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底帕斯情結新解

> 伊底帕斯情結新解

Ronald Britton
五南 2003

第四章 隐形的伊底帕斯情结

艾德娜·欧夏妮西

近年来对于伊底帕斯情结的论战,主要集中在伊底帕斯情结的普遍性及其重要性为何?它是否还应被视为“发展中最主要的情结”。临床上所见,有时存在一段很长期间的分析中(有人甚至认为在整个分析过程中)只出现非常少数或从未出现伊底帕斯的素材。思考此实际状况,分析师们常持有不同的观点,有一派人马寇哈特和他的同侪们(Kohut,1971)会将伊底帕斯情结摆到一边,他们提出自体心理学理论以及一种新的临床技巧,其关注的重心在于环境的缺陷和修复的提供。而克莱恩学派在另一方面则提出完全对立的方法,根据他们的观点,当伊底帕斯情结是我所谓的“隐形”时,并不表示它不重要,反而呈现出它是如此地重要,以致病人觉得无法妥协,而必须采用某种心理工具来使它成为隐形的。

在本章中我只将重点放在伊底帕斯情结中其中一个很小的面向: 亦即在最早的发展过程中被干扰的一些面向。当克莱恩(Klein, 1928,1932)谈论早期阶段,并在晚期将“忧郁心理位置”(她认为心智健康全赖于这项心理位置的完成),与佛洛伊德所提出的情结核心作连结时,她扩大了关于情绪结构的看法,而认为伊底帕斯情结对于每个病患而言都有它独特的形式。我即将描绘的病患都处在企图排除掉早期伊底帕斯情境的挣扎中,他们皆持续觉得被这种情境所威胁,并且渐渐呈现出来他们被排除的感觉、分离的问题,以及处在伊底帕斯配偶关条中落单的感觉,其中最明显的一种是“性”的分裂。

我以一位称为梁的详细素材开始,这位病患十一岁,即将进青春期,可是他的心智生活仍然集中在于对抗他与原始客体之间那有问题的关系,以及创伤的早期伊底帕斯结构。他的主要问题是对于任何新计划或新阶段感到恐慌,因此,他对于上中学这件事感到晦暗,也因此开始接受分析。他的父母亲认为他永远无法完成中学学业,此外,虽然父亲并非那么肯定,但是双亲大致认为他应该“没有其他的问题”。他们说他只是“一位正常的小男孩”,又是他们的第一个小孩。他的弟弟和他年龄相当接近,在梁约四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就怀了弟弟,梁的弟弟比他高出一个头,粗暴而且充满活力。梁则只会待在他的房间里看书,只有当他的朋友邀请他时,他才会外出。我花了好多力气才勉强让他妈妈谈论梁的婴儿期,她说那真是一段“糟糕”的时期,梁会持续嚎啕大哭好几个小时,她无法忍受梁如此的哭泣或是喂他食物的过程经验,母亲持续重复说“我没有预期会这样”。双亲对于梁的看法显然非常狭隘且缺乏内涵,尤其是母亲的看法,例如觉得梁让人不能容忍,他们非但没有认识梁现在的焦虑,而且不相信梁有面对自己生活的能力。这些都确切地预告了就要在分析中发生的事情。

在第一次约谈时,梁选择坐在我对面离我最近的一把小凳子上,他有点把自己塞进两个抱枕之间。在前十八个月的分析中,除了上厕所立外,只有两次离开位子,此外,没有离开这把小凳子。他用两副不同的眼镜来看我,一副像他妈妈的,另一副则像他父亲的。他非常小心注意房间以及我的一些小动作,任何改变都会让他非常焦虑。他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是一位忧郁、质朴又柔弱的男孩,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完全无法被了解的样子,他的外表能有很惊人的改变,他可以“变成”看起来像他父亲的某些面向,或是“变成”看起来像他妈妈,他也可以“变成”一个生病的小婴儿,有时他则看起来似乎突然长大了。我认为这些外表的改变,起因于它仍然将非常早期的感觉投射到客体身上,并且几乎完全认同这个客体所致。他让这些人物进入到他内在世界(或是他觉得被迫让他们进入他的内在世界),并在生理上以模拟的方式具体地经验到,他们占据了他,而他也把他们拟人化。梁认为分析对他而言是一种干扰,他有时对它很反驳,有时又很感激它,有次他说:“我不要你,我需要你。”

