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和婴幼儿的早期依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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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泽尔顿
轻工 2020-5

依恋关系的开端




妊娠


9个月的妊娠促使准父母不仅在心理上,也在生理上做好了为人父母的准备。心理上的预备,无论是潜意识的,还是有意识的,都与女人妊娠期间各个阶段的生理状态息息相关。9个月以后,大多数父母会感觉一切圆满、水到渠成。一旦这个时间被缩短,比如发生早产,父母就会感到突兀和缺憾。其生理上会出现混乱,心理也会受到伤害。

妊娠期间,可能会出现心理混乱和焦虑。这个阶段,人变得畏缩不前,对其他家庭成员的依赖明显加重,这种现象很常见。一想起对宝宝的责任,就让人着急。身份调整期间,准父母的这种心理退缩和衰退是必需的。焦虑会促使即将为人父母的两人对内心的挣扎和矛盾进行早期干预。新旧情感交互调动,可以更好地调整身份,为迎接宝宝做好准备。

无论是准父母自己,还是关心或照料他们的人,都必须了解妊娠期间出现的情感力量和矛盾情绪。产科检查的时候,无论是相关产科医生、护士、儿科医生,甚至心理医生,都必须允许准父母尽情表达他们正负两方面的情感。根据我们的经验,精神病学家和儿科医生对妊娠期的关注点不同,就像他们对生命中的其他重要阶段的看法也各不相同一样。前者处理的通常是各种危机和困境,对妊娠期间潜在的神经及心理问题比较敏感。后者关注得更多的是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利益重新调整自己人生的神奇能力。作为本书的作者,我们将从这两个不同的角度,对妊娠期的不同阶段进行剖析,追踪其间父母依恋关系的起源。

妊娠期间的行为可以分为三个不同的方面,每个方面都和胎儿发育的不同阶段息息相关。在第一阶段,父母进行各种调整以适应刚刚获知的怀孕的“消息”,这个阶段通常伴随着母亲身体的一些变化,但是还看不到胎儿确切存在的迹象。在第二阶段,父母开始体察到胎儿的存在,并且认识到它最终将与母亲分离。这种认识始于第一次胎动,胎儿通过胎动宣告了自己的存在。最终,在第三阶段,也是最后阶段,通过胎儿独特的动作、节律和不同程度的活动,父母开始越来越多地认识到即将到来的孩子是个独立的个体。


第一阶段:获知孕信


“我怀孕了!”

在过去,妈妈要等到自己例假中断才能确认怀孕。乳头的颜色发生变化、“晨吐”、困乏等症状出现,进一步印证了怀孕的事实。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父母可以通过医生进行孕检获得怀孕的消息,甚至可以在家里自行进行早孕测试,通过早孕试纸的化学变化就能确认是否怀孕。

不管用什么方法,无论在什么时候,一旦获得怀孕的消息,父母就知道他们的生命从此迈入了新的阶段。他们对自己父母的依赖必须改变,以适应即将到来的重任。夫妻间一对一的直线关系从此变成了三角关系。

刚获得消息的时候,父母通常都会非常兴奋,这种兴奋很快就被即将承担的责任所替代。计划怀孕的时候,在某些层面上,父母可能已经对各种责任有所意识,当怀孕成为事实,责任意识会进一步地调整,再过些日子,就不再有回头的可能了。

怀孕这事儿开始变得郑重起来。即将为人父母的前景将他们从成年带回童年。没有一个成人认为自己的童年是完全快乐的。每一个青少年都会经历成长的挣扎,面对各种成长危机,怀孕的时候,这些挣扎再次鲜活起来。大多数准父母首先设想的是做一个完美的父母,避免孩子经历自己童年的痛苦。“从没人像我母亲那样。”“我父亲努力了,但是他做的每一样事情都是错的。”“我当然希望自己做得比他们好。”父母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做得更好,保护孩子远离不完美的世界吗?或者,帮助孩子避免他们经历的不好的事情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就像前面所提到的那样,所有的父母都希望帮助孩子胜过力不从心、无能为力的感觉,使他们免遭自己曾经的失败。这样,父母的无能被战胜了,他们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养育者,做好一切准备,就要生养一个完美宝宝了。

