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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恩伯格-1974-关于自恋型人格治疗的进一步补充(三)

依德心理2015-3-17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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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学上的探究

在精神分析的治疗过程中,当病人的自恋阻抗及相关人格特征的起源学决定因素被分析时,这些不同之处变得更明显。这种对起源的分析揭示出:较之于固着在发展过程中的婴儿期自恋阶段(与挫折、与母亲表象及重要童年客体的失败有关),自恋型人格在移情中重复了早年对重要外部客体以及被二次加工的内心表象的贬低过程,用来防御潜藏着的与口欲期的狂怒及嫉羡有关的冲突。为了要消灭这嫉羡的来源,这投射性狂怒的来源,他们要摧毁爱及满足的来源,同时,撤退到夸大自体中,这一夸大自体代表着理想化的双亲表象与理想化的自我表象的原始融合。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逃离由愤怒、挫折及对潜在的满足感来源的攻击性贬低所形成的恶性循环,但付出的代价是内部的客体关系被严重破坏了。简言之,移情中,病人“失望”的反应是贬低过程的合理化,这重复了对双亲表象的贬低过程,同时,客体关系承载着冲突,而夸大自体的防御性结构实现了来自于客体关系的各部分的结合。

在之前的一篇文章中,我曾提到,从精神起源学上分析这一病理,先天的攻击性驱力的强度在多大程度上参与其中还没有答案,似乎习惯性冷漠、自恋及过度控制的母职人物的主导是主要的病原学因素。在早年发展过程中的某一阶段,孩子被纳入到妈妈的自恋世界中,形成一种要成为“特殊”儿童的趋势,围绕着这一趋势,夸大自体的幻想慢慢成型。自恋特征的防御不但保护他抵御自恋性暴怒的强度,还帮他抵御自己深达内心的无价值的信念,抵御可怕的外部世界的表象,这个外部世界缺乏食物,缺乏爱,抵御他饿狼样的自我概念扑出来杀人、吞噬及幸存下来。在移情中,当病人开始能够依赖分析师时,所有的这些恐惧都会被激发出来。现在,病人担心他对分析师怀有的具有破坏力量的嫉羡,以及他不确定他对爱的需要能否会幸存下来,并强过他对分析师的攻击行为。这些内容决定了一副冲突非常激烈且令人害怕的移情图式,需要被修通。

理想化的分类及自恋性理想化和夸大自体的关系

谈到病理性自恋者防御行为的本质,我曾经提及,这些病人对分析师的理想化与边缘性病人的原始理想化及其他病态人格类型患者的理想化有明显的区别。边缘状况病人的一个特点就是我曾经命名的“原始理想化”,即把分析师作为原始的、好的、强大的、令人满意的客体,而理想化为非现实的,“全好”的表象,以此来保护分析师不被偏执性投射成“全坏的”、施虐的、原始客体而受到“污染”。换句话说,这种原始水平的投射与病人主要采用分裂的机制有关。相比之下,非自恋类型的病态人格和症状性神经症的病人,对分析师的理想化(理想化成一个好的、慈爱的、宽容的双亲的形象)和他们的矛盾情感相关,内疚与关切同时出现,伴随着对分析师的强烈的爱与恨。这是较高水平的理想化,在这一水平下,分析师被看作是善解人意的、宽容的双亲般的人物,他爱病人,不介意病人的“坏”。这一高水平的理想化之后紧跟着的是更加成熟的理想化,包括把一个更高水平的超我功能投射给理想化客体,来处理抽象的、去个人化的价值体系:本质上,这是正常现象,在青春期或者坠入情网时期非常典型。

