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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宋词中的男人和女人们

  文学最风流的时代,当是唐宋。紧随其后,元朝还时有精品横空出世。

  就是在最风流的年代里,直接参与文学创作的女性,也是少数。其中声誉最高的,无可争议,是李清照。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少时不识愁滋味,读李清照的词,只觉得好,不但自己背诵,还一定要女友们一起背诵。第二天如不能完整背出一首李清照的词,便一天不和她说话,视做惩罚。十三、四岁的小女生最重闺中友情,于是纷纷拿一小纸片放衣兜里,一时间,个个出口成诵。

  略经人事,便不再痴迷于李清照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李清照太过悲苦,而纯甜和纯苦的东西都影响了审美的情趣——我独爱那酸辣的五味俱全。

  另一个美好的女性是陆游的前妻唐婉。“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万般悲苦,却欲说还休。这样的忍耐,令黑色石头般的沉重落在读者心里,慢慢地化为怨愤和悲伧。仅仅为此,陆游,就不是我所喜爱的男人,尽管他也会写点东西!读书越多越迂腐,他还不如《孔雀东南飞》里的焦仲卿!

  还有一个常常被忽略的才女是宋朝的朱淑贞。“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千古名句逗得每一个尝过爱情滋味的人都心荡神驰……仿佛又看见了天上宁静的月亮,听到自己心里面的一颗心怦怦作响。

  除此,她还有“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的佳句。朱淑贞素有才华,可惜作品常常虎头蛇尾,精华与糟粕并存。恐怕她和我一样,是个遇事不求甚解,任性疏散的性格。

  唐代最具男性气质的诗人,当属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气概!每当我高声咏诵“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眼前总会出现一位宽袍大袖的诗人,他屹立在高山之颠,面对着悬崖下面的滚滚河流。大风,吹起他的白色衣衫,其背影飘然似仙……我若生在唐朝,必定是李白忠实的粉丝,每天在捣衣舂米、侍奉公婆的当儿,偷偷在心里默诵他的诗歌,以偷着乐的心态度过这礼教压迫下的沉闷日子,并把诗人当作精神上的情人,以对抗制度分配给我的了无情趣的丈夫。

  另一个我所推重的诗人是晋代的陶渊明。“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他宁静而平和的心境,常令我悠然神往。我若与他同时,愿做他的邻居。在离诗人约二十米处,搭建草屋一间,在不影响诗人清修的前提下,出屋进屋之时,偶尔看到诗人的身影,在长满了桑树和榆树的林间小道上走过,落拓不羁却神情愉悦。他会在屋前的空地上坐着喝酒,他的妻子在旁边劳作,孩子们天真地打闹嬉戏。微风吹过他的长发,他仰望天空,醺醺然有醉意。我便也陶醉在诗人这曼妙的人生境界里。

  接下来,我便要谈到——苏东坡!他不仅是集唐宋文学之大成者,也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男性。“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苏轼,除却极高的文学天赋,还是深思而达观的哲学家。尽管我们熟知他的诗词,了解他不仅有“大江东去”这样的豪气之作,也有“十年生死两茫茫”那样的儿女情长,但他最精美的部分,还是散文小品。“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寥寥数语,闲适人生的况味却莫过于此!

  他旷达,他又细腻;他豪迈,他又敏感;他悲天悯人,而又超脱物外。种种矛盾之处,竟在他那里统合起来;他具有旷古未有,超凡脱俗的人格魅力!

  我若生在宋代,愿做朝云,说出“先生便便腹中,唯有一肚子不合时宜”那样的话,听他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愿怀着恭敬的心随侍在旁,夏天为其摇扇驱蚊,冬天为他生炉取暖。看春来秋去,先生博大心胸里的乾坤转移。

  最后,我必须要提到的是具有女性气质的南宋词人——李煜。词到了李煜,已入化境。如果说李清照的词还显雕琢之气,苏东坡的词是情势所至,自然而成;则李煜已达到词即是我,我即是词的地步!在李煜创作的全盛时期,千古绝句已是随手拈来,顺兴而至。“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这样优美的音乐般的语言比比皆是。别愁离恨,到了李煜,已经写尽。

  我总是敛眉正意,低声吟诵,全心进入诗人的意境,最后才读到这一句——

  ……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很慢很慢地读出来,怔怔呆坐半晌。
  扔书一旁,上床,睡觉!
  
  2005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