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受伤了:婴儿全能感与童年冲突

> 我的童年受伤了:婴儿全能感与童年冲突

西尔维娅·布罗迪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2014-9
9787510085970
38.00

序言

中文版推荐序

近年出版《情感依附》一书,在国内心理学界引发好评如潮。这个终生研究以“布洛迪研究”命名,而布洛迪女士便是本书作者。

这本书是另外一个长达十数年的发展心理学研究,布洛迪的贡献不在于她提出了什么新理论,更不在于她发明了几个量表让别人用,或者发表了几篇SCI为校争光,而在于她就那么一年又一年地进入家家户户,就那么观察着,一观察就观察十多年,一观察就观察一辈子。

然后,她用纪实文学般的文字记录下观察结果,没有多少让外行头大的数据,没有看起来可以吓坏数学差生、实际上可有可无的图表,没有一个个让科学粉丝们兴奋的P值和SPSS的最新版本,就是那么一行行的文字、一句句的描述,这种文风更像是文学而非科学研究报告。

在那些“科学”报告中,一定要有数字、有图表、有P值、有SPSS的,可是往往在其中,你也听不到一个婴儿哭泣,看不到18年后的他,坐在沙发里唏嘘人生的空虚和苦痛。

一个研究者做一个发展心理学研究,一做就是十数年,这事情在当前中国心理学界乃至大部分大学院系里绝对是疯狂举动,相当于职业生涯自杀。

谁会给这研究基金呢?这笔基金要多少钱呢?这个研究项目每年能发几篇SCI呢? 能发影响因子多少的期刊呢?

我们这群追逐名利的俗贼,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些东西,然后一股“发表式研究”的歪风——即研究目的只是为了发表,为了发表到更好、更漂亮的杂志奋斗。然后,这种功利主义、物质主义的邪气又钻入一代代博士、硕士的脑内——青年们就这样被毁掉了。

而真正的研究者必然如布洛迪,只对少数几个主题感兴趣,一研究就是十数年,一研究就是一辈子。心中怀着对真理的向往、对人类的热爱,而研究基金的投资者,必然也是怀着对真理和爱的信任,才能放心地把钱交给一个又一个的像布洛迪这样的老太太。

中国心理学界现在不缺钱,也不缺人,但仍缺乏人心,缺乏理想,缺乏一颗颗安静坐在孩子身边的、聆听他们故事的心灵。

有意思的是,目前国内对发展心理学有真实兴趣的人,好像都是外行。真正的发展心理学家已经被大学功利主义的大海淹得半死。当我看到一个个外行的女人热情洋溢地去学婴儿观察,一学就是几年。我一开始非常不理解,但是有一天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母性要回来了?

化解功利主义毒药之灵丹,必然是那伟大母亲之乳汁,是那无条件母爱之幻觉。

一个出生就遭妈妈白眼的婴儿,难免要奋斗终生,生怕失去名闻利养。

一个学习成绩不好就被妈妈骂成“垃圾”,诅咒以后被饿死的少年,除了名利他还能依靠什么?

他长大了自然就会变成一个功利主义研究者,只要环境中有一点点功利主义的气息。

我们在临床上不断地提出疑问,这种功利主义的育儿态度,这种伟大母爱的丧失,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有些人一竿子又要回到明清,大骂封建主义、儒家文化和朱老夫子。

我认为,这是放着卧室里的大象不看,而跑到过厅大骂鞋柜造成了房间的拥挤。

无数临床故事告诉我们,一个类似布洛迪故事中的当代中国的“乌拉”是这样长大的。

她父母往往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而是为了阶级成分互补,如“你是工农家女儿,我是地主家儿子,咱俩结婚躲过这场运动再说” 。

组织上批准结婚后,女人为了这个她不爱的男人生下乌拉,乌拉是个男孩的话,他被幻想成全能拯救者(如毛泽东),如果是个女孩的话,她就被界定为灾星(如蒋介石)。

即便母亲喜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敢抱着孩子又亲又啃,否则被扣上小资产阶级情调可不是开玩笑的。

理想的、安全的女性身份认同,就是“女生产英雄”“女共产主义战士”。

“伟大母亲气质”是被批斗、攻击的对象,这个母亲还亲眼看见无数身边的红卫兵们攻击揭发自己的父母,你把一百本《斯波克育儿经》一百次地放这个母亲眼前,她也不敢看、不想看。

她必须有无边赴死的勇气和不合时宜的动物性愚蠢,才会去如一头野象一样养育儿女,造就出他们的安全型依恋,而安全型依恋者在那个时候,恰恰是最不安全的。

伟大母亲原型的投射—认同就此停止,母性丧失了。

直到近年来,随着男人们终于有机会仅凭一人之力就养活家庭,才有一批批的女人开始捡起早就被踩在脚下的“家庭主妇”“好妈妈—好妻子”等这样的身份认同。

然后,她们开始如饥似渴、饿虎扑食般扑向育儿书籍、发展心理学和精神分析周末课。这波母性过度补偿的洪水中,我想这本《我的童年受伤了——婴儿全能感与童年冲突》必然也是虎妈猫爸们的丰盛大餐之一,在这些饥饿的炯炯发光的眼神面前。即便最火红的太阳也知道需要退避三舍,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的光芒,只是默默地传递热量。

李孟潮

执业医师

国际心理分析协会(IAAP)会员

中美精神分析联盟(CAPA)会员

中国心理学会、中华医学会会员

中国心理卫生协会精神分析学组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