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咨询师:心理辅导的隐喻操作

> 故事咨询师:心理辅导的隐喻操作

李永强,郝琦
清华大学出版社有限公司 2014-6
9787302358749
39.00

【阅读唤醒内在的英雄】

人们似乎对故事有着与生俱来的热情,故事在满足人们好奇心的同时还在满足人们富于想象力的原始思维经验。在人类还没有产生语言文字时,是使用意象来感觉客观世界及思考生活现象的,人们脑神经里会产生栩栩如生的精彩画面。

童话和奇幻故事的新奇、刺激及变幻莫测的情节和各种鲜活的形象,很自然会让读者产生阅读和听故事的快感,仿佛回到幼童期以天真无邪和全然接受的方式,富于激情地倾听智慧老人的故事。如果仅此而已,那么阅读童话和奇幻作品就理应是小孩子的至爱,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成人也加入了庞大的阅读和写作队伍呢?

伟大的奥地利心理学家、犹太人弗洛伊德指出,人的心理结构由三种意识构成,心理结构的表层是我们平时能够察觉和感知的心理过程和内容,如我们的记忆、态度和观念等被称为意识。心理结构的中间部分是前意识,它虽然潜隐,但在某种情况下却可以成为意识部分的心理内容。我们心理结构深藏不露的部分是潜意识也叫无意识,它在意识的最深处,包括各种先天本能和被意识压抑到无意识中的心理活动,以及一些由创伤事件造成的被压抑的情感和欲望等。

正是我们心理结构这个深藏不露的部分,也就是潜意识如影随形般影响着我们的意识内容而我们却不自知。一方面是意识在压抑那些原始的冲动、欲望和一些被当事人认为是痛苦的、令人生厌的或者见不得人的事件或者观念;另一方面被压抑的部分虽然潜藏不露而能量却并未改变,于是它们便时时作祟,会以梦、自由联想和情感转移的方式呈现,从而释放被郁结的能量。

弗洛伊德的同事布洛尔医生有位叫安娜的精神病人,每次来就诊时都坚持向医生描述上一次就诊以来的各种真实的幻想和体验。一段时间之后,安娜的焦虑明显降低。布洛尔医生为使安娜更多地倾诉,就在治疗中采用了催眠疗法,更奇妙的事发生了。每当安娜讲出一件与症状有关的事,相应的症状就会消失。可见,倾诉与倾听的需求,特别是能反映潜意识深层的情景与声音的倾诉与倾听,似乎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有着强大心理能量的精神本能。

实际上,童话与奇幻文学就是我们心理现实的投射,是我们内心世界的真实反映。因此,人们写作和阅读童话及奇幻文学作品,恰恰就满足了倾诉与倾听这样的深层心理文化需求。童话和奇幻文学就像我们在清醒时所做的梦,无论写作或阅读,都可以让我们的心理现实产生共鸣,让我们深藏不露的潜意识部分得以呈现和释放,对于缓解焦虑和打开自我防御机制的精神枷锁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而且童话与奇幻文学可以帮助人们理顺内在潜隐的矛盾冲突,整合心理能量,完善我们的心灵地图,让我们重新出发,以崭新的姿态面对客观现实。

台湾地区的学者蔡昌雄就曾指出,当我们观赏《星球大战》《角斗士》等英雄原型角色与主题如此突出的电影时,在这个过程中因与角色共鸣所引发的情绪起伏高潮,正鲜活地说明了我们当下便活在心灵原型世界的真实。这也许是童话和奇幻文学深深吸引大众读者的深层心理原因,于是童话和奇幻文学不仅仅在满足人们想象力和原始思维的快意感觉,他还有帮助人们发现生命意义和重现生命价值的功能,因此它能以无与伦比的魅力打动众多读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个人的心理世界和外在的现实世界可以说是互为镜像的关系,我们心里有什么都会投射在周围的环境里。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丰富的是多侧面的,就像多棱镜那般富于变化。也就是说我们丰富多彩的人格面具的背后是有着许多子人格的,是它们轮番登场扮演不同的角色,才让我们拥有了各式面具或脸谱。认识这些子人格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走入自己内心深处的童话世界,识别童话世界里的演员,是它们的投射让我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客观现实。

心理学里面所说的“投射”的意思是,你会不自觉地想象别人拥有某种情绪或感受,而其实那些感受正是你自己所拥有的感觉。于是我们拥有了自己丰富的心灵世界。于是,每个人都像一颗钻石那样有许多面,像彩虹那样有许多颜色,我们的内在人格有许多的面向和差异,每个人应该都是一座丰富多彩的智慧宝藏,就看我们是不是很用心地去挖掘他,开采他。

怪不得佛说一粒沙里有三千大千世界,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心灵王国。也可以这样讲,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心灵世界的国王。周围世界的人,可以认为是我们子人格的投射,因为他们是从我们的眼睛里看到的他们,而未必是原原本本的他们。就这个角度而言,他们似乎就是我们心灵王国里的臣民。

