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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阳光发疯一样地咬着人晒，你汗流浃背穿梭在节日张灯结彩的街道和五彩斑斓的人群。你左手提着一个包，包里是你吃过无数次的年货；你右手提着一个包，包里是一堆新买的碟片，记录着千篇一律的老故事。你像只发疯的蜜蜂，向那个叫做家的地方飞去，在那里你会叮上什么东西。突然，你的脚迈不动了，像有一双来自地狱的手抓住了你的踝。你转过身，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正抱着手，在黑暗中看着你冷笑。你问影子是谁，影子说，我叫孤独。你问影子为什么总跟着我，影子说，不是我跟着你，而是你追逐我。你说，笑话，我躲你还来不及，影子说，躲避我的路就是走向我的路。你告诉影子，我要回家了，你不要拉着你的脚，影子说，我并没有拉住你，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你。 那年，你或许19岁，或许36岁，或许73岁；那年，孤独像一个盛大的节日，突然袭击了你；那年，你知道，孤独是你生命的附骨之蛆。 孤独是一个公共汽车上的陌生人，会在任何时候和你碰个满怀。 孤独不是一个可以用心理学的术语来描述的状态，社会心理学家会告诉你：“所谓孤独，就是缺乏正常社会接触。孤独有以下三个特点：首先，它是由社会关系缺陷造成的；其次，它是不愉快的、苦恼的；最后，它是一种主观感觉而不是一种客观状态。孤独一般有两种类型：其一是情绪性隔绝，指孤独者不愿意与周围人来往；其二是社会性隔绝，指孤独者不具有朋友或亲属的关系网。”可这和你的孤独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你幸运的话，你可能读过拜伦的这首诗—— “坐在山岩上，对着河水和沼泽冥想， 或者缓缓地寻觅树林荫蔽的景色， 走进那从没有脚步踏过的地方， 和人的领域以为的万物共同生活， 或者攀登绝路的、幽独奥秘的峰峦。 和那荒野中无人圈养的禽兽一起， 独自倚在悬崖上，看瀑布的飞溅—— 这不算孤独； 这不过是和自然的美丽展开会谈， 这是打开她的富藏浏览。 然而，如果是在人群、喧嚣和杂乱中 去听，去看，去感受，一心获取财富， 成了一个疲倦的游民，茫然随世浮沉， 没有人祝福我们，也没有谁可以祝福， 到处是不可共患难的荣华的奴仆！ 人们尽在阿谀、追随、钻营和求告， 虽然在知觉上和我们也是同族， 如果我们死了，却不会稍敛一下笑： 这才是举目无亲；呵，这个，这才是孤独！” 拜伦孤独，和所有人一样孤独，他写道：“我的朋友们在我的周围纷纷弃世而去，在我凋落之前，将是孤树一棵。别的人总是能以家庭作为避难所，而我除了自己的感想之外没有别的手段。”（《致达拉斯》1811年10月11日）。只有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你才可能看到你生存的阴影——孤独。人一生下就是孤零零的，在生长的过程中，你将不再孤独，父母、朋友、爱人、同事、子女，他们逐渐地一个个走近你，让你安全，给你温暖。而后，他们都离开你，死得死，散得散。终有一天，你也会想曾经抚平你的孤独的那些人一样死去，而死是孤独的，死亡是一件你必须一个人面对的事情，这种孤独会让你想起你出生时的那种孤独，但这一次，你面临的彻底的孤独，即便前世界的人围着你，关心你、爱护你，也无济于事。也无法驱散你面对死亡的那种贯穿灵魂的孤独， 你会死，这决定了你这辈子是孤独的。 海德格尔说，生命的基本前提是确认死亡，并且面对它。死无疑是令人恐惧的，逃避这一恐惧是人的自然本能，这种“畏”的本能常迫使人企图逃避它而放弃本真的生命从而陷入沉沦。然而，即使在沉沦之中的生活里，人们也摆脱不了畏的追随。因为死是人的存在的极限和最终最真的可能，它使人认识到生命的有限与可贵，进而让人反观自己，摒弃那些他人的干扰，认真对自己负责。孤独就是畏的结果。一个一辈子不孤独的人，是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的，他的人生不过是空虚支撑起的关于一堆琐事的凌乱记忆罢了。 还有一种时常被人误解为孤独的状态，其实它是孤立、孤单或曰被动的孤独，孤立是一种火烧火燎的冲动和焦虑，是压抑的愤懑和哭泣，在孤立时，在你心中仍然有一大群人，而孤独时，你心中也只有自己而已。孤立是“孤梦家山远，独眠秋夜长。”，而不是“云山万里别，天地一身孤。”，是“谁家独夜愁灯影，何处空楼思月明。”，而不是“独驾一舟千里去，心与长天共渺。”（秦观《念奴娇》）。孤独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悠悠，怅然泪下，是“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是“夜静水寒鱼不食，空载满船月明归。”，是走向更彻底的成熟、走向更完全的独立，而又和人类、世界联系得更紧密。弗洛姆说，“他之所以是孤独的，是由于他是一个独特的整体，与其他任何人都不一致，并且又由于他意识到了自已是一个独立的整体。当他不得不只靠自己理性力量作判断、下决心时，他必然是孤独的。” 孤独的时候该高兴，你长大了，你和像梭罗一样感到，“我并不比一朵毛蕊花或牧场上的一朵蒲公英寂寞，我不比一张豆叶，一枝酢酱草，或一只马蝇，或一只大黄蜂更孤独。我不比密尔溪，或一只风信鸡，或北极星，或南风更寂寞，我不比四月的雨或正月的溶雪，或新屋中的第一只蜘蛛更孤独。” 孤独提醒你，该考虑一下这辈子怎么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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