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而产生的与之同形的情感体验状态。共情的产生与多个脑区的参与有关,根据其作用的不同,可将它们分为核心情感系统、镜像神经系统以及心理理论系统。其中,核心情感系统通过与其他两个系统间的相互协作,形成了具身模仿共情及心理理论共情两种模式的神经网络。这两种神经网络通过横向和纵向的相互联系,构成了一个整体的共情神经网络系统。在未来的研究中,可能需要对共情神经网络的作用机制问题做进一步的研究和拓展,深入探讨其调控机制问题,并努力将理论研究的结果应用于临床实践之中。
摘 要:共情是指个体在认识到自身产生的感受来源于他人的前提下,通过观察、想象或推断他人的关键词:共情;镜像神经系统;具身模仿共情;心理理论共情;神经网络
文章编号:1673-9841(2014)05-0087-08 DOI:10.13718/j.cnki.xdsk.2014.05.011
一、引 言
在日常生活中,当我们看到他人遭受苦难折磨时,常常会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进而伸出援助之手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对于此种心理现象,人们的关注和研究已久。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我国先贤孟子就曾假设,当人们看到“孺子入井”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怵惕恻隐之心”(“怵”:恐惧;“惕”:惊骇;“恻”:伤;“隐”:痛)[1]。在西方,最初对该心理现象的探讨发端于美学:德国人Robert Vischer(1873)为了解释主体在面对艺术作品时如何能获得它的含义,创造了“Einfühlung”一词来表达“人们把自己真实的心灵感受主动地投射到自己所看到的事物上”的能力[2]。1909年,Titchener用英文单词“empathy”来取代“Einfühlung”[3],标志着这一问题正式进入现代心理学的研究视野中。在中文的语境之下,我们将这种现象翻译为“共情”。
自我他人的区分、关于自我及他人情感状态的预存知识等[5]。
共情是一个研究历史悠久、内涵极其丰富的概念,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认识。例如,Batson[4]曾区分出八种不同的共情现象。例如:了解他人的内心想法和感受;采取与他人的姿态或表情相匹配的姿态和表情,以回应之;看到他人受苦,自己也感受到痛苦,等等。在综合前人定义基础上,我们认为共情的核心为个体在认识到自身产生的感受来源于他人的前提下,通过观察、想象或推断他人的情感而产生的与之同形的情感体验状态。其实质是个体为了更好地适应社会生活,对他人情感直接或间接的模拟过程。它应具有以下特征:(1)是一种情感状态;(2)通过观察、想象及对他人情感状态推断而诱发;(3)与共情客体的情感状态是同形的;(4)目标是指向他人的;(5)可以包括一些对他人情感状态的认知评价成分,如观点采择、神经科学研究的热点之一。基于大脑功能定位的思想,之前关于共情神经机制的研究多集中于识别相关脑区的功能模块。然而,从系统论的观点看,人的心理是一个开放的、动态的、整体系统。每一系统都存在于更大的系统之中,且其子系统、次级子系统和要素不仅有纵向的联系,而且有横向的关系[6]。对于共情这种复杂的心理现象亦是如此,它定然不是由单一神经元或单一脑区孤立完成的,而是由许多脑区通过复杂的交互作用来实现的。因此,从神经网络的角度来研究共情现象,揭示脑对神经信息的处理机制是非常必要的。从以上思路出发,本文将总结共情反应背后的神经基础,分析它们是如何通过相互作用来形成复杂的共情神经网络的,希望为今后的研究者提供借鉴及理论参考。
近些年来,随着脑成像技术的发展,共情成了认知二、共情的神经基础
作为一种非常复杂的心理现象,大脑中并没有与共情功能相对应的特有脑区。相反,它的产生需要一系列脑区的共同参与才能完成。根据这些脑区功能的不同,可将其归纳为三个系统:核心情感系统,镜像神经系统(mirrorneuron system)以及心理理论系统(theory of mind system)。
(一)核心情感系统
情绪的一种特殊形式,在它发生时主要激活的区域是前扣带皮层和脑岛等脑区。大量的脑成像研究表明,在个体产生疼痛共情时(如看到他人经历针刺、刀切的图片)这些脑区也会激活[7-11]。同样,在Wicker等人[12]的研究中,将被试观察他人厌恶表情及自己闻到恶心气味时的脑部活动进行了对比,结果也发现两种条件都激活了后脑岛和扣带前回的相似部位。这些研究说明,在对他人产生共情反应时,主体发生了类似于对他人情感模拟的过程,以此来体验他人的情感状态。在这个过程中所激活的表征情感的区域我们称之为核心情感系统,主要由前脑岛(anterior insula,AI)、前扣带回(anterior cingulatecortex,aCC)以及杏仁核(amygdala)等大脑边缘系统(limbic system)[13-16]的脑区所构成。当个体产生的感受来源于他人而非自我的前提下,这些脑区的激活说明共情实质性的发生,因此该系统的相关脑区可视为共情的情感神经基础。