准父母们一边美美地幻想着,一边充满了各种矛盾。在某种程度上,所有准父母在身份转换的过程中都会思考为什么要为人父母这个问题。“我真的想成为一个妈妈/爸爸吗?如果缺乏真心想成为父母的愿望,是不是会伤害到宝宝?恐惧和负面情绪会不会伤害到未出世的孩子?”特别是孕妇,在孕期调整阶段,她投入的关注越多,这些担心就显得越真实,使她变得脆弱不堪。所有的孕妇连做梦都担心会生出一个有缺陷的孩子。不仅是做梦担心孩子畸形,就算是清醒的时候,她们也常常会一再演练如果孩子残疾她们该怎么办。怀孕期间,无论是读到还是听到任何有关胎儿可能遇到的威胁,她们都会时不时地一再忧虑。关于药物、食品、烟草、酒精、污染对胎儿发育影响方面的大量信息包围且困扰着孕妇们,越发加重了她们内心的恐惧。

为了战胜内心的恐惧和矛盾,准妈妈必须调动更大的防御系统,把婴儿理想化、完美化,确认这正是她渴望的孩子。努力战胜消极情绪,可以增强为人父母的愿望,相信自己是完美父母。

怀孕的妇女在矛盾中痛苦挣扎,特别需要他人的帮助。医生、护士或者有经验的朋友可以帮助到她们。在这个阶段,准妈妈对帮助她的专业人士非常依赖,渴望他人能理解她的各种强烈情绪,盼望自己成为理想的好妈妈。专业人士、家人或朋友能不被她这个阶段的依赖表现压倒,理解、接纳她的这种暂时性表现,会有效地帮助她建立稳固的家庭。

这个阶段,很多孕妇会变得自我,倾向于一个人独处。荷尔蒙分泌等其他生理过程在这个阶段重新调整,以适应新情况、新情绪,达到新的稳定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晚上做梦,白天做白日梦,日思夜想都在试图理清各种强烈的内心矛盾。如果内心的情况都能处理得好,孕妇最终会生出强烈的愿望,去拥抱新角色。不过,在努力的过程中,孕妇会消耗自己和家人的巨大能量。她可能会与之前的亲戚生疏起来,因为自己的状况无意识地责备配偶或家人,有时甚至暗自得意。有些孕妇会认为自己是被迫怀孕,这种感觉多会出现在孕妇适应新角色时压力过大、责任过重、社会关系或经济状况欠佳的情况下。

孕妇面临的第一项任务是接受“外来躯体”植入自己身体的事实。她可能会感觉胚胎是被配偶强行植入的,因此暂时性地想要远离那个在她身体里种植胚胎的人。由于身体防御系统开始降低,逐渐接受和保护这个“外来躯体”,妈妈必须日益把将要到来的宝宝当作是自己健康良好身体的一部分。

通常,在适应新情况的过程中,女人会去寻求自己母亲或者婆婆的帮助。不过,这时她通常也会很矛盾。晨吐等其他生理症状一方面可以刺激她有意识地积极调整以适应新身份,一方面又有可能会引起她很多的消极矛盾心理。所有刚获知怀孕消息的女人都会既惊喜又失望,充满矛盾。当感觉自己无助又无能时,她们甚至希望自己立即流产才好。孕期出血,出现流产危险,或者真的流产了的时候,她们又满心失望和愧疚。只有当我们前面所说的所有积极因素和这些情况相互合力,才能成为孕育的动力,驱动孕妇渐渐适应新身份,积极盼望未来的日子,为后期的数月孕育储备好能量。


第二阶段:独立生命的萌动


通常情况下,妈妈会在怀孕5个月的时候首次感到宝宝的胎动,这时的胎动表现为轻微的宫缩,幅度不大,后期将渐渐变得活跃起来。对准父母来讲,继确认怀孕消息之后,第一次胎动是孕期的第二个标志性时刻。这个消息会被迅速传递给丈夫、家人和朋友。