在第一次治疗刚开始的时候,他将自己塞进两个抱枕之间,并且很快地检查房间是否有改变,之后则开始静静地瞪着眼前的地板或他对面的门,我诠释说到他专注地看着地板上的斑点,它们“把他拉进来”,而且“让他觉得头昏眼花”但是如果不看它们,他就可以挣脱逃出。当看着门时,他说他看见“形状”,他指着他所谓的一个“型态pattern”说它们看起来像一个阴茎和两个睾丸,他描述门如何变得愈来愈近,但是如果他离开房间,当他再回来的时候,门则会自动回到它原来的地方。他叙说这些事件时就好像在叙说一件真正发生的事。在许多治疗时段中,他也以同样的声调来回答问题。潜伏在这些几近幻觉底下的焦虑,以及他对于它们的疑惑完全被分裂了。他似乎将两个令他害怕的“内在客体”分裂到地板的斑点与门的型态上,将它们从他的心智中倾注到地板及门上,因此他坐在那儿看着它们,断绝掉跟我或游戏室的接触。他尝试维持控制,使自己看起来没有焦虑与情绪,可是他从来无法成功地持续留在这种逃避和退缩的状态下太久。有时短暂的恐惧会跑进他里面,或是闪过一道恨我的念头、或突发的忧郁、或显现剎那的温柔,然后他会很快地将这些把他拉来拉去的、冲突的、强烈的感觉丢掉。他一直处在一种冲突中,不知是否要远离或是容许他自己有所接触。这些冲突显示在他的脚上,他会将他的双脚藏在脚凳里面,然后伸出来,然后又再藏进去。有时他会捂住耳朵,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会很专注地聆听。过了几个月之后,那些他隐藏起来的强烈焦虑,大大地减弱了,这为他带来许多释放。他的父母亲很惊讶,他居然可以顺利地上中学,而且没有任何恐慌。

这让我得以进入梁的伊底帕斯情结主题,我渐渐发现以下诠释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的,亦即他对于改变的害怕,其中包括了非常小的改变。他需要一个空虚的心智,他需要我永远都对他感到好奇,而且非常专心聆听他。他一方面害怕我无法了解他,但同时又害怕我太过靠近,或把他的感觉重新还给他等等。但他到底是被夹在什么人之间,这些过程的内容是什么?梁将他自己塞进板凳上两个抱枕之间所代表的象征意义是什么?他对于小动作及对改变的害怕,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义?我在移情中到底代表谁或指涉什么东西?在梁被剥夺的世界里,我发现很难谈论任何意义,我的诠释听起来有点空虚无义,如果我坚持做诠释,则只会激起他的焦虑与忿恨。

容许我再更仔细描述这种现象,若我诠释说他不期待我了解他,有时他会同意这类诠释而觉得被释放,我也可以注意到他为此暗自满足。但如果我进一步诠释说,我像一位不足够好的父母亲,他则会焦虑地说:“不,你不像我妈妈。”在此呈现出一个问题:他会将这类的诠释解释成我正在贬抑他的父母亲,甚而自恋地隐含自己比他们更优秀,这会激起他对双亲的忠诚,并且害怕会和我建立起一个不好的联盟来反抗他的父母亲。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件,若我在移情中把自己当成一个父亲或母亲,梁则会变得非常忿怒和焦虑。反之,如果我诠释说他将那混淆的、冷眼旁观的小孩投射到我里面,而他则是那位残酷的、不在乎的父亲或母亲时(我常认为这是他的治疗进程中的一项主要动力),梁特别喜欢这类的诠释。亦即当我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孩时,他会很满足地接受这项诠释,好像在说:“啊!你终于承认了,你是一个小孩!”因此,他的好像同意了他父母亲对他所作的安排,让他可以有机会接受一种所谓的精神分析,某一部分的他却隐藏了对这个过程的另一种看法,亦即他很大,而他的父母亲和我则很渺小,同时他自己会发展出一些吸引他自己的幻想或活动,例如,令他眼花撩乱的地板的拉扯,以及门的移动,他从高处观望我们的一些小动作,有时甚至高高在上保护我们。在少有的一次相当自在的响应中,他高傲自大地对我说:“我知道你的所有小习惯,我知道你的表如何在你的手腕上绕来绕去,我也知道你的鞋如何从脚上溜掉!”这其中的两项观察是正确的,我想他所谓的知道我的表,其实指的是他母亲的眼睛,如何习惯地飘过他,而没有真正地看见他。他也知道他父亲是如何常常不和他在一起而偷偷溜掉(意指,将自己投射到梁身上,与他太靠近、太亲密)。但是梁不喜欢这些“小习惯”被看作具有意义的移情现象,例如我的表代表的是眼睛。他籍由剥削意义来切断他的内在世界与分析之间的关系,而且他希望我能接受并录用他的观点,且为他那逆转的自大全能幻想背书,亦即他是大的,我是小的,同时也希望我和他在这种连结以及其他事情上站在同阵线。

在这段时期中我也向梁指出,他大部分的时候讲话很小声,促使我必须很靠近他才能听得到,而且必须经常提问,因为他很少主动讲话,我诠释说他将我俩拉得如此靠近,以致我变成了他两边的抱枕,我指出他希望我能够非常靠近他,但是不要干扰他、不做任何连结或是期待他有任何改变。而他却只想静坐在那儿,由上往下观看所有发生的事情,梁同意说这正是他所想要的。当我将他在游戏室中所呈现的现象和他在学校的白白梦,以及他如何喜欢留在自己的房间做连结时,他变得可以更自由地详述他自己。但是当我尝试进一步探索有关他宁愿坐在高处观察事物的意义时,梁则会变得很忿怒而且觉得被干扰,例如我企图进一步诠释,当他坐下来时,他的行为显示出,他正想象将自己塞进妈独身体里面的家,因为那里(妈妈身体里面)有婴儿;或是他将爸爸妈妈分压在他的两边,以便阻止他们靠近彼此;或是他有时觉得自己改变了,已经长大了,而且从远处看我,仿佛我变得很小等等,以上这些诠释都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干扰。在我做以上类似的诠释时,他常常会跑出去上厕所,捂住他的耳朵并且告诉我说:“我讨厌你说话!”

