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自己的问题是“严重的记忆障碍”，什么东西都记不住。我马上问他，那你记得我是谁吗？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当然记得。我是说，别人只要一遍记住的事情，我要很多遍才能记住。”我松了一口气。
他告诉我他在高中就有这种“症状”，非常苦恼，看别人轻轻松松一两遍就记住知识，自己只好10遍20遍地记。虽然也考上重点大学，也博士毕业，但一直都在为自己的记忆障碍苦恼。
我说，你“记忆这么差”，怎么可能考上重点大学，而且还“混”到博士毕业呢？他苦笑着说：“自从我发现自己有这个缺陷后，我就不得不刻苦努力，加倍用功，别人看一个小时，我看3个小时、5个小时。我能有今天，是因为我非常用功刻苦的结果。如果你能帮助我解决这个问题，那我就一切都好了。”
我想了想，说：“我可以介绍治疗师帮助你提高记忆力。但是你要先想清楚然后再作决定。一种情况是，你的记忆力一直很糟糕，你为此很痛苦，但是通过刻苦努力，你总是能保持在领先的水平上；另一种情况是，你的记忆力非常棒，轻松应对工作和考试，但是你做事不太努力刻苦，事业只是保持在一般水平。你希望自己是怎样呢？”
“不会吧！！！”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半天合不上嘴巴。
“我知道你希望自己的记忆力非常棒，又能保持原来的超人成绩，对吧？”
“对，对！难道不可能吗？”
“有可能，但是可能性非常小。”
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说：“我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吧。”
F的事情让我不由得想起中国人的图腾——龙和凤。所有的中国人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龙是取蟒蛇身、鳄鱼头、雄鹿角、猛虎眼、红鲤鳞、巨蜥腿、苍鹰爪、白鲨尾、鲸鱼须组成；而凤则取孔雀头，天鹅身，雄鸡翅，山鸡羽，金雀色组成。
这两种动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代表中国人对理想形象的一种追求。当我们的祖先把各种动物最优秀的部分都集于一身时，相信他们当时的信念是：最好的生命就是这样的。
但是从生物对环境的适应角度来看，一条蟒蛇如果长了鹿角，就无法在林中寂静无声地游动捕食——因为它的角会被树枝阻拦发出声响从而惊动猎物；一只孔雀如果全身都被华丽颀长的羽毛覆盖，很快就会被它的天敌发现并难以躲藏。所以，龙/凤这样完美的生命是现实中无法进化出来的，即使偶然出现，也很快会被淘汰。完美的生命，只能永远存于我们的理想中。
由此，成龙成凤也应该只是我们对孩子的一种想象。从想象中回过神来，我们在现实中可以实现的，是把孩子培养成人。做人，就不可能完美。因此，做人，就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孩子的不完美，生活的不完美。过度追求完美，不仅无法达到完美，还很可能毁掉虽然不完美但还算不错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