直到这一刻,母亲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是一体的。生命第一次搏动之前,母亲的自恋幻想与宝宝还是融合在一起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正是在第一次胎动的时刻,孩子开始“孵化”了。可以说,最早的依恋关系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从此,胎儿从母体独立出来,具备了关系建立的必要条件。胎动是未出世的孩子第一次参与关系的建立。

母亲意识到胎儿生命的时刻,潜意识里开始定位自己的身份。她的各种假想都建立在她自己婴儿期与母亲的关系上。关于这种双面假想,Dinorah Pines在报告中举了一个鲜活的例子:有一个患者,总是做梦,在一些梦里,这患者比当下怀孕的自己年轻很多;就在生产前不久,她梦到自己成了一个正在胸前吃奶的婴儿。“就这样,作为妈妈的自己和作为婴儿的自己融合在了一起”(Pines,1981)。宝宝越来越具体化,超声波图像已经可以测到胎儿,母亲的身体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孕期出现各种新现象。母亲对自己的定位与这个越来越凸显的胎儿以及她自己与母亲的共生融合在一起。母亲通过假想“回到子宫”,使她没得到满足的依赖需求和共生愿望重新获得满足。这就像是,妈妈通过默想未出世的孩子,“重启”她和母亲早期关系中的美好回忆,为自己鼓劲加油。这种现象看起来颇让人费解,就像刚刚学走路的孩子飞奔回母亲身边,以便寻找动力继续远行一样(Mahler 等人,1975)。Pines指出,怀孕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母亲得以解决她成长过程中的离别冲突,将她的原生共生关系推入了一个新的阶段(Pines,1981)。

这种回归也会引发活动冲突和病理反应,由于唤醒了准妈妈和自己母亲之间强烈的融合,这有可能对母亲的身份认同造成威胁。如果准妈妈依赖性过强,依赖需求没有被满足,比如,一些少女母亲有可能会把胎儿—后来的婴儿,看作竞争对手,把婴儿当作嫉妒成性的同胞一样对待。在这种情况下,养育孩子成了沉重不堪的重负,准妈妈的需求很难得到满足。另一方面,如果母亲与婴儿的共生身份认同发展顺利,就会给母亲带来新的心理力量,她对婴儿的认知也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更新。

认识父亲的角色和作用,可以帮助母亲将婴儿和自己区分开。如果她能认识到怀孕是孩子父亲和自己共同作为的结果,是孩子父亲“想要孩子”的盼望引起的,就可以避免陷入孩子是她自己一个人制造出来的幻觉。选择做单亲母亲的女人,特别是那些选择人工授精的女人,更容易被这种幻觉缠绕。在她们心目中,男人只是使她受孕的工具,甚至有些女人直接使用精子库,这些女人通常认为,孩子完全是自己一人创造出来的。

认识父亲的角色和作用,不仅可以帮助准妈妈们将胎儿和自己区分开,避免陷入各种假想,还可以让她明确知道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不是她一个人独自担当,这可以减轻她对新身份产生的无所适从、内心恐惧和焦虑的状况。如果她和父母之间充满怨恨和冲突,这些情愫就会投射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如果父母之间关系融洽,父亲一心履行在合作养育中的责任,不从自己的角色中逃离,母亲就会得到机会将孩子看作独立的个体,知道孩子具有独立成长的潜力。在后面的章节中,我们会看到,生养孩童的愿望也蕴含着父亲的承诺,促使他与未来后代建立依恋关系。

胎动使妈妈认识到宝宝的真实性,有可能会加重母亲对自我的质疑。她常常毫无预感地突然沮丧起来,或者突然兴奋起来。她对宝宝的设想越来越具体,开始梦想完美男孩或者女孩。她对性别的偏爱也开始显露出来,同时,她也担心自己对性别的偏爱会对胎儿造成伤害,因此,她可能会抑制自己的盼望。知识分子型准妈妈对孕期挣扎格外忧心,当被告知所有女人孕期都会担忧时,她们表现得异常吃惊,大受安慰。