这几种不同类型的理想化可以看作是一个连续谱,从正常的原始理想化到正常成人功能性理想化。但以上几种都和自恋人格病人的理想化非常的不同,自恋人格病人的理想化反映出病人的夸大自体被投射在分析师身上。自恋人格的病人把他自己的夸大自体扩展到把分析师也包括在内,这样,表面上,他是在有分析师的环境中自由联想,但实际上是在对他自己说话,一个扩展成夸大的具有“自我观察性”的他自己,同时,对于这个扩展的自己,病人本身变成了附庸或者卫星。需要强调的是,这种情况下,当病人在分析快要结束时“撤回”这种理想化,表现出完全缺乏对治疗师的依赖,没有真正的融合发生,这一点提示这种反应与原始的自体-客体融合不一样,那种原始的自体-客体融合是Jacobson(1954)称为的精神病性认同及Mahler(1968)描述的发展中的共生阶段的特征。自体客体表象的融合反映着退行到了非常早期的发展阶段,在那个时候,自我边界还不稳固,在自恋人格病人身上,这种融合没有出现,在分析的过程中,维持了严格意义上的现实检验,移情精神病没有发展出来。

并且,他们对分析师的理想化既没有与把“全坏客体”强烈的投射到分析师身上交替出现(边缘情况下会这样),也不牵涉内疚和补偿(就像移情神经症中表现的正常的婴儿式的理想化类型),因此,自恋理想化是一个病态的过程,而不是一个正常的发展阶段。这一病理的起源一定位于自体—客体分化阶段(即,精神病的特定发展阶段之后)和自体表象正常整合进正常的自体结构、客体表象正常整合进客体表征物(即,衍生出客体关系的结构,同时也是症状神经症和病态人格的基础结构)阶段的中间某处。病理性夸大自体被投射在分析师身上,病人“共情于”这个投射性的部分自体,试图最大程度控制分析师,让分析师完全按照能够维持这一投射并避免分析师成为独立的、自主的客体的要求去做,因此,这整个的防御性行为反映了我之前描述的操作性的“投射性认同”(我赋予了Melanie Klein的这个术语新的含义)

(1967),这是边缘状况和自恋人格经常采用的典型机制。病人不断的试图迫使分析师按照病人想看到的方式去行动,所产生的实际效果非常接近Kohut描述的镜映移情。但是,再说一次,我想强调的重点是这种病理性自恋这一组特定的、特殊的本质,与其他病态类型的自恋发展相比较而言。

Kohut关于自恋理想化的想法和前述构想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他认为自恋人格的人遭受着缺乏对古老的、基本的自体客体—理想化双亲表象—的理想内化之苦(1971,pp37-47)。他强调小孩子的理想化是由遗传决定的、自动的属于并形成自恋性环境,在他的叙述背景下,即强调是力比多投注的性质而非对象决定了一个内化的过程基本上是自恋的还是客体恋的,这一提法是有意义的。因为创伤性的丧失理想化客体,或者创伤性的对理想化客体失望,理想的内化没有发生,科胡特提出:

强烈的想要寻找并依赖这些客体是因为想努力拿他们来替代丢失的心理结构碎片。他们不是客体(心理意义上),因为他们的属性不被爱不被欣赏,他们人格的真实特征,他们的行为,依稀难辨。他们不被渴望,只是一种需要,为了替代一部分心理结构的功能,这部分心理结构没有在童年期被建立起来。(pp.45-6)。

简言之,他认为自恋人格的理想化移情相当于固着在正常发展过程的古老阶段。

在我看来,理想化移情反映了一种病态的理想化,相当于夸大自体在移情中被大量激活。因此,Kohut所说的镜映移情,以及理想化移情相当于我认为的本质上隶属于一个聚合的病态自体的某个部分的选择性激活。这个病态自体来自于部分真实自体、部分理想自体及部分理想客体的融合。这种融合是病态的,不仅仅代表着对早期发展阶段的固着。Kohut自己所涉及的理想化双亲表象,指的是一个古老的、基本的“自体-客体”,描述了在对自恋性人格障碍患者的分析中出现的“典型的退行式的摇摆”(cf.1971,图2,p.97,说明了理想化移情怎样转变成病人夸大自体的激活)。我发现,在分析关系中,夸大自体选择性的投射给参与的一方,同时,另一方代表着聚合中的真实自体剩余的部分,这一部分似乎处在与理想化的合作伙伴的魔幻般的连接中,这是自恋性阻抗的普遍特征。