在这些时刻,他不再认为我是他的抱枕,而是正在进行分析工作的分析师。有次,他跟我解释说,他不在意房间里的小小变化,只要抱枕不移动就可以了。当我作为分析师的功能呈现出来时,我则变成了那对不让他留在幻想里的父母亲,他跑出房间是为了表示,他在瞬间排放了(幻想中的) 排泄物在板凳上,因为他恨我还他有这样的改变。

让我们回到他刚开始被分析时的一段有趣故事,那也是他第一次有了重大改变的时刻。籍由检查房间,与熟悉他那稳定且固定的治疗时段,梁继续拥有一个没有改变、没有分离,也没有隔离的幻想世界。在他的认知中,周末是不存在的,治疗和治疗之间也毫无间隔,这样有规律的时间流程,在我第一次周一国定假日不上班时被打破了。在国定假日的前一次约谈,他缺席了,在那次约谈的时段内,他的父亲忽然很慌张地来电说,他本来安排好在地铁站与他太太和儿子见面,然后再把梁带到我这里来,但他们却未出现在地铁站。

周二梁来的时候,没有戴眼镜,开始时,他很害怕我会处罚他或将他推下小板凳,甚或将他赶出整个分析的疗程,因为他缺席了一次。当我诠释他对这件事的焦虑时,他显然放心了许多。然后,他又开始企图把我当成他两边的抱枕,而继续留在静默中,他没有多少动作,让我非常注意地守候在他身边。过了一阵子之后,他说这个周末他遗失了他的眼镜,而且眼镜被打碎了,然后他眯着眼睛望着门,说它们都是“海浪”。然后看着地板说:“它们都是碎碎的,不是很好的东西。”我认为梁无法容忍规律性的变化,因此无法来赴约,也打碎了他的视力和客体,因此客体剩下来的只是“海浪”与“不是很好的碎片”,而且从这些碎片中无法得知,原先所驱逐掉和撕裂掉的是什么东西。

大约在分析八个月左右之后,梁比较能够承受与他心灵生活的内容接触,我也愈来愈清楚知道他所害怕的改变是他早期伊底帕斯情境的再现,它们就像是互不相干的治疗片断一样。他第一次从板凳上移开,并且首次坐在桌上,他拿出一副牌,我们开始玩游戏,当时他表现出神秘兮兮地,而且很高兴地认为自己已经开始移动了。第二天他一进来就坐在桌上,并拿出另一副牌,在玩牌时,他说:“这些牌都是别人的,他们的比我的还要好!”他好像在陈述一个被他和我所接受的事实。此后他即不再带牌来了,而且在接续的十个月中,他没有再离开他的小板凳。藉由这个痛苦的剧情片断,他让我窥视到他弟弟的诞生为他所带来的创伤,这项创伤仍驻留在他心中,在他的信念里面他认为父母亲心目中的弟弟比他好,梁向我显示他已经投降了,而且不再参与竞争,因为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在游戏室里不再作任何尝试,就像他也不在学校或家庭作任何尝试一样。

在两次带牌来的唔谈之后,他以各种不同的手段,企图发现下一次的放假是什么时候,虽然并未直接问这问题。当我告诉他日期时,他回以一个罕见的微笑说:“OK! ”且非常快乐地点头。在接近放假时,许多早期的伊底帕斯感觉皆被迫浮上意识层。

在那一周的最后一次,梁带来一卷小点心,他问我是否也喜欢吃一个,他微微地强调“喜欢”及“一个”,我诠释说:“他想知道我是否喜欢他所给我的东西。”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我是否喜欢他,我继续说他在告诉我,他渴望我只当他的妈妈,而不是他弟弟的妈妈,梁忽然变得很忿怒,他很快地拉扯他那电子手表上的钮,并且很生气地说:“我要把时间弄正确!”我说他觉得我在错误的时机提到了他的弟弟,因为他这时正渴望单独拥有我,因此忿怒与失望正在将他推来挤去。我将这些感觉和他婴儿期的事做连结,我说那个婴儿的他仍然在他里面,他知道他母亲在他四个月大时就怀孕了,母亲在错误的时机将弟弟装进身体里面,因为他自己仍然需要她(指母亲),梁继续忿怒地位扯他的手表,他那甜美的笑容消失了,他冲出去上厕所,回来时看起来很空洞,而且有点没精神,但是当他说再见时,他点点头好像在说:“OK!”