共情的本质是与他人产生同形的情感体验。因此,单从产生结果上来看,人们在对某种情感产生共情时其大脑的激活模式应与亲身经历相应情感时类似。例如,疼痛是(二)镜像神经系统
当我们看到他人肢体上受到伤害时,都会不自主的产生心惊肉跳之感。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共情是具有直接模仿特性的。正因如此,镜像神经元一经发现就受到了共情研究者的青睐。镜像神经元是一系列具有感觉运动特性的细胞,最早发现于猴子的前运动皮层F5区[17-18]。在人类大脑中也有类似的结构,主要包括额下回(inferior frontal gyrus,IFG),后顶叶皮质(posterior parietalcortex,PPC)和颞上沟(superior temporal sulcus,STS)等脑区[19]。研究者认为,该系统内储存了特定行为模式的编码,这种特性不单让个体自动的执行基本的动作,同时也让个体在看到别人进行同样的动作时,不用细想就能够心领神会[20]。当个体目击他人受到疼痛刺激[13]或情绪表情[16]时,镜像神经系统的参与使得个体可以通过具身模仿来获得对相关情感的切身体验。因此,可以将镜像神经系统视为引发共情反应产生的重要辅助系统。
(三)心理理论系统
记忆来产生情感反应。正是心理理论系统的参与,使得共情反应可以摆脱直观情境刺激的限制,从而扩展了人类共情能力的范围。因此,同镜像神经系统一样,心理理论系统也是产生共情的重要辅助系统。
共情反应的产生常常伴随着复杂的认知推断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对他人心理状态的推断是必不可少的,由此心理理论能力也是引发共情的重要因素。所谓心理理论是指个体对自己或他人的心理状态,如情绪、意愿和信念等的认识,以及据此对行为进行因果性解释和预测的能力[21]。涉及心理理论功能的脑区主要有内侧前额叶(medial prefrontal cortex, mPFC)、颞上沟(superior temporalsulcus, STS)、颞顶交接处(temporoparietal junction, TPJ)、颞极(temporalpoles,TP)等。其中,颞上沟和颞顶交接处连接在一起,主要参与对环境中线索的注意分配及与自我关系的评估功能,而内侧前额叶在对他人心理状态形成元表征的过程中扮演着核心的作用[22]。总之,这些脑区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可以表征自我及他人心理状态的神经网络。当引发共情的刺激没有那么具体时,个体可以启动心理理论系统,通过将自我“投射”入他人的心理状态中,调动自身过去的情感三、共情的神经网络
由上可知,核心情感系统、镜像神经系统以及心理理论系统构成了共情最主要的神经基础。那么,这些系统是如何通过相互作用,产生复杂的共情反应的呢?
(一)具身模仿共情的神经网络
我们将基于低级情绪信息(如具体的动作刺激、面部表情、简单语音等)所形成的共情形式称之为具身模仿共情,它可以通过感官系统直接感知,认知加工的自动化程度高,对这类情绪信息进行反应几乎不需要意识努力及后天太多的学习。这类共情最初的表现形式为情绪感染(emotional contagion),即感官情绪信息自动化地、无意识地在个体间传递的过程(严格说来,因为情绪感染不具有明确的自我和他人区分,因此研究者更多将其看做是真正共情反应不可缺少的早期阶段[23-24])。这种能力在很多动物中都有体现,如当一只鸟受到惊吓时,该群体中的其他鸟立即起飞等。在人类发展的早期该能力也有所保留:刚出生几个小时的婴儿就会对其他婴儿的哭声感到不安,并产生更多的哭泣反应[25-26]。那么,这种基于直接模仿的共情形式是如何形成的呢?
很多研究者认为,人们对他人行为、感觉和情绪的理解是通过激活自身与这些状态相应的神经表征来进行的,知觉和行为之间有着类似的表征编码形式[27]。心理学家们使用共享表征(shared representation)来解释这种现象,即人们对于自己进行过的动作和体验过的情绪会产生一个心理表征,而知觉到他人进行同样的动作和体验同样情绪的时候也会产生一个心理表征,两个表征中重复的部分就被称为共享表征。受其影响,Preston和deWaal于2002年提出了共情现象的知觉-动作模型(Perception-ActionModel,PAM)[28]。该模型认为,当个体知觉到他人的情绪,就会同时激活储存在大脑镜像神经系统中的共享表征,从而将他人的情绪转化成为自己的情绪,体验到他人的感受。需要指出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共情反应的发生完全是自动化的,个体很难仅知觉而不体验到他人的情绪。
儿童被试模仿或者观察不同的表情,同时用fMRI扫描他们的大脑,然后用改编的人际关系反应量表(Interpersonal ReactivityIndex,IRI)[30]测量它们的特质共情水平。结果发现,额下回、右侧脑岛、左侧杏仁核、左侧梭状回的激活和儿童的共情能力呈现显著正相关。总之,以上这些研究可以初步说明,通过镜像神经系统与核心情感系统相互作用,构成了具身模仿形式共情的神经网络。