在我看来,分析早期,在移情中,对分析师的理想化构成的范式,与把夸大自体投射给分析师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常常包含着夸大自体的诸多元素。另外,在分析早期,对分析师的理想化是为了再创造病人与潜在的满足感源泉之间的熟悉的融合关系,对这一源泉进行理想化代表着一些令人满足的幻想:其他人,案例中指分析师,仍然还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是病人还没有吸收的,他需要让自己去吸收。早期的理想化同时也是一种防御,防止出现强烈嫉羡的危险,并且对抗病人对分析师的贬低过程。贬低分析师也可以保护病人免受对分析师的嫉羡之苦,但也摧毁了病人的希望,希望在更深层次上得到某些新的、好的东西,并再次证实了病人的恐惧,恐惧自己无法建立一个合作的、爱与满足的关系。

这样一来,在分析的早期阶段,自恋病人发展出来的典型幻想是:他们的分析师是最棒的;他们不需要嫉羡其他病人有其他分析师;他们是分析师唯一的病人,或者至少是最有趣的病人,得到分析师偏爱,等等。分析师的被理想化的特征,起初更像是反映了惯常的理想化属性,渐渐地,转而显示出是病人的夸大自体的特质。在这整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些转变:原来理想的分析师现在又被假定幸运地拥有了这样非同寻常的病人,并且这病人可以再次确信现在的分析师对他具有独一无二的兴趣,因为任何别的分析师的别的病人都配不上这样一个令人满意的分析体验,等。这种意外的转变:从分析师被看作是神一样的人的时期到完全的贬低分析师和自我理想化病人自己,只有在当病人把自己体验为是分析师的一部分的时候才能重新回到对分析师的理想化,提示整个聚合结构—夸大自体—的各部分之间的紧密连接,这是典型的自恋性阻抗。对这一病态结构的所有组成部分的分析会发现一些防御性的功能,防止直接的口欲期的暴怒与嫉羡的出现,防御精神病性的恐惧,这一恐惧与把施虐可能投射到分析师(代表着原始的、被知觉为憎恨的、施虐的母亲表象)身上有关,防御基本的令人恐惧的孤独的感觉,对爱的渴望,以及攻击性直接指向令人受挫的双亲表象而产生的内疚感。

有一个病人,是本专业同行,在我的一个同事那里做治疗,治疗早期,病人认为他的精神分析师拥有完美的解释技巧。从他听到的分析师的言谈以及他对分析师的观察中,他解析出一幅画面:分析师是一个非常周密的、一丝不苟的,多少带点冷淡和距离感但是有着完美技巧的人,必定有能力让病人所有的防御和冲突都能够系统的按照正确的顺序得到解决。病人一步一步的更加精细的把他的分析师构想成一个有十足自信的人,廉洁、刻板但十分坚定可靠,他不会受到情感的影响,他只在必要时会科学而精准的打断病人。对这一幅完美的图像他感到非常安心。有人可能会觉得这种移情构成了对作为一个外部客体的分析师的理想化。然而,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现这个病人一直在读另一个城市的一位精神分析的领军人物的技术性著作,并且打算一旦发现了现在这个分析师的不足之处,就立即转而寻求其他的分析师。采用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方式,病人试图迫使他的分析师符合他所构想的完美的分析机器:带点冷漠,距离感,神一样的不可接近是他的主要特征。这个病人性格上呈现的一些特征非常类似于他所幻想的分析师,对他自己的病人态度非常疏远、冷淡,似乎企图模仿这个分析师的技术。病人为自己仔细、精确而理智的方法感到非常骄傲;如果有人侵入到他所认为的自己的私人空间,他也会变得非常恼怒。如果分析师和病人的自我表象不一致,或者分析师流露出一些个人特征的迹象,不同于病人对他的所知所想及特别的理解,继而呈现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的形象而让病人倍感威胁,那么病人就会表现出强烈的失望。这个例子说明了这一亲密的联系:把分析师理想化,是为了让其代表着病人的部分夸大自体,同时也说明了这一理想化过程的病态本质。