周一时他看起来有点苦恼,他不再只是粗略地检查房间是否一样,而是非常好奇地观看它。他很热切地谈论那个在房间远处角落的“有抱忱的椅子”,这个“有抱枕的椅子”变得比较有包容力。如果他不是在我对面,而且不是如此接近地被彼此观看着,则他会比较舒服。他很痛苦地说它:“有点远。”我还不确定这所谓的“有抱枕的椅子”对他而言指的是什么。但这是第一次梁看到了一个他想获得的空间,却发现他无法得到,至少现在离他太远了,这项领悟扩大了他的视野。

在后来的几次唔谈中,他没有去看这张摆放在“远处”的椅子,他将他的视野局限在他下面的一小块地板。每次就在他想开始说话时,他就会用手遮住他的嘴巴,而停止他的谈话,他变得很退缩,而且有点消沉。我谈到他里面有一般很强烈的力量,阻止了他说话或移动,而且他对于无法获得他所渴望的东西觉得失望。他被这个诠释感动了。

这周的最后一次唔谈又有了一些改变,梁进到游戏室时没有看我,即使在我帮他打开前门时,他也没有看我。在游戏室里他完全将我抛到他的视野之外,我诠释说他不想看我,因为在每周的的最后一次,我变成了那位会离他而去的分析师。梁好像被电到一样,他的整个身体抖动了一下,他暴力地向我这个方向踢,然后做出一种:“随便你!”的粗鲁举动。这时他分裂掉了他的感觉,变得非常冷漠。他冷冷地说:“我太期待放假了!”我同意说他当然期待放假,因为现在我变成了一位他所怀恨且干扰他的人,所以他希望可以离我远远的,他回以一个冷酷的微笑说:“是的。”我随后指出他那冷酷的满足,他立刻变得很焦虑,跑出去上厕所,当他回来时,他非常仔细地聆听我的口气,为了揣测我的心智状态。在我下一次看他时,我被吓到了,他无意识地让他的夹克鼓起来,好像一个怀孕的妇人,他的脸部表情改变了,好像他的母亲,他看起来愈来愈痛苦,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的爱。我想他已经吞并了,而且完全地认同了那位残酷地称之为“怀恨的干扰”的分析师母亲。当我说他好像正在感觉与承受一个那不被爱的怀孕母亲的痛苦时,梁的表情变得很难过。就在那一瞬间,好像是一种真正的哀悼,然后,他变得生气与焦虑起来。这时房间突然传来一些声音,他突然脱口而出:“M-A-N! ”。他说:“男人(man)”,指的是当母亲怀了弟弟时,他突然意识到他父亲的存在。

唔谈结束时,他再次以惯有的方式尝试努力将我拉近他身边,但是同时又重复以威胁的方式轻打三下,表示这边总是存在着一个令他怀恨又会威胁他的巨大阻碍。在他离开时,他戳刺着墙,好像要让自己感到他跟婴儿站在同一阵线,或感受到父亲就要将母亲占为已有。

这出戏的结局在周一。梁这次看起来很不同,我第一次感觉他像是位接近青少年期的小男生,他穿着一条非常笔挺的长裤,就像一般十二岁小男生的样子。开始时他非常愿意沟通,也比平常更主动,可是当治疗持续下去时,他的冲突逐渐升高,他的脚再次伸出来又缩回到板凳底下,好像不知道是否要继续还是要退缩。

在最后一周的治疗,他再次成为那位夹在两个抱枕之间,从高处往下俯视的小男生。我们几乎无法进行治疗,而且未出现任何有意义的因素,不管是两人的或三人的关系。即将来临的假期被理想化了,他说他很高兴可以离开这里一阵子,因为这真是一个“空虚”、“无聊”的地方。

他的伊底帕斯情结模式跟别人不一样,他的性渴望对象不是母亲,其性竞争主要对手也不是父亲。在这治疗时段,梁没有以父母配偶关系开场,而是以具有威胁性的三角关系开场,意即偎着新婴儿的母亲与父亲。这里没有竞争,就像他在和我玩牌时所显示出来的,他只是一个投降者。梁没有和他弟弟或父亲竞争,他退缩了。伊底帕斯情境的出现是如此地无法容忍,以致他排除掉了他自己和他父母亲的性。在分析开始时,他的内在“性客体”被驱逐到“门”和“地板”上,这使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性欲。在地板上只有混淆的阴道与嘴巴,这些有时破碎成小点,将他吸进去或者让他觉得头昏眼花,他认为“这不是很好”。门上则是被简化成一个型态的父亲“处男阴茎”,它令人产生侵略性的警觉。梁要的就是这个,他的主要认同也是他的父亲。

