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资深心理咨询师的反思:心理病也是时代病,有时心理咨询的作用是有限的
三联生活周刊
口述/徐凯文
主笔/徐菁菁
做了20年的心理咨询师,徐凯文感到,西方式的心理咨询有它的局限性。它能够处理个体困惑,但面对时代进程中出现的普遍问题和中国的社会现实,我们需要有其他路径。
徐凯文(宝丁 摄)
心理病也是时代病
我从2000年左右开始从事正式的心理咨询工作,在大约20年的时间里,一个明显的感受是:人们心理问题的层次越来越丰富,文化环境和时代的变迁在其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神经症。简单地说,来访者的性格、人格发展都是完好的,心理上没有什么重大缺陷,在现实生活中他/她可能是一个好父亲好母亲,好老师好医生,社会适应良好,但他们的内心痛苦纠结,所以来寻求帮助。在很大程度上,这些痛苦是因为他们内心的一些本能需要和严苛的道德标准相冲突导致的。
在我职业生涯的早期,大多数来访者存在的问题都是精神分析的产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背景:两次工业革命之后,西方宗教和神学的影响衰落。原本人生问题有《圣经》提供终极答案,但当这个答案被否定之后,人到哪里去寻找答案,如何去面对价值观的冲突?心理咨询成为了某种替代渠道。在弗洛伊德的著作里,他的个案大多数也是神经症水平的,他的理论同样适合于治疗神经症水平的来访者。弗洛伊德为什么提出性欲理论?正是因为那个时代,性是禁区。人性被压抑的这个部分导致了强迫症、癔症等心理障碍。
如果以西方心理咨询的发展作为参照,我们会发现西方类似的情况其实也出现在中国。在过去三四十年时间里,我们也经历一个社会价值观和道德观多样化的时代。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是,早年,我接触过的很多来访者患有一种典型的神经症叫作“恐人症”。这种症状在西方很少见,多见于东亚文化。在日本,它被称作“赤面恐怖”。这类来访者在社交场合的时候不敢与人目光对视,一旦对视,脸唰地就红了。
心理治疗家钟友彬对这种神经症提出过一套认识领悟疗法。他发现,来访者在进入了青春期以后对异性产生了欲望,但是他们的道德观念又告诉他们这种性的幻想是肮脏的。他们之所以不敢与人对视,是因为他们担心周围的人会看穿自己,自己会被视为流氓。道德观念过强,压抑了本我需求。而现在我们对待性的观念更加开放,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在一线城市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有段时间我到河南给当地的咨询师做督导,还能发现这样的个案。不同的地域,文化和道德观念变迁有一个时间差。
脸红是羞怯的表现,基本上都跟性有关系。我国早期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