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读弗洛姆的《对自由的恐惧》
韩雪涛
当最近一段时间再次拿起弗洛姆的《对自由的恐惧》一书阅读时，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是第三次读这本书了。在回顾这几次阅读经历时，我清楚意识到自已的阅读体验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且让我慢慢道来。
第一次读弗洛姆的这一名著是在读大学的时候。那时正好是西方各种思潮在大学中开始退潮的时候。于是，在此之前出版的印数极大的此类图书开始被许多人当作垃圾一样处理掉。在那段时间经常逛地摊的我，实在是淘到了相当多数量的这类书籍。其中就包括花一块钱买到的这本《对自由的恐惧》。说实在的，当时自己对弗洛姆究竟是何许人还根本说不上了解。至于买下的原因，想来一者是自己当时的购书欲正是极其旺盛之时；二者是这书的价格实在便宜的很。三者是书名吸引了我。那种年龄下正对自由这样的概念有着天然的热情。一本书名竟然叫《对自由的恐惧》，想想看，这不足以引发人的探求欲吗？此外，那段时间中我正开始对心理学产生浓厚的兴趣，这样我就更容易被书后对此书的简单介绍语打动了。
“这是一本风靡整个世界的精神分析学著作。
本世纪最杰出的精神分析学者弗罗姆………”
虽说此前我已读过些心理学书籍，但多是些心理学入门或应用心理学方面书。因而对我来说，阅读此书带给我一种全新的感受。我明白了还有着一种探讨心理学的更为深入的方式，这是很合乎喜欢深究问题深层原因的我的脾味的。
不过回想起来，第一次阅读此书时，真正打动我的似乎更在于弗洛姆对个体命运的分析。
人在出生后，就割断了与母体的联系，个体变得自由了。但为此个体所付出的代价是丧失了安全感。自由给人带来了独立和理性，但同时又使人陷于孤独、充满忧虑、软弱无力。这形成了个体成长过程中的二律背反：不割断与母体的原始纽带个体就无法成长；但割断了这一纽带个体就得面对自由带来的孤独无助感的折磨，而这种孤独是人所难于忍受的。在此意义上说，自由成为人不堪重负的负担。于是，我们有了类似哈姆雷特的问题：成长还是不成长？要自由还是逃避自由？前进还是倒退？
这是摆在认识到自我存在的个体所要回答的问题。
弗洛姆指出道路有两条：一是逃避自由的不堪忍受的负担，重新去依赖、屈从他人；二是进一步去争取建立在尊重个性、把人置于至高无上地位这一基础上的积极自由。
后一条道路指出：成长是可能的，接受自由这一礼物并非意味着被孤独所压倒……
我为弗洛姆所描绘的这类有关个体成长的观点迷倒了。
此外，使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论述还有弗洛姆对施虐狂与被虐待狂的心理分析。一件有点巧合的事是在读此书后不久我读到了宋益乔著的苏曼殊传记《情僧长恨》。当我读时忽然觉得如果用弗洛姆的理论解读苏曼殊就可以解开苏曼殊的性格之谜。几年后我终于完成了一篇令我自己颇感满意的文章：《透过精神分析的镜片 解读苏曼殊之谜》。这是后话了。
我第二次阅读此书是毕业几年后。此时我已经对心理学的理论了解得多了一些，对弗洛姆本人的著作也有了更多的涉猎。在有了这些积淀后，回读此书，我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第一次阅读的感受实在是取已所需，与弗洛姆写作此书的主旨有着很大的差距。
“本书奠定了作者毕生的研究方向，被西方学者誉为本世纪最杰出的社会心理学著作。”
我在第二次阅读此书时深切明白了书后内容提要中这句话。此书初版于1941年，弗洛姆写作此书时法西斯势力正席卷全球。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人类走到这一步？弗洛姆所要探讨的是现代人的命运问题。
因而这本书阐述的中心内容是：“摆脱了既保护人又限制人的前个人主义社会的枷锁的现代人”的命运问题。弗洛姆指出的中心观点是：现代人并没有获得能使他的个人自我得以实现这一意义上的积极自由，恰恰相反，由于更多人的走上了前一条导致毁灭的捷径，将自己托付给权威，这才造成了法西斯主义在德国、意大利与日本的兴起。这就是弗洛姆对当时法西斯势力之所以得势给出的一种诊断。他认为这种诊断“是以实际行动战胜极权主义力量的基本前提。”这正是弗洛姆“下决心中断原来规模宏大的研究，而集中探讨其中一个与当今文化和社会危机直接有关的问题――自由对现代人的意义”的用意所在。
第一次略过的附录部分这次也认真读了一遍。于是，我明白了何以弗洛姆被认为是弗洛伊德的马克思主义者。
三读此书，我发现我已经无法获得前两次那么多的阅读快感了。他的许多观点在我看来已经不再新鲜，这或许更多的是由于弗洛姆的观点已融入进我的思想之中，成为了我认识、分析问题的常识了吧。另外，在有了更多的心理学储备后，我也不再完全信奉他的观点了。我明白，正如一切伟大的思想家一样，弗洛姆的观点也存在着一些局限性。不过，同样我也确信，弗洛姆的思想也如一切伟大的思想一样揭示出了真理的一个侧面。
如果让我总结自己的阅读体会的话，我要说：读读弗洛姆的《对自由的恐惧》吧。这书是绝对值得一读的。原因在于：
其一，阅读此书能够大大加深你对人性的了解，并加强你分析问题的深度。如果你对人的动机理论、性格理论、精神分析理论感兴趣，那么你会有更大的收获。
其二，此书如同弗洛姆的后来作品一样，语言易懂，没有太多难懂的术语。这是此书能够畅销的原因之一。此书1941年初版，到1961年这21年的时间中，就出了22版之多，其畅销程度可见一斑。
其三，弗洛姆作为20世纪一位产生过巨大影响的思想家，他的思想是值得注意的。而此书不但是弗洛姆的真正成名之作，而且可以看作是弗洛姆思想的集中体现。他后来又写出了许多有名的作品，但这些后来作品中所体现的基本思想却大都可以从这本《对自由的恐惧》中找到影子，或者说他后来的众多著作是对这部早期著作某些观点的进一步阐述与精细化。从此角度说，这部《对自由的恐惧》实在可以被当作是了解弗洛姆思想的最佳切入点。
在我絮絮完这些话后，不知你是否愿意读读看了？如果你真的读了，不妨谈谈你的高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