在伊底帕斯情结最早期的阶段,婴儿幻想他母亲涵容了父亲的阴茎或是整个父亲,或是父亲和母亲乳房与阴道的结合。对婴儿而言,这对父母将留在永远满足的结合中。梁的挫折和被排除的感觉,由于母亲的怀孕而被强化了,在他的幻想中,婴儿在母亲里面享受着所有他幻想得到的一切。

另外,梁的另一个议题是分离,他在四个月大时,母亲就怀孕了,这对梁的发展而言是一个错误的时机,因为他那时仍然需要和母亲建立独一无二的关系来作为梁投射的涵容者,特别因为他生命的开始已经很灾难式。他那时仍处在“偏执分裂心理位置”与“忧郁心理位置”的边缘。与“部分客体”的老关系,和就要建立的“完整客体关系”重叠。对于分析师“离去”的知觉,对他而言像是触电了一般,他觉得被驱逐在外,因此立刻对他那怀孕的母亲做出两次尖锐的“随便你”的攻击。他渴望与他母亲之间一对一的关系已经消失了,他的“恨”也变为残酷的。因为怀孕的缘故,梁不再爱他的母亲。当母亲处在痛苦中时,梁感受到无法承受的悲痛,这使他非常忿怒与焦虑。他无法处理“自我”,这“自我”被一连串无法被控制的情绪扯来扯去。他开始接受分析后,在第一次取消约会时,他甚至必须打碎自己的玻璃,并离得远远的。现在他的自我比较强壮了,他得以允许自己伊底帕斯情结中的一些面向呈现出来,也可以看见其母亲、小婴儿和父亲如何影响了他自己的认同。他曾经给自“投射一认同”父母亲中的一个,以父母亲的眼光看世界,亦即没有性的世界,但现在他第一次呈现出来像一位标准小男生的样子,虽然这样子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再次掉入是否往前或退缩的冲突之中,当假期临近时,他驱散了他的伊底帕斯经验,这种现象是以隐形的方式呈现,因为他再次以全能幻想将自己塞进客体里面与客体之间,他住在这些客体(亦即他的抱枕)里面。

梁的抱枕是去性化(没有有性关系)的父母亲,他可以让它们分离,亦可以让它们环绕在自己身边,也可以是遗留下来的安慰物。其他令人害怕的因素,全被排放到地板上和门上,由于这些被排放掉的客体是如此小心地被撕裂,或被剥蚀到仅剩一些形状,以致“性分裂”的本质无法被清楚观察到,在其他像梁一样的案例中,当伊底帕斯情结的早期阶段固着在某一定点时,则比较容易被观察到。克莱恩如此写道:“这个结合的父母人物是伊底帕斯早期阶段中的幻想形式之一,它若被持续下来,则对于客体关系以及性的发展都是有伤害的”。

我认为这个伊底帕斯结构最重要的面向是,投射认同的主要目的在于分散和攻击有性关系的父母亲,并且“撕裂”掉他们的连结。由于这种情绪发生是在生命的早期,被撕裂的客体被无法回收的“投射”扭曲了,但又籍由它们的伤害与持续地投射,异性恋的创生能力也被摧毁了,病人取而代之的是拥有一个病态的性客体——这些客体是被扭曲的、不完整的和破碎的,父亲常常不被视为父亲或丈夫,而是一位具有施虐阳具的男人;母亲则是一位脆弱的、公开被施虐的女人,两者皆被认为可能成为同性恋同盟,一起反对另一种性别。这些幻想是如此的自大全能,导致病人相信他已经成功地将两极性别与意志分离,例如:做有关女人的梦,而这些梦常常是女人和女人(或者女人和女孩),若是男人的话,则是男人和其他男人或男孩。

例如我的一个病患在梦中看见他的分析师,将他从等候室带走时,像一个过度敏感的女人,而且太渴望同怜他与对他太好,有次他在躺椅上觉得我已经改变了,我变成一位高大、冷淡、谦虚的男人,而他也立刻将自己投射在这个人物上,并且完全和他相似。

一位我曾经分析了多年的病患,他的一个梦中出现这种破碎的影像,下面是他描述的一个梦:

他在国外有两幢独立的房子,它们各有一座网球场,其中一幢房子虽然外面并没有标志,但是他知道里面正有一个女人穿着紧身衣和裤袜,并且渴望性关系,这栋房子网球场的表面已经有了裂痕,而另一幢房子的网球场表面则完好无缺。在网球场上有两位男人,面对面正在进行一场竞争非常激烈的网球赛,可是他们中间根本没有网子——梦到此结束。