也就是说,我们所看到的都是自己,是我们主观地为周围世界的人安排了诸多角色。于是,我们个人与他人及过去的人类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那么我们如何更深刻地认识自己呢?深入童话世界去领略我们内心深处的情景与声音,不失为一种非常好的精神探险的方便路径。

深入童话世界不仅仅是阅读童话,也包括我们亲自动笔写下属于自己的个人童话,也就是用故事的方式隐喻地写下我们的生活。我们说,故事有心理治疗作用,它以隐喻的方式发生作用。其实质就是我们在写故事的过程中可以完成内在人格的整合。

比如,一位小说家坐在电脑前,手指不停地敲打键盘,在脑子里建构故事布局,情节发展;诸多人物形象开始活跃起来,其实都是作者子人格的投射,这些子人格会不甘寂寞地向作者述说他们是谁,以及他们想要什么;于是子人格之间的关系建立起来,矛盾冲突也发生了,故事新奇而刺激;最后,矛盾转化,故事结束,心灵舞台落下帷幕。

当作者完成作品时,会长长地出一口气,同时发现自己变了,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重新认识了自己,并对自己有了新的发现。于是,他在经历了内心世界的精神历险之后,以崭新的姿态走向现实生活的舞台。

【故事隐喻的心灵视野】

美国原型心理学家卡罗·皮尔森博士在她的专著《内在英雄》里面介绍了瑞士心理学家荣格理论中的六种原型,当然,理论上原型的总数要多得多。原型是透过个人潜意识中的情结呈现出来的,每一个个人情结都可以发展出他的一个具有独立个性的子人格。每个人都会有一些难以忘怀的往事,特别是那些能够触动自己,让心灵震颤,可以引发无限情绪的个人生命历史的瞬间,也或许这些事已经被我们忘记了,然而它会隐藏在我们特定情绪的背后变着法儿地捉弄我们,这样的心灵往事我们就可以把它叫作情结。

因为在我们生命的历程中经由各种因素铸成了某些情结,于是就发展了我们多样化的性格,每一个性格侧面似乎有它独特的生命,与其他的性格侧面不同。于是我们把具有独立个性的那个性格侧面称作子人格。每一个生命都是多样化的,是复杂而善于变化的,因为在我们心灵深处有着多样化的子人格。它们是我们的内在英雄,潜伏在我们身体之中,随时听从主导人格的召唤,该出手时就出手,决不含糊。

让我们以法国当代作家赛奇·布鲁梭罗的长篇魔法小说《魔眼少女佩吉·苏》为例来阐释奇幻文学作品的阅读意义和价值呈现功能吧。魔眼少女佩吉·苏的故事实质上是作家赛奇·布鲁梭罗的心灵世界里面发生的奇迹故事,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故事看作是一个人的心灵王国里面上演的心理剧。

故事里面的角色就是一个人心灵世界里面诸多子人格的象征:主人公佩吉·苏,女中学生,是一个具有敏锐自知的孩子,难能可贵的是她可以清楚地察觉自己的阴暗面,也就是隐形人;幽灵即隐形人或透明人,代表了一个人的阴暗面;蓝狗,原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可怜而自卑的小人物,一旦有所成就即骄傲自大,他试图以勇敢来超越自卑,佩吉·苏接纳了它才使它日益成长起来,并成长为勇猛的斗士;赛巴斯蒂安,也是佩吉·苏的朋友,70 岁却保持14 岁男孩的外表,他应该是一个人无意识里面没有长大的内在小孩,他内心深处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于是他因自卑而轻易不肯显形,要浸泡在百分之百纯净水中才恢复人形,这纯净水就是爱的象征;费尔内,被认同内化了的父亲子人格,认为女孩复杂,宁愿有个儿子,代表了佩吉·苏不能很好接纳自己的一面;玛吉,佩吉·苏的妈妈,和平型性格,对自由的小女儿感到失望,她和多数妈妈一样想拥有听话的乖孩子;朱莉亚,也是与主角人格相左的内在力量,渴望成就一番事业的子人格。此外,还有象征滋生消极情绪的疯牛和灰色螃蟹,象征自卑情结的能使人缩小的魔界,象征子宫情结的鼹鼠洞,象征恋母情结的花与蜂蜜的迷香,象征自恋情结的杀人玫瑰,等等。

故事讲述了一个人广袤的心灵疆域里面发生的种种矛盾冲突,揭示了一个人深藏不露的潜意识里的秘密,在这样的讲述中,我们发现了生命的意义,以及被我们忽略了的存在价值。而且,如果我们善于调整和使用个人子人格的丰富能量,不但可以让我们很好地了解自己的心理现实,还可以帮助我们重组内在能量,把外在的重要生活问题处理得恰到好处。这就是我们阅读和写作童话和奇幻文学作品的意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