虽然迄今为止尚没有广为接受的神经模型来描述镜像神经系统是如何引发模仿等功能的,但很多研究结果的确从不同侧面支持了该系统在初级共情中的诱发作用。例如,Carr等人[16]在实验中要求被试分别观察、模仿呈现的情绪化面部表情(如开心、发怒、悲伤等)图片,结果发现都激活了颞上沟及额下回(传统上认为的镜像神经系统组成部分),表明对观察到情绪的内在动作表征是共情的前提。而且,该研究还发现脑岛在镜像神经系统和边缘系统中起到了桥梁的作用,初步证明了这两个系统在共情过程中的网络连接特性。Pfeifer等人[29]的研究也证明了镜像神经系统的活动与共情形成之间的密切关系。他们在实验中让(二)心理理论共情的神经网络
所谓心理理论共情是基于高级情感信息(如利用感觉信息推断、之前的知识、语介联想、观点采择等)而产生的共情形式。它的刺激材料可能并不具有直接的情绪色彩,需要个体对刺激内容及其背景信息进行认知加工和推断,涉及心理理论系统的参与才能完成,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类所独有的功能。如果说具身模仿共情是一种与他人情感信息的直接共鸣的话,那么心理理论共情则可视为个体利用自己过去的经历,主动地将自我投射入他人所处情境中,从而对他人情感将心比心的间接模拟过程。心理理论共情可以使得个体突破具体情感信息的限制,在更为复杂的情境背景中体会他人的情感经历,从而大大扩展了共情的发生范围。
对于个体如何通过心理理论等高级的认知活动来引发共情反应的,目前还没有成熟的理论进行合理的解释。但很多研究者认为,传统上认为处理“冷”认知信息的心理理论系统本身就具备情感处理属性。例如,Schnell等人[31]认为,心理理论网络的前部(包括背内侧前额叶,腹内侧前额叶,颞上沟和颞顶交接处)可以处理认知信息中与情感相关的内容,这些脑区在认知-评价共情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类似于镜像神经系统的功能。在Lindquist等人[32]对情感神经基础的元分析中也发现,与心理理论相关的部分区域(如背内侧前额叶,内侧颞叶以及压后皮层等)参与到了情感经历之中,这些脑区可以利用存储的过去经历的表征来对输入的关于自身或他人信息赋予情感意义。
图1 共情的神经环路模型
注 TPJ:颞顶交接处;STS:颞上沟;dmPFC:背内侧前额叶;PMC:后内侧皮质;vmPFC:腹内侧前额叶;AI:前脑岛;mCC:中扣带皮质;AMY:杏仁核;SII:次感觉皮质;IFG:额下回
在此基础上,Walter[5]提出了共情的环路模型,首次在系统层面对共情的发生机制进行了阐述。根据该模型,共情的唤起既可以通过自下而上的情绪信号(即具身模仿共情),又可以通过包含内容和背景的自上而下的信息所激活(即心理理论共情)(见图1)。其中心理理论共情的发生较为复杂,腹内侧前额叶在心理理论向共情反应转化过程中起着关键的作用。腹内侧前额叶是心理理论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神经功能主要是对自身产生情感的控制。其具体的作用机制为:首先个体需要对他人心理状态的推断和了解(这个过程激活的区域为颞顶交接处,颞上沟,背内侧前额叶,后内侧皮质等脑区,在现象上表现为认知心理理论),在了解他人心理状态的基础上,主要体会理解客体在该状态下的情感感受(在这个过程中腹内侧前额叶会得到激活,此时的心理状态可以称为情感心理理论),最后,对他人情感状态的理解会通过腹内侧前额叶的连接作用激活表征情绪的相关脑区,即核心情感系统及镜像神经系统,从而达到与具身模仿共情类似的结果。这个模型不仅在神经机制层面上阐明了认知心理理论、情感心理理论以及共情反应的联系和不同,而且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传统意义上的“冷”认知加工系统是如何向“热”情感加工系统转化的问题。
很多研究发现,启动心理理论网络来对他人情感推理的过程中也激活了大脑中的情感成分,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该模型。例如,Danziger等人[33]的研究为该模型提供了更为直接的证据。他们的被试取自先天性疼痛不敏感(congenital pain insensitivity)的患者,这些人无法依赖镜像神经系统来内部表征他人的疼痛反应,即具身模仿共情的产生渠道是不通的。但是,在观察到他人受到疼痛刺激时,这些被试的核心情感系统与腹内侧前额叶一起激活,说明这些患者可以通过心理理论系统来理解他人的情感进而产生共情反应。与此逻辑类似的是,在Schnell等人[31]和Walter等人[34]的研究中利用了卡通范式,其中的主人公没有画出表情,这就意味着被试只能通过自上而下的通路来理解他们的情感。结果表明,对他人情绪状态推断并共享的同时也激活了心理理论网络(内侧前额叶背侧,颞上沟,颞极)和边缘系统(左侧杏仁核,左部丘脑以及扣带后回)。从神经功能上来解释,这可能是由于腹内侧前额叶与杏仁核、颞极和前脑岛等情感加工的区域联系紧密,在整合情感及认知信息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所致[35]。虽然其具体的作用机制问题仍有待探讨,但可推知的是,通过心理理论系统与核心情感系统的相互作用,构成了心理理论共情的神经网络。
(三)共情神经网络的动态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