这位病患已经分裂了早期伊底帕斯配偶,并且分别与配偶之一建立关系,这个梦描绘了他的性生活与其客体关系是如何严重地被影响。对他而言,母亲是一位已经碎掉的、会诱惑他的女人,想要和他有性关系。在分析中有一半的时间,他对我的移情主要被这样的知觉所主导,且持续了很久。在分析开始时,他自己常非常容易兴奋起来,觉得自己完全认同了一个疯狂的乱性女人,而和一个乱性的女人有混淆性关系正是他的主要问题之一。这位病患在青少年时觉得自己装在一个具有乳房的女人身体里,这种跨性的感觉几乎到了谵妄的地步,以致他无法在学校更衣室里换服装,或是在游泳池时,他必须盖住他的胸部。因此在他梦中,房子里面诱惑他的女人,也是在他妈妈里面的自己。另外,男人和男人之间面对面地在玩一个需彼此面对面互看以及竞争的游戏,同时又无法知道彼此的得分,这显示他另一部分的移情主题。这项主题与他的生活和生涯有关。表面上,他们看起来没事,但私底下却极度地与我竞争,并且感到嫉羡(就像他和他的同事一样),也认为我会想和他竞争,且抢着要赢过对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分析师会被变成一位观望者,而病人则一再与不适合的对象发生性关系,并掉入很痛苦的三角关系中,在这种关条中占有一席之地,表示排除掉另一方,同时和有敌意的另一方成为配偶。

梁破坏联合父母的方式与另一位病患的方式类似,这位病患将在等候室的我与诊疗室中的我分裂了。在后来的分析中,我们得以看见,作为母亲,我被由父亲身边拉开,必须籍由发问接近他,且诱哄他。这种状况不仅是在他需要我或感到焦虑的时候出现,而且也在他对我有敌意,并选择远离我的时候显现,这时他会觉得我不再是一位母亲,而是一位太过软弱而无法对抗他敌意的小女孩,只会以一种羞辱和乞求的方式将他塞在中间,最后变成以可怕的受虐方式吸入他。“抱枕”从这角度看,是父亲的漫画像,愚蠢地理想他了现实和日常生活面;对于婚姻及其意义则表现出无情的冷淡;一心只想和梁更亲近,并成为配对。

由于偏差的早期发展,早期伊底帕斯情境中有两个面向,这两个面向驱使病人把伊底帕斯中的联合父母破坏之后,并将之排除在自己的视野之外,第一个面向是关于“原初情景”的刺激,例如:梁觉得他被这些感觉袭击,且被推来推去,这些感觉超越了其自我所能忍受的范围。第二个面向是“原初情景”的事实是它排挤掉了病患本人,在这早期阶段中,尤其是当病人过度使用“投射一认同”来补偿被干扰的客体关系时,被排挤的感觉皆被经验成从客体身上被排放掉。病人不只觉得不可理喻地被刺激,而且觉得被孤单地丢在外面。我尝试藉由A 先生的简短素材,来描绘这两个面向。

A 先生是一位很有才华又敏感的男人,已婚且已经当爸爸。在他生命中的早期,有一些同性恋的关系,一直到现在当身处压力之中时,他还是会有强烈的同性恋倾向。他来寻求分析的原因之一系他因为过度妒忌太太而深感被折磨。他认为太太在性方面背叛了他,但是却无法确定真真实性,或认为他只是用幻想来折磨自己。当他看到太太在电话中或准备外出时,他会想象太太正在计划着要和别人发生性关系。

虽然在A 先生的分析中有许多丰富的要素,但是我必须暂时先忽略它们,而仅将重点放在与本章有关的素材上。在许多方面,A 先生和梁很像,他多愁善感,而且有非常强烈的死亡驱力。在心灵的最深处,他确信自己基本上被一位既自恋又没有空间的母亲所拒绝。A 先生缺乏一个安全的内在好客体,而且以“投射一认同”和全能的控制作为和其客体互动的主要方式。对梁而言,母亲的过早怀孕对梁在伊底帕斯情结的建立上没有帮助。对A先生而言,则与他的弟妹有关。他家庭中所存在的不利的外在环境,是导致性困扰的原因之一。父母亲似乎都有一些同性恋倾向。从十三岁开始,他哥哥和我的病人即有一些性关系。那些被贬低的性人物,常常是A 先生的投射,也是在他伤害伊底帕斯配对之后的结果。不幸的是,它们且在某方面,和他真正父母亲的行为相互呼应(晚期也与其他的真实客体相呼应),这常使A先生感到混淆,并失去现实感。他常常担心没有客体会帮助他寻回自己的现实感。

不像梁的情况,A 先生的心灵世界是非常活泼的,而且在分析中,常常会有亢奋的性欲,他常常要求以立即的“插入”与“占有”,来移走他的混淆和焦虑;他也常常需要觉得在客体里面,而不要被孤立或丢在外面。要求立刻被认识,并形成一对兴奋的配偶关系,对A先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这些现象与认同都是隐藏在他那同性恋后面的驱动力量。在分析开始时,它剥削了分析师和病人主间的移情意义,亦即他和我之间的个人意义。我成为他理想化的“新”客体,必须满足他之前没有得到的,而且必须用他可以容忍的方式给予他,毫无排挤或等候,不可以刺激他的焦虑或罪疚感,嫉羡或妒忌,或者伤害他的自恋。大部分的时间,他被其同性恋需求所刺激而感到兴奋。在幻想中,他身处在一个高高在上的阳具里面,从高处鸟瞰我,并且控制我,我成为一个必须钦佩他并服务他的小男生,若我稍微干扰这幻想,则他会还以冰冷与残酷的脸色。有时他则会处在“投射一认同”情境中,成为一位女性化,温柔又堕落的人物,他的性别永远都是分裂的。这种兴奋的同性恋移情,与来自各方的“逆转性欲关系”,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是被隔离起来的,与他的伊底帕斯情境没有连结。因此伊底帕斯人物无法出现在视线中,也仅能在分析中进进出出,A 先生里面的小孩也从未出现过。

