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人们对所谓的“玄妙”现象趣味甚滚,《梦与心灵感应》这样的标题无疑会引起众人瞩目。因此,我得赶紧申明一下,本文的标题并不意味着我相信某种先兆预感。你们从本文中,并不会了解多少有关心灵感应之谜的东西,甚至猜测不出我是否相信“心灵感应”之存在。在这里我的任务很简单,只是将心灵感应现象(不管其来源如何)同梦,确切地说,同释梦的理论联系起来,大家知道,人们普遍认为,梦与心灵感应关系密切,而我则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两者并无多少关系,即使存在所谓“心灵感应”的梦,也丝毫不能改变我们关于梦的概念。
本文所依据的材料十分有限。首先,我得表示遗憾,我不能用自己的梦(如同在《释梦》一书中一样)来解释心灵感应现象,因为我自己从未做过“心灵感应”的梦。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不曾有过这样的印象:梦中发生的事,似乎真的会在当时或后来应验。我醒着的时候,也常常突然觉得心血来潮,预感到在远方发生了某事。但是,所有这些暗示、预感和预见都如我们常说的那样,“没有应验”,没有被外界实际情况所应证。因此,所有这些都只能看成是纯粹主观的预感。
例如,在这次战争期间我做过一次梦,梦见我的一个在前线服役的儿子阵亡了。梦里虽没有直接说出他死的情况,却明白无误地用死亡象征的方式表达出来。W•斯特克尔首先提出了关于死亡象征的观点(我们不可因为感到不方便,就不承认这种文学上的象征手法)。在梦中,我看见我儿子,一名年轻的士兵站在一个水边的架子上,面色苍白。我问了他什么来,他却一句话也不说。此外还有一些象征死亡的明确迹象。他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滑雪衫。战争爆发前几年,他滑雪时出了一次严重事故,当时就穿的这套滑雪衫。他站的那个架子有点象一个脚凳,前面是一个橱柜,这种情景总使我想起我小时候摔下凳子的事。当我才两岁多一点的时候,我曾爬上过这种凳子,去拿橱拒上的东西——也许是好吃的东西,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跌伤了。现在我还可以向人出示那次留下的伤疤。这个梦虽然说明了我的儿子之死,却与实际情况相反,他后来安然无恙地返回了家。
就在我们打算把一些看法写成现在这篇文章之前不久,我还做过一个不祥之梦。这一次,死亡没有经过伪装便出现在梦里。我看见了住在英国的两个姪女,她们穿着丧服,开口对我说道:“我们在星期四安葬了她。”我知道“她”指的是她们的母亲,此时已有八十七岁,是我的寡嫂。
有好长时间我都感到心中不舒服。尽管上了这么大年纪的人突然死去,不会令人思想上毫无准备,但是,如果梦真的同实际情况吻合,那也不是滋味。而从英国来的一封信则打消了这种担忧和恐惧。在这里我要插一句话,让那些对梦的愿望满足理论感兴趣的人放心。通过分析,我们不难探测到,无意识的动机不仅存在于其它梦里,也存在于出现死亡的梦中。
你们不必急于发表反对意见,说我刚才所叙述的事毫无价值,认为这种“玄妙的”梦同其它梦一样,都证明了梦很少含有否定的意思。我十分清楚这一点,也无意用这些例子来证明什么,或者以某种方式对大家施以潜移默化的影响,我的唯一目的是解释这些仅有的少量材料。
心理分析工作的二十七年之中,我还从来没有从我的病人身上,观察到一个真正心灵感应的梦。我们分析治疗过的病人之中,很多人都具有神经“特别过敏”的气质,很多人都曾向我讲述过他们曾经体验过的一些重大事件,这些事件使他们相信神秘、玄妙的影响,在治疗过程中,我经常会遇到某些打断治疗的事,诸如病人的某个亲戚出了意外事故,生了病,特别是父(母)亲去世。但是没有一件事足以让我有机会来判明心灵感应的梦之存在,虽然治疗期常常长达数月,乃至数年。谁都可以随意解释这些事件,而任何一件事却也没有使我手头的材料有所增加。你们会看到,任何这种随意的解释,都无法改变本文的主题思想。
