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泡利遇上荣格:心灵物质和共时性

> 当泡利遇上荣格:心灵物质和共时性

戴维·林道夫
湖南科技 2014-8
9787535782038
38.00

泡利的梦境和视觉印象

该系列中的第一个梦境建立了情景发展的环境。梦境的简单性带有欺骗性,因为它对于即将发生的梦境的范围具有象征意义。

做梦的人是处于社交场合。在离开的时候,他戴上了一个陌生人的帽子,而不是自己的。[9]

在这个梦的意思变得清楚之前,他又做了许多梦。稍后可以看出,陌生人的帽子跟自性有关,泡利对于这个自性,也是一个陌生人。

接下来的是一个觉醒的梦境。现在,潜意识呼吁采取行动:

做梦的人周围包围了一大群模糊的女性的形象……他内心一个声音在说:“首先,我必须摆脱父亲。”[10]

内心的声音是自性的表达,实际上是在说:“你要是想跟女性有关系,必须离开父亲”,这里的父亲指的是原型的父亲。“父亲原则”成了一种阻碍。

然而,真正的父亲,却丰富了原型的经验,在其所有的伪装层面渗透了儿子正面和负面的男性身份。这并不奇怪,泡利的父亲在维也纳是一位杰出的化学家和医学教授,进一步提高了他的儿子在智力方面的兴趣。虽然这个梦境显示,泡利对其真正的父亲的经验,将他与女性的精神割裂,但是需要转型的却是原型的父亲。

为了摆脱他的令人兴奋的理智主义,泡利需要另一个有足够的吸引力的象征,与智力进行竞争。这个象征以一个女性人物的形式来到他面前,作为陌生女人以下面三个催眠的情景出现。这些情景显示与父亲之间的问题被严肃对待。陌生女人是阿尼玛(anima),是一个典型的女性能量,唤醒一个男人自身独特的男性潜力。她从自性获取能量,帮助男性完善自己的自然身份。泡利对这些愿景的描述是这样的:

戴面纱的女子坐在一把椅子上。[11]

戴面纱的女人露出了她的脸。它像太阳一样闪耀。[12]

陌生女人站在羊的土地上,并指出了道路。[13]

第一个梦境中的楼梯表明了上升或下降的可能性。后来的梦境显示这是下降到内心存在的无意识的通道。

在第二个梦境中,陌生女人露出了脸,她的脸“像太阳一样闪耀。”她的面容带有太阳的光辉,让泡利认识到了与智力启蒙不同的一种启示。这可以与古代的太阳崇拜的象征联系起来,甚至旧石器时代的人类就有了这种崇拜;在炼金术中,这称作solificatio,意思是“内部的光明”,与智力的启示完全相对。

在第三个梦境中,阿尼玛“指明了道路”,通往“羊的土地”,荣格确定这也是“孩子们的土地”,是充满幻象的土地。[14]一个成年人可能会表现出幼稚的行为,但是仍然和内在的孩童缺乏联系。泡利需要与某种稚气的精神建立联系,以帮助他剥除自己的知性的盔甲,他一直用这种盔甲让自己跟自己的情感和幻想隔开。[15]随着梦境的进展,会出现一个新的形象:

做梦的人身处美国,寻找一个有尖胡子的雇员。他们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雇佣。[16]

泡利把尖胡子与歌德的《浮士德》中的梅菲斯特联系在一起。事实上,他在1932年在哥本哈根举行的尼尔斯·玻尔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建立十周年庆典上,出演了一个滑稽小品,他扮演梅菲斯特的角色。鉴于他喜欢对同事直言不讳,泡利演这个角色很合适。这样,他就见到了自己的灵魂内部的魔鬼。

令我不容忽视的是这个说法:“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雇员。”根据炼金术传统,这名雇员,像梅菲斯特,将代表墨丘利(Mercurius)神。炼金术士认为,墨丘利是一个神灵,他可能以善或恶的面目出现。在最好的意义上说,就像梅菲斯特那样,他帮助带来变化。但是,如果墨丘利出现在一个自以为拥有卓越的知识,或傲慢的态度的人面前,那么他带来的变化就可能会朝糟糕的方向发展。我们可以想像,这个善变的神灵,代表了泡利有时所表现出的破坏性的行为。挑战是为这种行为找到宣泄的出口。