当他的兴奋感减弱时,则愈来愈能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开始会注意房间里的“记号(signs)”或是我的衣服、我的言语:他会提到与亲密关系、宴会和性有关的主题,虽然他无法指出谁邀请他或排除他。其“伊底帕斯谵妄”的混淆,以及对于我的性倾向的怀疑,皆隐藏在他的素材中。他无法确定我是否曾经或是仍然对他感到兴奋,也不知道我是否与他过度牵扯,就像他对我一样。这段期间的分析是非常痛苦的,因为A先生正因他那深入的伊底帕斯质疑和混淆的出现而感到困扰。当他的“偏执妄想”渐渐减弱时,才得以让我接触他对于自己与客体的一些羞辱、失望、焦虑和忧郁的感觉。

当有关性的谵妄在移情中消失时,他开始很痛苦地感觉自己暴露在一个伊底帕斯配对中,这配对非但无法完成他的幻想,还排除他。这时他的生命中,又同时遭遇了许多困难,A先生在这时候也比平常更容易被“记号或符号”所干扰,就像之前我描述的唔谈时段,当天我比平常穿得更正式,他也注意到这一点了。

当天,当我到等候室带他时,就在他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立即表现出焦虑,整个脸色变得非常黯淡。在躺椅上他持续静默了好一段时间,然后他说他作了一个梦,之后,他快速地说完这个梦,好像他迫不及待地,且很兴奋地告诉我这个梦。梦中他在法国的一家餐厅,他叫了一道称为“小牛顿”的餐点,当服务生端上这道菜来时,他发现盘子里的菜没有眼睛、黑色的眼窝、空洞的嘴巴、黑色的东西、草菇及竖起来的脖子……,他继续地诉说着,之后,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设想他在等我诠释一些有关被砍下来的头与看不见的眼请等等之类的东西,但是我认为这些他所谓的梦,更好说是他逃到精神病态幻想中,或是他将内在的混乱与干扰投射到我身上的结果。A先生总续说:“然后还有一些线,它是否叫作‘细绳子’? ”这就是我叫的菜,或是它叫作:“脑浆?……”他再次停顿。

之后,他又谈到了有关尿壶边的皱折,以及溢出来的蛋糕等等。当他停止说话时,我诠释说他进入他的梦境里面,并希望我也在那里加入他的阵营,为了逃避因为看到我穿的衣服而产生的混乱与干扰,他回答道:“我闭起了我的眼睛,我正在想‘分析,肛门是受胎之女神,套装?什么套装?喔!你指的是你的套装……’”A 先生续续嘲弄我,并假装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说当他见到我,尤其是现在当他听到我跟他请话时,他觉得被控制,被发命令要注意到我的套装并且讨论它,除此之外,还因为这套衣服而被干扰,并且觉得混乱起来,这些干扰他觉得如此被污辱,乃致他必须以嘲笑与炫耀的态度做响应。

之后,A先生继续以较缓慢的速度述说一个法文的“梦”或主题,其内容较有变化,可是兴奋却减少了,在他述说结束时用晦涩的声音说:“proust’s Charlus从事了一些粗糙的交易!但是他只见到他的父母亲在‘做它( doing it ) ’”我说他正在描述他在约谈中的经验,粗糙的交易指的是他希望我能加入他同性恋幻想的世界,但是他却渐渐发现是我在做我的工作。换言之,是父母亲在“做它doing it”,这状况除了让他咬牙切齿之外,也让他很想冷嘲热讽一番。在一段很长的静默之后,A 先生说:“但是为什么呢? ”,他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再说:“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啊!我单独一个人!”之后他开始哭泣地说:“会这样觉得,真是荒谬。”

梅兰妮•克莱恩曾如此写道:“有时分析师会同时扮演父母亲的角色,在这情况下,他所扮演的常常是对抗病人一种敌意的连结,这时的负向移情会达到最高峰。”我的衣服对他而言,是一对具有敌意的、原始配偶的“记号(sign)”它是如此激烈地干扰A 先生,以致他被迫掉入那种非常防卫与摧毁的幻想之中。在会谈的早期,A 先生会持续在许多约谈时段中陷入同性恋的幻想,他会变得愈来愈冷淡,觉得被迫害,并以受虐式的忧郁情绪结束约谈。在这次的约谈时段中,他和我得以攻破这道用来对抗伊底帕斯干扰和刺激的强大防卫系统,而且恢复与我的连结以及与他自己的连结。他终于意识到,是他的父母亲在“做它doingit”,以及他对于他们性交的敌意,与被背叛的一些不好的感觉。那个在这位男人身上的小男生,突然躺在沙发上,觉得很孤单、被排挤,因此他哭了。

