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伊底帕斯期——前俄狄浦斯期(Pre-Oedipal)
神入——共情(Empathy)
行动化——付诸行动(Acting out)
寇哈特——科胡特(Kohut)
前言
精神分析中,有一个常常被引用的原则,就是彼此冲突的结构内容将会对我们的内省觉察产生冲击,而彼此和谐的结构内容就不会。 (安娜.弗洛伊德,《自我及其防卫机制》第—章)如果我们把句话当作我们思考的起点,那么我不禁要问,自体(self)的源起究竟为何?
如果,一切都可以和谐地、无冲突地、无挫折地进行的话,自体有可能从一团混沌(chaos)的自体一客体基质(参见注1)中产生吗?自体感(或自我意识)有可能在这种满足的状态中浮现吗?
以上的这些疑问,似乎归属于所谓的精神分析之后设心理学范围,表面看来与临床上的现象并无直接相关。但是,上述疑问却关系到本文所设定的目标。那就是从临床上的现象与经验出发,试着在治疗室中的冲突与疑问焦虑中,往返对照于分析理论观点而整理出我个人目前对自体的理解。
(注1:自体的出现,不同分析学派间上无定论,有的追溯至出生,有的追溯至子宫期间的生命。但不管是弗洛伊德的原发自恋,克莱茵的次发自恋,或是科胡特的自体起源,共同的说法都包括最开始之自一客不分、或自体与环境和谐一致的融合状态。)
自体、自我(ego)与我(I)、自己(myself)等字词,对于非精神分析学圏的人而言,因为无法意识到这些概念之间的问题的冲突,所以无法清楚地辨别其中的差异:或甚至也没有这种必要,除非当自己真的意识到精神上的苦恼。就像时间、空间这样的概念,我们不断地运用它们,但我们很少去仔细思考这些抽象概念。除非是某个领域的专业工作者,一方面可能对这领域相关联的概念有着非比常人的兴趣,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更清楚地意识到概念间的冲突与问题,或二者皆是;就像是物理学家,可能就会对时间、空间的探究充满了好奇。
而我作为精神科医师,同样也对这些包括在自体 (self)概念下的问题与现象充满了好奇。临床上,走进我诊疗室的人们或病人们,通常都怀抱着某种未解决的内在焦虑,而尝试寻求着某种帮助或某种东西(something)。这些人们通常隐约意识到「我」有问题、「焦虑紧张」,而且这样的问题焦虑无法减轻、厘清、或消除。(参见注2)因此,如果我们要走入混乱庞杂的精神世界之领域,我们想要面对这些关联于「自我」、「自体」的症状与现象,这些概念的界定就十分要紧。面对每一个人之独立的、各异的、且幽暗不明的内心世界,相同的字词可能指涉着不同的意义;甚至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境中也可能感受到同字词的不同意义。
(注2:面对这样的问题,台湾目前的精神医学界通常有两种处理态度,一种是目前的主流:根据现有的生理学药理学知识,把病人所抱怨的心理现象当作脑神经系统失衡的「症状」,而医生则使用不同的药物来消除这样的心理现象或症状:另一种则是在症状的分类之外,更进一步去探讨这症状形成的原因背景,这也相当于更注重生理或器质性(organic)以外的致病原因。)
因此,在这样的混乱与困难之中,如果我想要对自体作进一步的讨论,势必要先声明:此刻我所要论述的自体现象,系发生于精神分析取向下的个别心理治疗,在治疗情境中所浮现之自体的议题。
而这里所说的自体系源自科胡特(Kohut)的一系列硏究。在科胡特之前,自体多半只是作为客体(object)的对应物而存在,是一种理论上概念的存在,而并未被确切地命名与深入硏究。直到科胡特,他把自体从自体一自体客体的基质中提升出来,一方面标举出自恋型人格问题者的主要议题,另一方面也借着自体的关注、真正立足于自体的观点而重新改写了精神分析关于自体的论述方式。
自体与自我的概念
关于自体,科胡特从未加以正式的定义。但科胡特曾经这么说:
「建立健康自体的自体一自体客体过程是什么?我们将之分为两个步骤。第一,自体与其自体客体间须有基本的同调(intuneness)。第二,非创伤性的自体客体失败(例如神入失误的响应)必须发生。我们把这种儿时自体客体失败的结果称为「恰到好处的挫折」(optimal frustrations)。在早年,此心理事件的两部曲不断地重复发生,造成两个重要的结果:
(1) 经由我所谓的「转变内化作用」 (transmuting internalization,Kohut 1971,pp49-50)之过程,导致结构的产生(参照 Kohut 1978b,1:137-38 及 Kohut 1978b, 1:248-49);
(2)促使自体一自体客体关系改变,也就是说,在自恋层面上以古老模式得到养分的自体(例如与镜映的自体客体融合、与理想化的自体客体融合、及孪生融合[twinship merger,即与之融合的自体客体被经验为自体之复制品]等),逐渐转变成有能力在大多数时间里,从成人式自体客体的神入共鸣中维持其本身的自体。」(科胡特,精神分析治愈之道,1984, p.71)
这段文字我也在去年的《神入与自体的发展》中引用,当时我主要说明的是,神入对于自体的发展与出现有着关键的促进作用。但我们此刻想要细究的是自体的部分,治疗者所提供的神入,如何帮病人的自体浮现于意识、发展、并进而巩固?
治疗者所提供的神入,其实是很脆弱的、易破灭的、虚拟的、短暂的,最多也只能提供病人这五十分钟的支持。就每周一次的治疗结构而言,七天中就只有这区区数十分钟可以让病人较自由地幻想、感觉有温暖、感觉有人理解,除此之外就只能靠病人自己了。上面的感受或形容词很多系来自病人们的描述。实在来说,满足时候少,挫折时候多,不管在治疗情境之内或之外皆如此。
那么,为什么病人可以留的下来?其实很多时候还是要看病人自己的决定、他的病态程度或他的人格倾向。治疗者只能尽自己力量维持一个稳定且够安全的结构,还是有很多因素不能掌控。因此,有的病人在治疗初期就离开,其实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毕竟要走入精神分析或洞识取向的心理治疗之路,原本就充满了挫折与焦虑;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或容纳焦虑的心理结构,病人潜意识地采取其他防卫或从治疗离开,对他的心理福祉而言应该也不是太坏的选择。治疗者这样的态度,可以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中找到类似的说法:
「可是在让精神官能症患者接受精神分析治疗时,我们采用不同的方法。我们告诉患者,方法是多少有些困难的,而且需要较长的时间,甚至需要各种努力、牺牲,关于效果亦不能作肯定的保证,必须有赖于患者的态度、患者的理解、患者的顺从、患者的耐心。」
(精神分析引论,叶颂寿译,页26)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我在治疗室中所观察的病人群,大部分都可以说是属于科胡特所言之自体范围的病理,包括边缘型人格、自恋型人格、与分裂型人格(schizoid personality)。他们的共同症状特征,虽然描述性的说明不可能作为分类的标准,但我还是先尝试描述其普遍的现象,让以下的讨论有一基础:
首先是他们的自体有容易碎裂或创伤的倾向,无法保有稳定的自尊(self esteem),而自体(自我)在治疗情境中会呈现明显的分裂(splitting);与不同的客体相处时会有不同的自体(自我)状态,而越严重的精神病理就会有越明显、且越隔绝的分裂(越少的意识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