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的结构

> 智能的结构

霍华德·加德纳
浙江人民出版社 2013-07
9787213056154
88.00

第1章 多元智能的理念

一个小姑娘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回答测验者问到的许多问题。提出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为了考察她掌握的信息量(如谁发现了美洲?胃的功能是什么?)、词汇量(如“胡言乱语”的意思是什么?“钟楼”的意思是什么?)、算术技能(买一块糖8 分钱,买三块糖要多少钱?)、记忆一系列数字的能力(5,1,7,4,2,3,8),以及找出两种因素(如肘与膝盖、山峰与湖泊)之间相似性的能力。另外可能还要她完成一些其他任务,比如解决走出一个迷宫的问题,或者将一组画排列顺序,让它们表达一个完整的故事。过些时候,测验者便宣布测验的结果:他得出了一个简单的数字,也就是这个小姑娘的智商。这个智商得分(小姑娘被告知的仅此而已)可能会对她的未来产生完全想象得到的影响。她的智商将影响到老师对她的看法,也将决定她是否有资格享受教育的某种特权等。要说这种测验所得到的数据重要,也并非完全不恰当。无论如何,这类智力测验的结果,虽然并不能预示接受测验者今后生活能否成功,但它的确表明了一个人掌握学校课程的能力。

上述情节每天都在全世界无数次地上演。人们都把看简单的一个智商分数看得十分重要。当然,对于不同年龄段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所使用的考卷并不相同。有些时候,这种测验不以面试的方式,而是以纸笔答卷的方式进行。但是测验的大致轮廓,也就是通过一小时左右的问答,得出一个智商的正整数,在全世界的智力测验中都是一样的。许多研究者对这种状况并不满意。他们的观点是:虽然测验者认为,这种简短的回答预示了一个人的学业成就,但对于判断一个人的智能来说,必定还有比这种对简短问题的简短答案更多的东西。然而,在没有对智能的概念做出更全面的思考,在没有发明更好地评估人的能力的方法之前,这种测验的方式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仍然会在全世界被持续地使用下去。

但如果我们让自己的想象任意驰骋,思考一下范围更广的、实际上全世界都珍视的行为,我们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呢?打个比方,想一想卡罗林群岛12 岁的普鲁瓦部落男孩,他被那里的长者们挑选出来,学习怎样成为一名船长。他在领航员的指导下,必须学会关于行船、星象和地理方面的知识,以便在几百个岛屿之中找到自己的航向。想一想某个15 岁的伊朗年轻人,他能把全部伊斯兰教的《古兰经》都背诵下来,而且还精通阿拉伯语。现在,人们正要把他送到圣城去和一名阿亚图拉一起工作数年,以便将他培养成一名教师和宗教领袖。或者再考虑一下法国巴黎一名14 岁少女的情况吧,她已经学会了怎样编制计算机程序,而且正开始借助于电子合成器作曲。只要对以上事实进行简单地思考就能明白,这些儿童或少年在极具挑战性领域中的能力,都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而且无论如何下定义,他们的行为都应当被认为表现出了很高的智能。

然而同样很明显的是,我们当前评估智能的方法对于借助星象知识航海,学习外语时口语的运用,或者在计算机上作曲来说,却无法充分地评估人的潜能或成就。问题的要害与其说是出于测试的技术手段,还不如说是出于我们所习惯的认识智能的方法,出于我们对智能根深蒂固的观点。只有扩展并重新形成对人类智能的认识,我们才能设计出更恰当的评估智能的方式,也才能提出更有效的方法去培育它。

全世界许多从事教育工作的人,对此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因此人们开始寻求新的方法(有些很出色),去发展人在各种文化背景中的智能,用那种称为“预见型学习”(anticipatory learning)的普遍适用的方法来训练人,以帮助他们发掘自己的潜能。人们进行了许多有趣的实验,从小提琴的铃木教学法(详见本书第14 章),到介绍计算机编程基础的LOGO 法,都试图在儿童身上挖掘出多才多艺的表现。有些实验是成功的,而有些实验却还在探索阶段。这些实验不论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在对智能这个问题的认识上,都缺少一种恰当的框架。当然,并不存在一种智能的观念,能使以上我所列举的能力都一一具体化。但对这些能力加以系统的归纳,的确是本书的目的。