在作结论之前,我要简短地谈论一些有关技巧的问题。A先生压迫分析师加入他那原始粗糙的同性恋交易。就像梁压迫分析师要成为一个既不会改变,又没有意义的抱枕一样。被迫与病人一起“行动化”的压力,以及分析师被迫作某一个诠释,都表示分析师被迫接受粗糙的交易,包括无法带动改变和没有意义的诠释。病人邀请分析忽略那一直在运作和正在治疗中运作的一些心智工程,为了使那些早期伊底帕斯情境,由他的视线排除,这情境正是他不遗余力想加以控制并除掉的。

我将用梁的素材做一项小小的示范。当他带来糖果并且问我是否我要一个时,若我当时仅诠释说他渴望是我唯一的病人,则没有考虑到当时所有的情境。换言之,他尝试不要让我看见,并且诱惑我阉割掉周末放假这个事实,指的是我作为母亲,将他关在外面,因为我生了另外一个小孩。诠释他渴望一个妈妈,而且这妈妈不是他弟弟的妈妈,这种完整的诠释使他能够表达那分裂掉的忿怒,亦即母亲在错误的时机,强迫给予他一个弟弟。就A 先生而言,他所面临则是另一项问题。A 先生给我的压力不同于梁(梁的压力是要我慢慢诠释或不要诠释),A先生则逼迫我太快做诠释或者太快诠释梦的内容。倘若我如此做的话,则他会觉得他已经撕碎了那对联合起来的父母亲,并在“粗糙的交易”中将我吞并到他的同性恋情境里。由于我没有被他的压力所主导,他觉得他的父母有一个坚定的立场,而且在“做它doing it”,亦表,我有在我的工作岗位上,了解伊底帕斯连结所造成的情绪干扰与混乱。

当然,分析师都应在每一个治疗时段中,尝试以开放的心智重新感知病人述说中最紧要和最有潜在动力的素材。例如,在其他治疗时段中,探索梁对于一对一之关系的原始需求,以及A先生改变幻想之意义等细节,可能是两位病患情绪动力之所在。

摘 要

梁和A先生以及其他这类的病患,都与伊底帕斯情绪未成为正常发展动力的一部分有关,亦即他们没有显著的性欲望、竞争与妒忌。由于早期持续的缺陷,使他们继续使用防卫机制,而且必须被迫意识到伊底帕斯配对的存在,这对他们而言是无法被容忍的,因此他们采用更多的防卫,来使它们视而不见,或淹没其存在的痕迹。因此我不同意寇哈特学派(Kohutian)的观点,因为他们只谈缺陷,而不谈伊底帕斯情结。

最主要的关键是他们已经习惯籍由“投射一认同”进入客体里面,以此面对他们与原始客体之间被干扰的关系。为此意识到“配对人物”的存在,使他们由所投射的“家”被排除到客体里面。再者,这对结合起来的父母亲(对这两位案例而言是一种残忍的结构),命令他们观察做爱的过程,并威胁他们侵入或被挤进父母亲永远的性交中,这刺激起了他们的嫉羡,也使他们的焦虑和忧郁大大地增强了。由于病人缺乏了一位可以帮助他们包容和修饰的内化人物,这种几乎令他们无法招架的心智状态,让他觉得孤伶伶地扛着一个无法被容忍的心灵重担,以及处在具有威胁性的混乱中。为了减轻他的心灵重担,并且能重新进入他的客体,病人在幻想中将自己塞入结合起来的配对人物中,将配偶分开,而且将自己投射进入配偶中的其中一个。但是这种排外的关系,与更早期的前伊底帕斯非常不同。他的客体已经被那无法回收的投射所扭曲,现在则成为那个防卫的、攻击的,且将性连结扯碎的人物,因此病人认为自己不在伊底帕斯人物的世界里,反而是那被贬抑及伤害的性客体。这种在伊底帕斯情结早期阶段分裂客体的方式,以及其结果是如此地独特,因此我认为应该赋予它一个特殊的名字:“撕裂客体”。梁那种对性的无动于衷与A先生的同性恋,两者有时都有几近谵妄的混淆,这是这种独特伊底帕斯结构中许多形式中的两种,其中病态的三角形关系也是其中的特质之一。

最后,自于他们缺乏内在的好客体,这两位病患几乎无法承受被冷落或被排挤,他们必须和另一位客体并存于“投射一认同”的状态中,在梁的分析中,排挤这种动力甚至尚未出现。而当A 先生知觉到父母的配偶关系,而又能感觉到孤单时,还是觉得相当困扰,对他们而言,伊底帕斯的故事由“被赶出门”开始,终究这也是原来希腊神话故事的开端: 李尔王赶走了伊底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