从,而且会表示分析似乎并没有治愈他,反而使他更形恶化了。分析者也许会知道在上次会谈中究竟是什么打击了他,而尝试让病人晓得这一点,但病人对于了解可以减除他痛苦的关系,并不感兴趣。他一味地再度强调他的诉苦,一若必须确定分析者已知道他的忧郁是多么的恶化。他不自知地极欲使分析者因为让他痛苦而感到有罪。于是痛苦便需伴随着另一作用:引人注意的痛苦与使别人觉得有罪,是他唯一用来对别人生气的有效方法。 心理学空间-jQO2FW IHhR&Y-qqn
  所有这些因素,给他待人的态度增添了两种奇异的的矛盾情感:表面上他表现出纯真而乐观的信任,但在潜伏的情绪内,却仍具有不分皂白的猜疑与愤怒。
8T6wD@ z*],B\0  由于报复心增加而产生的内在紧张可以变得相当巨大,问题不在于他具有某些情感的烦恼,而在于他得维持正当的心理平衡。是否能做到或能维持多久,一部分乃是依靠内心的紧张强度而定,一部分则依靠周遭的环境而定。捉到他的无助与对别人的依赖性,后者对他远比对其他的心理症类型还更为重要。一种对他而言乃是顺利的环境,不会加给他超过他禁忌所能做的负荷,而且可依他的结构而满足他的需求。假若他的心理症并不太严重,则他可以过着为别人奉献,或为主义牺牲的生活以获取满足;而且也可藉过着有益于他人且帮助他人的生活以忘却自我,在此他觉得被需要、被想要、被喜爱因而获取了满足。然而,甚至于在最好的内在与外在条件下,他的生活仍是建立在危险不安的基础上;他所照顾的病人去逝了或不再需要他,他卖力奉行的主义失败了或对他而言已失去意义。此种丧失,正常人是可以安渡的,但却可能使他临于“崩溃”的边缘,且使他的焦虑与无用感变得更为显著。另一危险的逼迫,基本上来自于内部,在他所不承认的攻击自己或别人的敌意中存有太多的因素,以致不会产生他所不堪忍受的内在紧张。或者,换言之,他被虐待的感觉之机会过大,而无法使他处处安全。 心理学空间E8n8|M6w
  另一方面,常见的环境(条件)也许并不包含一丁点儿我刚才所描述的顺利元素。如果内心的紧张很大,而环境艰难,则他不只会变得极为凄惨,他的(心理)平衡亦将会濒于崩溃的边缘。不管症状是甚么──惊慌、失眼、食欲不振──它发生了,而且以冲毁堤防,淹没、泛滥系统的敌意为其特征。所有他对别人积聚的、难堪的谴责于是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的要求变为具有公然报复与无理的特性;他的自恨变成可意识的而且达于不可克服的比例。他的情况是全然的绝望。我们必须注意到他也许会具有严重的恐慌与自杀的危险性,这种情景与过于懦弱而十分渴望取悦他人的情景大不相同。其中初期与末期仍是心理症发展的主要部分。如果以为在末期所出现的破坏性作用始终都在遏止之下,这乃是个错误的结论。的确,在悦耳的理由的外表下,存有比我们所能目见还多的紧张,但是只有挫折与敌意的骤增才会发生于末期。 心理学空间&EZl @ @0M3LYT4U
  因为其他关于自谦解决法的事项将于病态的依赖性中讨论,所以我原意用一些关于心理症的痛苦的评论,将此种结构的一般轮廓做一个结论。每一心理症都会惹起比一般人所能察觉的还多的真实痛苦;自谦的类型苦于置身在阻碍他夸张(伸展)的桎梏下以及自弃下,苦于置身于他待人的双重矛盾情感下。所有这些都是真实的痛苦;它并非为了某些私人的目的而为;它并非经过了伪饰以加深别人的印象。此外,他的痛苦还接收了某些作用。我提议将因此种过程而发生的痛苦命名为心理症的或机能性的痛苦,这些作用我已提过一部分了,譬如,痛苦变为他要求的基础,它不只在于祈求关心、照顾与同情,而且让他觉得自已有权得到这一些。它用于维持他的解决法,因此具有统合作用。痛苦也是他用以表示报复的特别方法。的确有好多常见的例子,譬如夫妻中有一位患了精神病,因而遂将此作为攻击另一位的致命武器,或藉此灌输小孩的罪恶感(为了要脱离)而抑制了小孩的正常发展。 心理学空间0t3tUo0h:i ~h
  他如何自己处理那极其凄惨的打击──即他渴望着不伤害任何人的情感呢?他或许不太知道他已成为他周遭情况的累赘,但他并未坦直地面对它,因为他自己的痛苦让他免受刑责。简言之:他的痛苦控告了别人而原谅了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它赦免了一切──他的需求、他的暴躁、他心情的沮丧。痛苦不只平息了他自己的自责【亚历山大将这种现象描述为“受惩罚的需要”(need for punishment),而且举过许多的实例,这乃是了解心灵内的过程之一大进展。然而我的观念与亚历山大略有不同。我认为藉痛苦以免除心理症的罪恶感,并非所有的心理症患者都是这样的,而只是自谦型的人才会特别如此。同时,给与他一般的痛苦似乎仍无法使他自觉到再不会有犯罪感的感觉。他“内在暴行”的指使是何其多何其坚固,因此他不得不再违犯他们】,而且也避免了别人可能的谴责。此外,他为求原谅之需要,转变为要求,他的痛苦让他有权得到别人的“谅解”。如果别人仍是一味地吹毛求疵,则他便是残酷无情的。不管他做什么,都应引起同情与求助的愿望。 心理学空间F!Oh@R6n)@