在下面的几章里,我将概述一种关于人类智能的新理论。对于过去智能的传统观念,这个理论对它们发起了挑战。我所说的传统观念,就是我们大多数人从心理学或教育学教材中,口服心服地接受了的,或者是不由自主地就接受了的观念(我们都生活在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背景之中,智能的观念可能受到这个文化背景的制约)。所以说这一新理论的特征,能够很容易地被辨别出来。我在如下几页的简述中,将首先考虑传统观点的几个方面:这种传统观点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它能如此牢固地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之中?在这种观念之中,哪些是有待于解决的明显的问题?讨论完这些问题之后,我再开始介绍本书所提出的这一修正理论的特征。

第4章 什么是智能

现在,我已经为引出智能的概念搭建了一组平台。前面对智能与认知问题早期研究所做出的工作,说明存在着不同的智能强项或能力,这些强项和能力都有各自的发展历史。对于近期神经生物学研究的回顾,同样也说明了与认知的某些形式相对应的(至少是大致相对应的)大脑部位的存在。类似的研究表明,大脑中存在着某种神经组织(neural organization),这证明了存在着不同的信息处理模式。至少在心理学和神经生物学的领域中,这种时代思潮开启了对数种人类智力能力(intellectual competence)的确认进程。

然而科学绝不能完全依靠归纳。我们可能进行了每一种可行的心理学测验和实验,或找出了我们所希望得到的神经解剖学的线索,但仍然不能确认我们希望了解的人类智能。我们在这里面临的问题,并不是知识的确定性的问题,而是这些知识是如何获得的问题。我们有必要先提出一个假设或理论,然后再去检验它。只有这个理论的威力(和局限性)明朗之后,原先假设的合理性才能得到证明。

科学也不可能得出一个完全正确的和最终的答案。科学研究可能进步,也可能倒退;可能令人信服,也可能令人怀疑,但绝不可能发现一块罗塞达石碑,可以用做解决一系列错综复杂、相互缠绕的问题的钥匙。这种说法,在大多数复杂的物理、化学问题上已经得到证实,在社会科学与行为科学中就更准确,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正确的。因此我们有必要说,可以说一次或永远这样说:根本没有,而且也绝不会有任何被人普遍认可的、毫无争议的人类智能清单存在。绝不会出现一个能为所有研究者都赞同的3 种智能、7 种智能或300 种智能的总清单。如果我们仅仅坚持进行一种层次上(比如神经生理学层次)的分析,或仅仅坚持一种目的(比如对在工科大学里成功的预期),那么我们就会比较接近于这一目标。然而倘若企图获得关于人类智能范畴的权威性理论,那我们就永远不能期待完成我们的研究工作。

那么,我们为什么又要沿着这条不可靠的路径前进呢?因为在近来的科学研究成果中,从交叉文化的考察和教育的研究中,出现了许多需要回顾和整理的证据,促使我们有必要对人类的智能,提出比现行分类法更好的分类。而首要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我们似乎有把握提出一个智能的清单,这种清单对更大范围内的研究者与实践者,将是很有用的。而且它也将使智能的研究者和实践者(包括我们),在所谓智能这个富有诱惑力的实际问题上,有效地进行交流。换句话说,我们所寻找的这个综合性的产物,虽然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但它肯定会为许多对此感兴趣的人提供一些参考。

