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抑郁----生命河流中的苦难（讲师：朱一峰，致谢）

 

  本章作者Paul Gilbert从人类进化学层面来看待抑郁，Gilbert创建了慈悲焦点疗法，发表了超过一百篇论文，18本书，曾被授予大英帝国勋章。开篇描述了流行病学的现状，说明抑郁不是当代产物，自古就有。

 

首先，Gilbert认为：带着慈悲的智慧不是一套抽象、形而上的个人志向信念或者取向，而是产生自仔细学习、分析和反思，我们对待疾病的方式就是详细研究发现其本质和治愈的方法，比如天花疟疾，经过几个世纪的努力已经揭示了它们的秘密，类似的，智慧的慈悲的基础也是要使用大脑这种独特的器官去理解建构世界，体验那些早已过去的，愿意学习的、以及被治愈的，所以智慧不仅是知识，更是一代代建构知识  并将其整合入价值观和一套存活在世间的方式。智慧首先是一种对新事物的开放，想要去了解，第二，智慧包括反思，看待人类解决问题的能力的复杂和矛盾，第三智慧是包括回应的，以不同视角考虑，努力培养一颗平静的心，是基于愿缓解他人痛苦，和促进他人的幸福的慈悲基础上的。

    对于智慧的这三个观点可以促进我们在这个职业中不断努力去学习，去了解新的研究，进展和知识，因为只有当我们自己懂得了这一疾病的机制，我们就会散发出一种淡定的能够克服困难的气场，而这样的一种状态就可以有帮助来访者理性地平静地看待自己的困难的效果，当来访者不再认为自己就是抑郁本身，就不会被对陷入抑郁有一种灭顶的灾难和恐惧感，正是这样的感受反而像黑魔法一样把人拉向深渊，来访者曾经说过：我之所以来心理咨询，就是怕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种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无望的绝望感需要理性的智慧的慈悲来驱散，也需要感性的关系来提供一个休息之所，当遭遇巨大打击的时候，任何人都有权利去抑郁，去休息， 去木僵，这本身就是基因赋予我们的权利，直到感觉安全，重新开始踏上生活的旅程，我想这也是需要咨询师了解到，才能安之若素的。

 

 

接下来，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讲“mind”。

 

首先：抑郁的人总是反刍思维和自己相关的一些死结问题（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现在等等），但如果从生物进化学来理解，就有可能更大的视角看待，放下我，作者认为：我们都是生命之河的产物，都是基因设计的生物，在进化的这个时间点存在于世，从远古而来，基因不断发展进化，时间的河流中在这个时间点上有了我，有了你，有了一切，这个领悟会给人以更灵活的非个人中心的自我感，更多了一种人类共命运性的相互连接感。

 

而基因是建立在动机系统上的，这是生物的最原始的一条系统，从简单发展到复杂，根本的动机是：基因延续的生存，推荐一本书：《人的意义是什么》，正是这个动机系统使我们形成对同伴和父母的依恋，我们想要去爱和被爱、想要有价值，想要接纳被接纳，想要有多个伴侣来延续基因，想要属于或被团体接纳，同时也会强化部落的黑暗面，努力保持部落内部的一致和部落间的憎恨斗争，这在世界各个方面以不同的形式表现着

 

另外有一个应激防御系统是用来防御危险，这个大脑系统会对危险做出警觉，有焦虑或愤怒的反应，对好的事物表现出愉悦（动机系统控制）和对挫折表现出失望情绪低落，这是很多生物和人类都有的，我们会有愤怒攻击逃跑回避等反应，当发生无法控制的重大丧失和挑战的压力时，会失去参与世界的积极感受和能力，并会模式化我们的心灵，这是生物层面的自动化反应，压力巨大无法应对之时就会产生抑郁反应，这是大脑在逆境下以停工的方式来保持我们，是面对危险和丧失的策略的一个基本的防御策略，这样的一个模式自古就出现了。

 

第二：抑郁不是我们的错，因为这是基因进化所发展出来的一个自动化反应的网络，当在治疗中这样去和来访者沟通，就有可能帮助患者切断或者削弱自我批评和羞耻的感受水平。

 

第三：进化本身不是为了快乐，而是为了生存和繁殖，所以进化和生存本身是会带来痛苦的。

 

所以，从进化生物学中会有以上三个领悟来理解抑郁的机制。（这里都含有佛学的苦和无我的智慧蕴含在内）

 

虽然我们感觉到独特和个体化，我们都是父母的克隆品，来自他们提供的基因摹本，并被社会塑造，我们不得不理解和接受来自这一短暂而痛苦的现实旅程，我们诞生于一种已经进化了上百万年的遗传物质，带着一颗迫切地想要过没有痛苦的生活、想要追寻意义的具有自我感的大脑，然而却知道注定会衰老和死亡，为了克服这一恐惧，大脑必然会推促我们做许多补偿性的行为，比如追求成就、金钱等，都是想让基因能更好更安全地延续下去，当我们觉得无法实现目标时，或者感觉被误解被批评被孤立时，就会体验到自我感消失，还原到生物层面，基因延续会受到威胁，所以就会发生抑郁防御。

 

对于前几章已经提到的三套情绪管理系统和抑郁的关系 （危险系统、驱力和成就系统、安抚安慰系统）

 

威胁系统就好像是开机自备的，会导致愤怒、战斗、逃跑、木僵等行为模式或情绪，在很多情况会看到这套系统的强势，比如，进商场，有很多店员对人都是很和善的，只有一个是很粗鲁的，许多人就会特别记住和注意这个粗鲁的店员，这就是这套应激的威胁系统过度运作而占优势的关系，抑郁的人很敏感早年的恐惧体验，特别是与虐待相关的，会对应激系统造成永久影响导致成年后容易抑郁。