怀孕期间,孕妇会在心中一遍又一遍想象如果婴儿不正常该怎么办。直到婴儿出生之前,孕妇会没完没了地担心孩子可能出现各种问题。晚上做梦担心,白天念叨也担心,如果她的孩子患有唐氏综合征该怎么办?脑瘫怎么办?她在娘家或者婆家听到各种不正常孩子的情况,如果自己的孩子是其中任何一种怎么办?如果在孕期没为这些可能的情况做好准备,她就会沮丧至极,再没有比这种沮丧更严重的了,哪怕是早产或者生了一个残疾儿也无法与此相比。她一边调动各种力量和她一起没完没了地排练应急处理,一边为梦中“完美孩子”的丧失而哀恸,她辛苦孕育期盼的不就是个“完美孩子”吗!

羊膜穿刺技术和超声技术可以让人们看见胎儿以及胎儿的发育状况,这些技术对人们适应婴孩以及自己的新角色方面产生的效应非常复杂。虽然母亲(包括父亲)宣称特别渴望知道孩子的性别(羊水穿刺技术可以做到),但让人吃惊的是,高达40%的人并不希望被告知结果。孕妇在怀孕第三个月照超声波影像时,带着好奇和惊奇观看屏幕上的胎儿图像,满怀敬畏和恐惧,不敢透过表面看得过深,从此内心开始进行各种调试,调整对胎儿既怕又爱的矛盾情感,母亲还没做好准备面对宝宝的真实性。很多第一次怀孕的女人,在屏幕上看到胎儿的活动时,表情非常复杂。在她们眼里,胎儿还不完全,外形还不完整。她们常常把目光转离屏幕,仿佛看见的形象太恐怖,让人无法承受。“这孩子是真的吗?”“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无助!”当产科大夫说胎儿一切正常时,她们简直不能置信,需要一再和大夫进行确认。这种情形要一直延续到怀孕第五个月,在这之前,胎儿在准妈妈眼里一直是个几乎看不清、一团阴影似的物体,非常不真实,脆弱,可怖。这种感觉正反映了母亲自身的矛盾挣扎,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接受这个孩子。

Elizabeth Keller是我们在波士顿儿童医院诊疗中心的同事,从事儿童发展研究。她将两种父母做了一个对照,一种是通过羊水穿刺或者超声技术提前知道胎儿性别的准父母,另一种是直到孩子出生才知道孩子性别的准父母(Keller,1981)。有人认为,提前知道孩子的性别可以增强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依恋关系,促进新生儿早期人格发展。事实证明,完全不是这样!孩子出生以后,提前知道宝宝性别的父母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认识孩子的人格和个性。似乎冥冥中,运行着一个保护系统,防止父母和孩子之间过早建立依恋关系。与具有独立人格的婴儿建立依恋关系需要时间,似乎上苍不允许早早将关系固定下来。这也引出了早产儿调节的问题,他们的依恋关系建立过程被提前了。


第三阶段:了解将要出生的宝宝


孕期最后几个月,胎儿在父母心目中越来越独立,越来越真实。通常情况下,在这个时期,婴儿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婴儿房也准备好了,母亲的产假也请好了。父母在慎重地为婴儿择选名字、挑选衣服、油漆房间的时候,已经开始将胎儿人格化。与此同时,胎儿也开始进入角色。胎儿的动作和能力水平开始有规律地循环,母亲依据这些规律做出回应,这些回应可以被看作某些形式的早期互动。母亲能开始读懂这些规律,想象未出世宝宝的脾气和性格,有时甚至认定了宝宝的性别(Sadovsky,1981)。有些孩子的母亲,会把这个胎儿和她已有的孩子进行对比,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贴上各种标签,“安静”“好动”“舞蹈家”“足球运动员”,等等,并且明确了这些标签的含义。就像是通过这样,母亲将胎儿人格化,婴儿出生的时候就不会是个陌生人了。

当代的超声波技术已经印证了数世纪以来人们对孕妇的各种观察结果。胎动的形式丰富多样,父母据此对他们未出世的宝宝做出回应,赋予他独立的人格,为了理解这其中的关系,我们大致地浏览一下有关胎儿发育的已知信息。