夸大自体的结构特征和起源

病理性聚合的夸大自体在结构上是怎么产生的?有什么样的功能?在我看来,正常情况下本应该整合进理想自我,进而整合进超我的理想化客体表象,却转而聚合进自体概念中。这样一来,正常的超我整合过程不够充分,在某些区域,自我—超我的边界不够清晰,真实自体不被接受的部分被隔离或者压抑,与广泛的,被全然贬低的外部客体及其表征物结合在一起。(有些时候,我们会发现,一个人与他/她自己特别贬低的人其实在某些方面挺像—译者按)。这样一来,这类病人的内心世界组成成分包括:他们自己的夸大自体、自体和他人的被贬低的阴影似的表象,以及潜在的虐待者,这些潜在的虐待者代表着未整合的施虐性的超我的前身,同时也代表着原始的、被扭曲的、被投射了强烈的口欲期施虐性质的客体表象。需要再次强调的是,这些发展出现在自体和客体表象已经完全分开的阶段,保证了自我边界的建立,因此,这一病理性聚合发生在精神病性结构和非精神病性结构得以区分的发展阶段之后,此后,创造出来的病理性夸大自体允许自我有某种程度的整合,比起边缘病人,大体上,他们的自我能够发展出较完整的社会适应能力。因此,边缘病人所具有的自体特征的分裂得到了补偿,虽然付出了代价:更进一步破坏客体关系,丧失了依赖他人的能力,以及发展出了一种不好的能力,即,在与他人的情感冲突中,通过撤回到辉煌的夸大性孤独中来保护自己,这是自恋组织病人的特殊封印。

这些发展过程造成的另一个后果是,因为超我元素及自我元素聚合进了夸大自体,某些超我元素将无法整合进超我,特别是自我理想的正常组成部分。在这种情况下,施虐性的超我的前身处于主导地位,超我的整合将会代表着一个可怕的危险,自我要承受来自于施虐性的原始超我的压力。同样的,因为自我理想与其他超我结构的正常整合缺失了,形成后来的价值体系的前身也就缺失了,后面的超我元素得以内化的前提也缺失了,这些超我元素主要是源自于俄狄浦斯冲突的更加现实的双亲意象,他们通常是超我整合的主要结合剂(Jacobson,1964)。贬低父母,通常都合理化为失望反应,也是因为高级超我功能的发展有缺陷,同时又进一步干扰价值体系的正常整合,价值体系是人格整体的一部分,关系到升华潜能的发展。

最后,也是建立这种夸大自体最关键的后果是,打破了自体意象和客体意象的正常对立性,这种对立性是内化单元的一部分,将会稳固并且重塑与他人令人满意的关系。夸大自体纵容病人否认对他人的依赖,保护个体,避免产生自恋性的暴怒和嫉羡,为后续的贬低他人创造先行便利,对病人的自恋扭曲及客体投注的被破坏也起了作用。

综合以上所有原因,病理性自恋不能被简单的看作是对正常原始自恋的固着。正常自恋源自于对初始未分化的自体客体意象的力比多投注,此后,自体意象力比多投注和客体意象力比多投注会借此发展起来。这些会最终决定自体的整合,这一整合在力比多性质占优的情形下把力比多性质的自我意象和攻击性质的自我意象结合在一起。这个整合的自体被整合的客体表象包围,这个客体表象反过来也反应出早前的力比多及攻击性共同投注的客体意象的整合性质,这个整合也是在力比多客体意象占优的情形下发生的。在病理性自恋中,这个正常的“表象世界”(Sandler和Rosenblatt,1962)被一组病态的内化的客体关系代替了。

这样一来,较之于Kohut关于自恋人格的病理性超我的观点,我认为,也不能简单认为是体现了理想的超我前身(自我理想的组成部分)没有得到发展,而应该是这样的前身和自我成分的病理性聚合。因此,正常的自我和超我边界变得模糊,原始的超我结构发展成为高级的、正常超我的过程被妨碍了。这不仅仅是“缺少”某个正常的、理想的超我前身的内化,而是对之主动的扭曲,并伴随着对外部客体的病态贬低。更概括的说,并不是简单的某种结构的“缺失”,而是早期的结构病态的发展导致后面的正常结构不能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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