 

抑郁不仅体现威胁系统的强化，也体现驱力和成就系统的降低带来的快感确实。（快乐分两种：成就或获得性的快乐、人际间的愉悦感）驱力系统激活的是多巴胺的分泌，之前章节讲到过基于多巴胺的分泌特点导致的快乐的递减原则

 

作者认为过去三十年的西方社会，牺牲合作和群体建设为代价，来强化自我推销、自我实现等个人的外在成功目标，这导致近年来人们的精神健康状况有明显恶化，心理疾患的发作率是和社会文化、价值观、话语和结构息息相关的。

 

现代抑郁的特征是：愉悦本来是可以来自两套系统（驱力成就系统和安慰人际系统），导致了人际安全隶属系统被抑制，多巴胺分泌太多，催产素、内啡肽过少，这是一种内分泌失衡导致的，如果发展慈悲的心，就可以打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亲和的作用，无论是婴儿还是成人处在痛苦中，拥抱，身体接触，甚至是关怀的语调，都可以激发催产素、内啡肽分泌，会让一些保持情绪稳定的神经通路更多增长，安抚系统就更加容易被激活，会促进形成安全依恋，支持我们不在挫折和压力下更好应对，而不至于崩溃。

 

人类脑会比一般哺乳动物多出一个自我友善或者自我攻击的功能，这也是为何我们要练习慈悲的原因。

虽然发展经验上我们都知道友善的重要性，但从神经生物学层面上了解到这一点，可以证实慈悲友善不是一个飘渺的概念，可以帮助我们大脑三套系统协调一致地工作，否则举例来说：驱力和成就系统失衡，会导致动机丧失，快感丧失食欲性欲下降，当然过度也会引发躁狂，所以心理障碍中双相障碍是很常见的，机制是一致的。

 

心理治疗的不同理论都是在尝试调整这三套系统的平衡，所以我们的大脑基因的特性导致了我们可能会抑郁，这不是我们的错，如果抑郁了，只能说明是身处这个状态，而并不是我们人就是抑郁的，没有原罪，比如水可以被染成各种颜色，但是水不是颜色，大脑也会被各种情绪染色，那是大脑的状态，但是并不是大脑就是抑郁本身，只是当大脑呈抑郁状态时，自我评价系统都会支持这个状态，所以我们会感受到被整个痛苦淹没，如果把体验者和体验分开，就会松动抑郁者的固有认知。

 

人是进化过程中的一部分，对此反思也会发展出智慧，人与人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只是不同的环境塑造我们不同的现在的版本，作者会认为其他的人是一个不同版本的我，是别人在别的生活环境中为我而活，所以作者在治疗中对患者说：如果我的以前的出生可以被修改，如果我出生就是墨西哥贩毒集团的一员，我可能现在已经死去，或者当啷入狱或者负罪潜逃或者大发横财，出生环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作为心理学家的我也将不存在。

 

这样的言论可以让患者意识到，其实很多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所以我在咨询中受到同行的启发，有时候会让情绪不好的来访者想象在不同的空间有一个自己正在快乐的生活，这样的方式也可以起到缓解情绪压力的作用，我一直不太明白这是怎么起效的，原来出处在这里啊。

 

 

慈悲焦点疗法的治疗方法：

 

首先倾听患者的自我叙事，从历史发展和基因长河中看到自己的位置，协助患者激活驱力系统，同时通过治疗关系激活安抚安慰系统，并培养自我慈悲的能力，会有一些慈心禅和自悯的练习，对于抑郁这样的敏感的患者，运用正念的方式更多地在治疗关系中创建一个安全的依恋基地，增加患者心理化（fonagy主张的一种疗法，可以增强一个人对别人的理解力，可以对别人的回馈的有一个预判的能力，这种更完善的预先想象和感受的能力可以帮助人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增强应对困难的感受和信心。

 

练习：

 

放松姿势下，温柔有节律关注呼吸，允许身体慢下来，想象如果自己是一位非常有慈悲的人，会有何种品质（可以想一个生活中的某人），并想象自己已经拥有这些品质，从姿势表情到情感，想象自己是智慧的，将感受聚焦到自己身上，暗示自己每个人都知道如何让自己快乐，我们并不能控制发生与我们身上的事，我们无需为自己人性的脆弱而被责备，我们都在被进化的潮流推动于此，保持这些认识，感受自己内心出现的自信力量和自主性，并聚焦这种感受，也聚焦我们想要缓解他人的痛苦的愿望，想要促进他人幸福的愿望，然后回想这种新的状态和自我感，花些时间去保持这种感受，好像自己可以努力成为这样的状态的人。

 

之后的练习略，这些和想象意象有关的正念练习多半改编之藏传佛教的观想，慈悲练习的次第（能量先对己，后流向他人，再到世间所有一切）

 

CFT的工作点和理念就是通过这些练习会刺激、激活大脑与之相关的安抚系统。

 

其实，各种想象也都会相应激活脑系统，比如想象一个性对象可以激活驱力成就系统，想象一个黑金刚形象可能会激活威胁系统，可以通过各种想象来激活不同系统达到这套机制的平衡。

 

最重要的是面对困难的时候，我们能够自发地自觉地去运用这些练习，如果感觉慈悲练习的过程中被困难和压力卷入，不能继续，可以把注意转回呼吸，重新感受温暖慈悲缘起的位置，这个很类似全身聚焦中，当我们觉得观察性的自我不见了，被卷入情绪的时候，可以拍打自己的身体，回到扎根大地的临在，正念的练习好似都是回到呼吸这个锚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