1.胎动。新生儿的全部动作模式在胎儿身上都能看到(Milani Comparetti,1981)。婴儿的大部分动作在怀孕期间就已经开始发展了,为出生后的适应做准备。比如,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呼吸运动早在怀孕的第13—14周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这时的呼吸运动急速、没有规律,伴随脑部低压、高频的“皮质电”活动(Boddy等人,1974)。胎动一直是人们特别关注的对象,可以通过非侵入性的方法对胎动进行研究,并且可以为诊断提供参考价值。有一个极端的例子,胎动明显减少或停止预示着有可能出现胎儿死亡。胎儿的运动受酒精、烟草、镇静剂、母亲情绪压力等各种因素的影响。

在新的成像技术帮助下,人们发现,胎儿的运动强度和形式在妊娠的不同阶段一直都在发生变化。

孕6—7周的时候,胎儿的身体会出现平缓的圆周运动,随着时间的发展,胎动会变得复杂起来。

孕13—14周,可看见屈伸动作,手的开合,吞咽运动,呼吸运动。机械刺激会让胎儿产生惊吓反应,胎儿已经有能力适应刺激。

孕15周左右,胎儿开始吮吸自己的手指。

孕16—20周期间,妈妈第一次感觉到胎动。

孕20—21周,可以看见手指和脚趾的指节运动,以及眼睑的眨动。

孕26—28周,声音刺激会引起惊吓反应、躯干和头部旋转、心率加速(Janniruberto & Tajani,1981)。

不同的胎儿胎动差别非常大。有记录显示,胎动的平均数从第20周的日均200次到第32周的日均575次不等(出生时的胎动平均数是282次),不同胎儿的胎动差别在50~956次之间,差别范围极大。

在80%~90%的案例中,母亲自己对胎动的测量与客观测量数据相同。胎动受各种刺激影响,在声和光的刺激下,胎动增多。在超声波的刺激下,90%的母亲胎动会增多。触摸和按压母亲的腹部,也会引起胎动。

2.周期性活动。在胎儿身上可以观察到新生儿的很多意识状态—安静、警惕、沉睡、REM睡眠(快速眼球运动睡眠)等(见本书第二部分)。这些状态具有周期性。通过20年的观察发现,母亲睡觉的时候,胎儿的静息—活动周期表现为40~60分钟(Sterman,1967)。最近,这种周期有所变化,无论在母亲清醒还是睡眠状态下,静息—活动周期变为40~80分钟(Granat 等人,1979)。人们也发现了明显的胎动昼夜节律(Roberts 等人,1977)。观察发现,胎儿活动的这种周期性与胎龄、胎儿性别、出生体重以及新生儿行为评估(比如阿普加评分)无关,相反,它似乎与胎儿内在生理特性有关,并可能受到母体活动的影响。

在怀孕后期,任何一个孕妇都能说出胎儿的活跃时间。大多数孕妇说,胎儿运动的高峰出现在她们自己不活跃的时候。虽然要考虑孕妇休息时候的清醒度,但她们的这种说法还是让人信服的。胎儿有可能会根据母体的静息—活动周期进行自我调整,使自己的活动周期与母体的相反。母亲活跃的时候,胎儿就安静。母亲安静的时候,胎儿开始在子宫壁上“爬行”。人们认为母亲运动后休息时,肌肉运动乳酸含量达到峰值,会刺激胎儿的运动。胎儿可以预见母亲的运动节律,并以此调整自己的运动节律,这一现象向母亲进一步显明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可以“适应”她和她的生活压力的人。

我们要求妈妈们记录胎儿的静息—活动,有意识地对胎动周期观察三两天后,就能精确预测胎动时间。胎儿的行为有规律、有条理,循环往复。胎动的各种状态越来越明显,妈妈对胎动的感受越来越清晰。在孕期最后的三个月,孕妇已经可以分辨出胎儿是在(1)熟睡(安静,对外界刺激基本没反应,偶尔肢体突然痉挛一下);(2)浅睡(安静,但是伴随手脚的重复运动、打嗝,或者四肢、躯体缓慢蠕动);(3)活跃、清醒(“爬”子宫壁,伴随激烈猛戳等剧烈动作);(4)警醒但是安静(显然在等待接受外部刺激,运动平缓且更加直接,通常都是因外部刺激而起)。