现在,母亲以原型的形式出现在一个梦境中。泡利与母亲的关系是积极的。在这个梦里,她正在执行一个具有十分重要意义的象征性的行为:

做梦的人的母亲,正从一个洗手盆倒水到另一个……这一行动是极其庄重严肃地做的:它对外面的世界具有最高的意义。然后做梦的人遭到了父亲的拒绝。[第二个水盆与做梦的人的姐姐联系在一起。] [17]

而这里父亲代表了智力,而从原型讲,母亲是生命的赐予者。在梦中,她将宝贵的水给姐姐,显示泡利正在远离他对目前原型的依恋,而去靠近拟人化为他的姐姐的阿尼玛。

说这个行动“对外面的世界具有最高的意义”,这个奇怪的说法是很审慎地做出的。阿尼玛有助于一个人脱离他的智力世界,进入感情的世界。梦境中的评价表达了一种前意识的自觉,后来成为泡利主要关注问题之一:科学需要与阿尼玛的精神进行联系。后面的视觉印象中,长着尖胡子的男子现身了:

在原始森林中。有个大象隐约显现出来。然后是个巨大的猿人、熊,或洞穴人威胁要用一个木棒攻击做梦的人……突然,长着尖胡子的男子出现了,盯着入侵者,让他呆住了。但是做梦的人吓坏了。他的声音说:“一切都要受光的控制。”[18]

这些图像创建了一个可怕的效果,甚至是恐慌感。然而,梦境显示,无意识本身有一种手段,可以把黑暗力量变得中性。这是一个需要汲取的教训:在无意识中,有善和恶两个方面。与黑暗力量遭遇时智力未得到讯息,这种遭遇必须回避。无意识包含另一种现实,这既可以是有吸引力的,也可以是可怕的。那个声音告诫做梦的人,需要敏锐的意识的光,好让无意识不要吞噬自我

随着曼陀罗符号开始演变,其底层的图像变得抽象,与旋转、方向、定心,以及对称性联系起来,这些都有心理学的意义。这些梦境中有一些表达了泡利需要摆脱他的片面理智主义。其他的梦境拥有鼓舞人心的力量,有一个最好的词来形容:“宗教”,这时它们和非个人的或宇宙的心理层面相关。图像的组合是从一个基本的圆的象征符号开始的:

一个陌生女人追求做梦的人。他一直绕着一个圈跑。[19]

在一个层面上,这似乎象征着泡利认识到的自己神经质的状态,他在圈子里绕来绕去,躲避阿尼玛。但是,如果我们了解到这个圆象征着曼陀罗,就可以推断,这种神经官能症跟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有联系。然而,不管如何看待这一梦境,这个圆周运动本身就定义了一个中心点,不管它是否得到确定都是存在的。

对炼金术士来说,中心点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概念,与神性相关。17世纪的炼金术士杰拉德·多恩(Gerard Dorn)对圆心和神圣性做了如下比较:

可以肯定的是,[神性]是不可理解的、无形的、难以估量的、无限的、无法确定的,如果需要继续描述的话,它把所有的事物都圈起来,带到中心……因此,这个中心没有结束,无法有效地描述它的力量以及其神秘性的无限深渊。[20]

鉴于中心是自性的一个属性,梦境有一个典型的结构,把神经症与自性连接起来。荣格将自性视作整体性的体现,他认为,在每一个神经症中,都有一个“宗教”的问题,这意味着做梦的人需要意识到自身更大的个性。

在下面的梦境里,中心具有了十分重要的象征意义:

在木板船上。做梦的人有了一个新的方法承受自己的负担。有时候,他太遥远,有些时候太近:正确的位置是在中间。有一个图,上面绘制了一个圆,还有圆心。[21]