另一个事实在我看来意义更为重大,这便是,在我从事如果有人问我,为何不充分利用已发表的,大量有关心灵感应的梦的材料,我不会因此而感到难为情。实际上,我用不着花多大力气就可找到英、美心理研究学会发表的文章,因为我是这两个学会的会员。在这两个学会发表的所有材料中,我们找不到用心理分折来研究这类梦的情况。如果真有人这样研究,那本来是会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①此外,你们很快会了解到,只消一个心灵感应的梦,就会使本文达到其目的。【①在W•斯特克尔发表的《心灵感应的梦》(无发表日期)以及《梦的语言》(1922)这两篇文章中,至少可以发现用心理分析技巧来对所谓的心灵感应的梦作出分析的尝试。作者在文章中表示,他相信心灵感应的现实。】
基于这种原因,我的材料简单地只包括两个人从德国写给我的信。我并不认识他们本人,不过他们告诉了我他们的姓名和地址。我没有理由设想,写信的人试图让人产生误解。
一
我早就同第一个写信人有过通讯联系。他象我的很多读者一样,考虑得很周到,给我寄来了对日常生活的观察记载以及类似的东西。很明显,他是一个有学问、智力过人的人。这一次他明白地告诉我,如果我想利用他提供的材料来“写作”的话,我可以随意处置这些材料。
他来信的内容如下:
我想下述这个有趣的梦可作为你进行研究工作的材料。
婴儿身体都很健康,脸色十分红润,同睡在一张小床上,我搞不淸他们是男是女。一个孩子长着满头金发,有些象我,又有点象我的妻子,另一个孩子长着栗色毛发,显然象我的妻子,可脸形又有些象我,我的妻子头发是金红色。我对她说,“你的孩子的栗色头发大概以后也会变红。”我的妻子给两个孩子喂了奶。在梦中,她放了些果酱在一个大洗脸盆中,让两个孩子在盆子里爬。这两个孩子一边爬,一边舔盆内的果酱。
我先得陈述下列事实,我的女儿(已婚,住柏林)将于今年十二月中旬第一次分娩。我曾打算届时同我的(第二个)妻子,也就是我女儿的继母,一块去柏林。在十一月二十六、七日晚间,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如此生动、清晰,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我梦见我的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我清楚地看到,两个这便是整个梦的内容。有四、五次我从梦中醒过来,自问道:我们是否真的有了一对双胞胎?可是,我却不敢断定这只是一个梦,这个梦一直延续到我完全醒过来。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完全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早饭时,我向妻子讲了这个梦,她感到十分有趣。她说道:“伊尔莎(我的女儿)肯定会生双胞胎吧?”我回答说,“我很难设想会生双胞胎,因为我家和G(她丈夫)家都没有谁是双胞胎。”十一月二十八早上十点,我收到了女婿头天下午发的一封电报,电报中称伊尔莎生了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这样,刚好是我梦见我妻子生双胞胎的时候。分娩比我女儿和女婿预算的产期提前了四周。
接着又出现了一种情况,第二天晚上我梦见了我死去的妻子(我女儿的亲生母亲),她承担了照料四十八个新生儿的工作。当她把头十二个带进家里时,我提出了抗议。这时,梦也结束了。
我死去的妻子非常喜欢孩子。她时常谈起孩子,并说道,她愿意要一大群孩子围着她转,越多越好,要是让她管一个幼儿园,她会干得很好,并且感到很高兴。孩子的吵闹声在她听来就象是音乐。有一次,她从街上请进来一大群孩子,在我们别墅的院子里,用巧克力糖和蛋糕盛情款待他们。我女儿在分娩后,必定立刻想到了她母亲,尤其是因为产期提前,是双胞胎,又是一男—女,这些都令她大吃一惊。她知道,要是母亲还活着,肯定会兴高采烈,十分赞同,并向她祝福。这样的想法无疑在她脸海中闪过:“要是妈妈此刻在我身边的话,我完全想象得出她会怎么说!”后来我又曾梦见过我死去的妻子,这又有点奇怪。因为我很少梦到过她,而且自从我上面说到的第一个梦以后,也从来没有提起或想到过她。
您认为在这两种情况下,梦和现实事件都是纯属巧合吗?我女儿与我很亲近,因而她完全有可能在分娩时想到过我,特别因为她在怀孕期间时常与我通信,我曾不断地给她提出一些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