3.对刺激的反应。在所有出生时很无助,需要被照顾才能长大的物种(晚熟雏)中,人类是唯一在出生前所有感觉系统就已经齐备的物种(Gottlieb, 1971)。神经末梢接收器、髓鞘化完成之前,已经出现了未成熟的神经末梢功能。很显然,外界刺激对感觉器官的发育成熟起着很大的作用,增加或减少外界刺激,感觉器官的成熟速度就相应加速或减缓。

早在怀孕第49天的时候,只需轻轻碰触胎儿唇边的面颊,胎儿就会把头弹开。孕90—120天期间,胎儿努力保持头部平衡的时候,开始出现“矫正反射”。孕6个月左右,胎儿已经能对声音刺激产生反应。记录显示,这个时期,胎儿的心跳频率会随声音刺激发生变化。

在孕期最后三个月,非侵入性技术可以探测到胎儿皮质的离散性诱发反应(Rosen & Rosen,1975)。胎膜破裂后,胎儿头皮电极对声音、触觉、视觉方面的刺激产生丰富的反应。根据胎儿对这些刺激的适应性,可以估量新生儿的健康状况,如果胎儿的反应一直没有变化,有可能他正处在某种压力之下(Hon & Quilligan,1967)。母亲的观察与超声波对胎儿行为的监控结果相同,因此,儿科医生确信,在孕期最后三个月,胎儿可以对视觉、听觉和动觉刺激等做出恰当的反应(Brazelton,1981)。

将一束明亮的光线照射在母亲腹部胎儿视线可及的地方,胎儿会惊跳,如果光线柔和,胎儿就会主动平缓地转向光线。母亲腹部附近产生的巨响也会使胎儿惊跳,同样,如果声音柔和,胎儿就会向它转动。胎儿在安静状态,比如睡眠时,对刺激的反应微小,较难预测,胎儿对这些刺激的适应更迅速。胎儿对外界刺激的不同反应可以看作是对母亲发出的信号。如果这些信号与母亲的反应相对应,母亲和孩子之间就可能已经开始产生同步反应了。

胎儿尚在子宫里时,就已经习惯了母亲睡眠—苏醒的节奏,以及母亲的各种反应模式。新生儿不仅在子宫里体验了母亲的节奏,也越来越“熟悉”母亲发出的听觉和动觉信号。难怪新生儿更加偏爱女人的声音而不是男人的声音(Brazelton,1979)。胎儿在出生前已经为出生后应对各种刺激做好了准备,形成了出生后的“适当”反应模式。

与此同时,父母对宝宝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孕期结束的时候,妈妈感受到胎儿的反应种类越来越多。她们说:听到巴赫音乐,宝宝会舒缓地、有节奏地轻轻踢腿;听到摇滚音乐,宝宝的反应则完全相反,动作剧烈又迅猛。说起宝宝的反应,妈妈们总是充满自豪,认为胎宝宝已经是一个意识清晰、反应敏捷的小人儿。胎宝宝不仅对环境意识敏锐,也做好了面对环境的各种准备。在这个阶段,父母开始认识到宝宝已经足够强壮,可以应对外面的世界了!父母越认为他们尚未出生的宝宝又能干又善于互动,他们就越有信心,相信宝宝有能力应对即将到来的生产过程。

越接近生产,母亲就越怕伤害到宝宝,这种恐惧越明显、越深刻,以至于孕期的最后几个月里,几乎没有哪个孕妇能将这样的恐惧说出来。她们必须抑制这种恐惧情绪,否则会因压力过重而崩溃。为了与这种恐惧抗衡,父母们开始把胎宝宝看作独立的小人儿,根据胎儿运动以及胎儿对外界刺激的各种反应,赋予胎宝宝相关的个性。妈妈越是认为胎宝宝是与她相独立的人,就越能保护她自己不再沉浸在担心自己无能为力的恐惧中。妈妈若认为自己的胎宝宝强壮而又坚韧,她甚至可以把孩子看作盟友,和她共同完成艰难的分娩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