一艘船在海上可以通过观察北极星找到方向。北极星是个静止的点,是一个中心,苍穹围绕它旋转。泡利意识到自己内部有个“静止点”,从中他得出了一个新的方向感。这个梦境向泡利表明,知道他站着的地方相对于该中心是什么位置,本身具有重要性。太靠近中心,就意味着是以自我为中心;太远,就意味着跟定向的因素脱离了接触。

泡利正在建立和无意识的扩张的关系。下面的梦境表明,这种扩张以父亲的原型体现了自身:

做梦的人与他的父亲走进药店。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很便宜地获得,最重要的是一种特殊的水。他的父亲告诉了他这水来自的国家。后来,他乘坐火车越过卢比孔河(Rubicon)。[22]

在这里,父亲的原型显示有潜在的巨大价值。梦中的父亲知道有一种神秘的水,炼金术士将其称为形成魔法石(philosopher's stone)的材料。这是炼金术士的“水汞”(aqua mercurialis),是整个炼金过程物质变化的关键物质。在梦中,这种特殊的水可以很便宜地获得,意味着它被低估了。“特殊水”贬值可以理解为潜意识贬值,这不仅代表了泡利起初的态度,而且总体上代表了西方思想。科学界这种盛行的对待无意识的态度成了泡利的一个深度的关切。最终,泡利将无意识看作是现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被忽略,不然就会出现可怕的结果。

“跨越卢比孔河”指的是泡利对待无意识方面一个决定性的一步。这句话跟凯撒决定让他的军队越过这条河,从高卢进军到意大利,占领永恒之城有关。泡利对这一事件无疑是熟悉的。凯撒在那个场合说出的传奇性的话:“The die is cast(木已成舟)”,与泡利跟内心做出的承诺有关。他是通过铁路过河的,表明有个指导他的力量带领泡利通向他的目的地。

现在出现了一个梦境,它有特别强大的影响力,触及了泡利在低于人类(subhuman)层次的恐惧感:

很多人都在场。他们都围着一个四方形朝左边走。做梦的人不在中心,而是在一边。他们说有个长臂猿[无尾的猿]需要重造。[23]

这一幕中有个仪式性的人物。炼金术中,绕着方块的运动,向左的运动(转圈)标示出了中心,而非自我。图形显示的是古老的“squaring of the circle”(化圆为方)的概念。荣格对于这个梦境是这样写的:

[虽然]中世纪基督教的西方曼陀罗,神是在中心……,我们的梦境中的象征符号呈现了跟这些形而上学的概念的最强烈的对比,因为它是长臂猿……要在中心重建……显然,向左手方向的路径[朝向无意识]并不会引领朝向神和永恒的理念的国度,而是向下朝向自然历史,以及人类生存的基础,即兽性的本能。因此,我们是在处理……与酒神有关的迷。[24]

长臂猿象征泡利在动物水平的直觉能力,显示出对于他来说,接受他的动物本性(类人猿的心理)是一个核心问题。

在前面的有关在楼梯上的陌生女子的梦境中,目前还不清楚预期的是上升还是下降。现在则给出了答案。

绕圈而行(circumambulation)的主题继续出现,但是具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深层的意义,比如在下面的梦中:

一个正方形的空间中正进行着复杂的仪式,其目的是把动物变成人。有朝着相反的方向运动的两头蛇,必须立即摆脱它们。里面有其他一些动物,例如狐狸和狗。人沿着周围的方形行走,而且必须在四个角落中的每一个让这些动物咬自己的小腿。如果他们逃跑,则会失去所有的一切。现在有更高等的动物来到现场——公牛和野山羊。四条蛇溜进了四个角落。然后一众动物列队出来。两个祭祀的祭司,拿着一个巨大的爬行动物,他们用这个爬行动物碰触了一个无具体形状的动物肿块或是有生命的物体的额头。从这个东西上瞬间升起一个人的头部,发生了变形。一个声音宣布:“这些都是‘有生的尝试’。”[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