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系。现任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四川大学佛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兼任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特邀研究员、四川省文史馆馆员、成都市第12 届政协常委。著有《佛陀的智慧》、《佛教禅学与东方文明》、《自在之行--佛法正道论》、《佛教生死学》、《佛教心理学》等多部专著,历年来发表百余篇论文,培养了70余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
陈兵:著名佛教学者,1981 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道教,教义“杂而多端”,大略如刘勰《灭惑论》所总结:“上标老子,次述神仙,下袭张陵”。综合了华夏民族传统巫教的符籙咒术、“中华仙学”的神仙炼养之道和多神崇拜等信仰,在道家以道为本、清静无为的哲学思想旗号下,组建起一家之学。道教承道家兼容并蓄之长,有博采诸家之风格,受惠于佛教者最多。自教团成立不久,道教从教义到教制,便不断吸收、效仿佛教,其生死观更是深受佛家生死观影响,越到后来,越接近于佛教。道教生死观的内容及其与佛教生死观的关系,大略有以下三个重要方面。
从肉体长生到超出生死
长生不死,乃道教诸派共同的理想。这种信仰,旱在道教教团成立以前很久,便流传于华夏民族中。长命不老乃至不死、永生,称“成仙”,从字义看,仙(古字“僊”),指迁居山中修炼而达长生不死或实现了生命自我变革的特殊人物。早期道教所信仰的成仙,主要指肉体长生,如传说彭祖寿八百岁、安期生寿三千岁等,被作为上古成仙的范例。
《抱朴子·论仙》说:“若夫仙人,以药物养身,以术数延命,使内疾不生,外患不入,虽久视不死,而旧身不改。”后来虽然说仙有飞升天界的天仙、游于名山海岛的地仙及死后蜕变的尸解仙三类之分,或天仙、神仙、地仙、鬼仙、人仙五种仙,但为世所重者,在早期实在“旧身不改”而仍旧生活于人间的人仙、地仙。
《抱朴子·对俗》说得很明白:“求长生者,正惜今日之所欲耳,本不汲汲于升虚,以飞腾为胜于地上也。若幸可止家而不死者,亦何必求于速登天乎?”诚如释道安《二教论》所言;“ 道求不死”,“道法以吾我为真实”。这种旧身不改而长生于人间的憧憬,完全是物质性的、自我为中心的,与佛家的精神解脱及诸法无我说颇为不同。
幸福,当然是出于对人生、人间的肯定与贪恋。因人生幸福美满,意味着幸福之结束的死亡,在道教徒看来便成为最可悲、最可怕的事。
肉体长生的成仙信仰,出于对人生、人间的挚爱,植根于华夏民族挚爱人生的现世主义人生态度。希求长期地、无限期地活于人间,饱享人世间的各种“生可惜也,死可畏也”(《抱朴子· 地真》),人生太值得珍惜眷恋了,只是过于短暂,“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张伯端《悟真篇》),百年匆匆,如白驹过隙,还来不及嚼透人生的甘甜,衰老、死亡便接踵而至,催人与草木同朽,秋虫共尽,这种无情的现实激发起道教徒战胜死亡威胁的强韧意志。他们不像儒家、道家的哲人们那样只是以自然主义的达观哲学自我安慰,以冲淡死亡焦虑,而对以长生现实战胜死亡充满自信。“我命由我,不在于天”,是道教徒向死亡宣战的口号,他们确信,人可以凭智慧通达造化之理,盗取阴阳之机,作自己生命的主人,逆转生命衰亡的趋向。
早期道教除了叹惜人生短暂外,对人生的缺陷无多指摘,也不大谈论他生后世,以中国人传统观念中的死后做鬼为不幸,其“贵生”、“重生”,以人生为本,肯定人生价值的态度很明显,与佛家着力揭露世间诸苦交攻、轮回可畏的人生态度,很是不同。关于生死,佛家重在窥破生之空、无生(无实体出生)的本性,道教则追求现前的肉体长生不死,“佛倡无生,道求不死”,是当时人们对佛道二教宗旨的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