我们在下一步讨论智能本身之前,必须先思考以下两个问题。第一,智能入选的先决条件(prerequisites)是什么,也就是说,在将一组智力的技巧列入主要智能的名单之前,它所必须符合的普遍要求是什么?第二,我们用以判断某个通过了“首轮筛选”(first cut)的候选智能,能否最后纳入我们提出的令人神往的智能范畴的判据是什么?另外,把那些使我们误入歧途的因素指出来,也是很重要的。我们的一部分判据或者全部判据的重要性,在于指明那些看起来像是智能,而实际上又不够智能资格的技能(skill),或确定那些似乎十分重要,却被我们的研究忽略了的技能。

智能入选的先决条件

我认为,一种人类的智能,必定伴随着一组解决问题的技巧,使人能够解决自己所遇到的实际问题或困难;如果需要的话,还使人创造出有效的产品;必定还能调动人的潜能以发现或提出问题,从而为掌握新的知识打下基础。这些先决条件,体现在我所集中研究的那些在某一文化背景中显示出重要性的智力强项。同时我也认识到,在不同的人类文化之间,在新产品的创造中,或在新问题的提出时,人们所看重的智能观念之间,存在着较大的差别,有时甚至有极大的差别。但这些差别的存在,在一定情况下相对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以上智能入选的先决条件,确保了选出的人类智能必须是真正有用的、重要的,至少在某些文化背景下如此。如果仅仅不符合这一个判据,就有可能使那些在其他方面达到我将要提出的判据的那些能力,丧失了入选智能的资格。例如,识别人面孔的能力,似乎是一种相对独立的能力,而且由人类神经系统中的特定区域所决定。此外,这种能力还展现出自己的发展史。然而就我所知,尽管存在识别面孔的严重障碍,会给某些人造成十分尴尬的局面,但这种能力在众多的文化环境中,并没有受到格外的珍视。在人类面孔识别的范畴内,眼下也没有找到需要解决的问题的机会。感觉系统的敏锐运用,也是人类智能的另一个明显的候选者。但像敏锐的味觉或嗅觉这类能力,却在不同的文化环境里都没什么特别的价值。(我承认,厨房工作做得比我多的人,也许并不同意这一评价!)

另外还有一些人类交往中的很重要的能力,也不够资格。例如,科学家、宗教领袖或政治家,他们的能力是十分重要的;然而,由于这些文化的角色可以(咱们假设)被认为是由细分的特殊智能组合而成,所以它们本身就不能算做是智能了。从分析的另一个方面来看,心理学家们长年检测的许多技能,从那种毫无意义的对音节的回忆能力,到异常联想的创造能力,都不能算是智能,因为这些都是实验科学家的发明,而不是任何一种文化所重视的技能。

当然,过去曾有人做过许多列举并详述基本智能的工作。从中世纪的三艺和四科,到心理学家拉里· 格劳斯(Larry Gross)的5 种交流模式名单(词汇的、社交手势的、影像的、逻辑数学的、音乐的),以及哲学家保罗· 赫斯特关于7 种知识形式的名单(数学、物理科学、人际理解、宗教、文学与绘画、道德、哲学)。建立在演绎的基础上,这些智能分类并没有什么错,而且,它们对于某种目的来说,确实可能是必要的。然而这些智能清单之所以有问题,是因为它们是演绎出来的,而演绎不过是善于思考的个人(或文化)为了区别不同类型的知识所进行的努力。而我此时所呼吁的,是能够满足生物学与心理学规范的智能种类。到后来,寻找那种建立在经验基础上的能力,就不合格了,因此我们可能会像赫斯特那样,重新依赖演绎的方法。但是,对于我们最珍视的能力,我们应该努力为它们寻找更加可靠的依据。

我并不坚持认为这里列出的智能清单是全面的。如果它是全面的,我反而会感到吃惊。同时,如果一个智能的清单有突出而明显的遗漏,或者该清单上的智能不能产生人类文化所重视的那些角色和技能,那么这个清单就是不成功的。所以总的来说,多元智能理论成立的先决条件,是它包含了人类文化所重视的所有种类的智能。我们既应当说明巫师和心理分析学家(psychoanalyst)的能力,也应当说明瑜咖修行者和圣徒(saint)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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