  痛苦也以别一方式而让自谦的人免受刑责;它供给他不能真正地过好生活以及无法完成雄壮目标之所有藉口;虽然如同我们所见,他焦虑地规避野心与胜利,但为求成就与胜利的需要,依旧会产生。他的痛苦让他在心目中藉着──潜意识或意识地──维持超凡成就的可能性,使他得以保全面子,而非让他受苦于神奇的疾病之中。 心理学空间ps[ua;^3M!Y
  最后,心理症的痛苦也会惹起用瓦解自己的想法,或潜意识里将这么做的决定来玩弄自己。如此作为的吸引力,无疑在悲痛的时期来得较大,而且是自觉的。更常见的,在这段时期只有反应的恐惧会达于意识之中,譬如精神的、身体的或道德的衰颓之恐惧、或不精进的恐惧、或恐怕太老了而无事可为。这些恐惧表示:一个人较健康的那一部分,希冀能过着完整的生活,且对另一专意瓦解的部分报以恐惧的反应,此种倾向也可潜意识地作用着。个人甚至于还未曾了解到他的整个健康状况已遭受到损伤──譬如,他较不能做事,较怕人们,意气较消沉──而直到有一天,当他突然觉察到自己日渐衰颓与使他如此衰颓的原因时,他才能醒悟过来。 心理学空间'bSv5_~#k2fo/R
  在悲痛的时期中,“被毁减”之感对他可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它成为逃避一切困难的方法:放弃对爱情的无望奋斗与为满足矛盾的“应该”之激昂企图,而藉着接受失败使自己从自责中解放出来。它也是吸引他经由消极(不抵抗)以求解决的方法。它不像自杀倾向那么积极,此种自杀倾向极少会发生于这个时期。他全然地停止奋斗而听任自毁的力量自然发展。 心理学空间4KyZr)V0uSJ
  最后,在残酷世人的攻击下,“瓦解自己”对他而似乎是个终极的胜利,它可能采取“死在攻击者的门阶上”此一形式。然而更常见的,并并非是真正的痛若,而只是意欲羞辱他人,且藉此提出要求而已。它愈陷愈深,因此变得更为危险。其本上,在病人的心目中它代表一种胜利,尽管这可能是潜意识的。当我们在分析中将它揭露时,我们可发现到被那种混乱的部分真实性所掩护着的一切事项,如柔弱与痛苦的荣誉化。痛苦本身变为是高尚的证明,生活在卑鄙的世界中,一个敏于理解的人除了瓦解自己外又能做些什么?他倒底是应该奋斗与维护他自己?或是因而卑屈自己以同流合污?他只能宽恕他人而用殉道者的冠冕荣誉来埋葬自己。 
8~IdH'U5]9X0  所有“心理症的痛苦”的这些作用,说明了它的固着性与深度,它们(作用)都因整个结构的极度需要而产生的,而且只有针对此种背景方能了解它们;就治疗的说法而言:在他的整个性格结构中,若无根本的改变,则他绝对不可缺乏它们(痛苦的作用)。 
{,rW q;P2W0  为了了解自谦的解决法,则不可不考虑其全貌;整个人格发展史以及整个他在任何特定时候所进行的过程。当我们简短地对有关此一主题的理论做一研究后,我们可以知道理论的不当,主要是因为他们片面地将焦点集中在某些方面,譬如,片面地重视心灵内或人际间的因素。然而,仅从这些方面的任何一面观察,我们都无法了解其动力变化,除非我们完全了解了人际间的冲突导致了特殊的心灵内之变化此一过程,而心灵内的形象不但依据人生关系的旧有方式而定,且可改变人性关系的方式。它使他们变得更具强迫性与破坏性。 心理学空间:I }.g!t v![G%m
  此外,像弗洛伊德与卡尔·梅宁哲的某些理论,都过度注重明显的病态现象,如“受虐狂”的变态,耽溺于罪恶感,或自找的痛苦。他们忽略了与近乎正常者的倾向;的确,战胜人们、亲近别人、生活于平静中等等需要,乃因柔弱与恐惧而决定,因此是不分皂白的,但它们也包含了正常人态度的根源。譬如这种类型的谦逊与他们卑屈自己的能力(姑且承认他的虚伪基础),似乎比攻击、报复类型之炫耀自大还更接近正常者。这些特质仿佛使得自谦的人较其他心理症患者更像“正常人”,此地我并不谈及他的防卫,正象刚刚提到的倾向,起始于他与自我的脱离,而引发更进一步的病理发展。我只想说明,如果不了解他们乃是整个解决法的内在部分,则必定会导致整个过程的错误解析。 
(D{;Ro| [0  最后,有些学理过度偏重于心理症的痛苦上──这真的是主要问题──但却将痛苦与所有背景割离了。这必定会导致施于战略设计的不当压力,因此,阿德勒视痛苦为引人注意、逃避责任与获取不正直的优越之工具。狄奥得尔·赖克【】将坦率的痛苦强调为取得爱情与表现报复的手段;法兰兹·亚历山大强调痛苦具有移除罪恶感的作用。所有这些理论都是根植于实际的观察,不过,因为未曾深入整个人格结构中,所以才会得到像一般为大家所相信的但却仍大有商榷的看法,以为自谦的类型纯粹在于想要受苦,或者只在悲痛时,才会觉得快乐。 
!j;p*T"Nq5]({0  能了解整个病况过程,不只对于理论的理解十分重要,而且对于分析者对待此种病人的态度也是重要的。由于他们隐伏的需求,以及他们那种“欺诈心理”的标记,他们极易表现出愤恨的态度,但他们可能比其他人更需要同情的谅解。心理学空间9h[(al~ u4w @*o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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