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愤怒管理,大多数是指及时用斯文话表达出三个方面的内容:
1)激发你愤怒的情景;
2)把你的愤怒情绪用描述情绪的词汇表达出来l
3)你对对方的期望。
比如说,“当我在开会发言的时候,我看到你没有旁若无人的接听手机,这让我感觉到自己不受尊重和愤怒,我希望你能够关掉手机,好吗?”
有个人,学习了愤怒管理,开始按照这些健康的方式来管理愤怒。
结果是――周围的人非常不理解,他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难伺候”。处处要求别人尊重他的隐私和界限。
不久之后,他在愤怒管理方面再次回到老路上――日常生活中经常压抑、克制愤怒,直到某一天忍无可忍全面爆发。就像中国农民,压抑愤怒几十年就闹起义。
其实这才是中国式愤怒管理的路子――压抑啊压抑,不再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死去。
《愤怒管理》(Anger managerment , 又译“以怒制怒”〉这部电影体现的是美国文化下的愤怒管理哲学。
杰克?尼科尔森扮演的那个治疗师身上保留了少许《飞跃疯人院》里麦克默菲的反传统味精,同时加入了超量的莫名其妙的躁狂,以达到把麦克默菲这种形象所可能具备内在悲剧性和社会隐喻性一古脑抽离的闹剧效果,同时也严格遵守了传媒业的三大戒条――“严禁思考!严禁深入!严禁反省。”
这个浑身上下密布小丑的动作语言的角色开出了管理愤怒的药方,这个药方当然也是非常麦当劳的――“年轻人!为了你的爱情,竞争吧!表达你的愤怒吧!”。
或者还要加上一句,“是个男人,就应该愤怒!”,因为看起来电影中需要管理愤怒的基本上都是男人。
但是实际上,在临床心理治疗实践中,很多气势汹汹、怒不可遏的来访者都是女性。《扪心问诊(In treatment)》――这部迄今为止所有影视作品中最贴近心理治疗现实的剧集――中那个劳拉(Laura)是个代表。
劳拉表达了对治疗师的爱情,她看着治疗师那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脸。那张脸上的那张嘴巴正在又一次要把这种爱情转换成专业术语“色情性移情”,然后又根据庸俗精神分析的公式化技术把“色情性移情”的起源推倒遥远的岁月,总之就是要对着那虚无而疑云密布如同南方天空的道德法庭宣称――“这和我无关”。
她愤怒了,她骂对方像个“他妈的佛陀”(Fucking Buddha)。
和劳拉一样愤怒的女性几乎挤破了全世界心理医生的门槛。乃至心理医生们不得不发明一个名词,叫做“边缘性人格障碍”,来称呼这些容易愤怒、容易冲动、渴望爱情、渴望真诚、害怕受伤、害怕孤独的女孩们。
“他妈的佛陀”这句咒语准确地呈现了这个人群的复杂内心世界,它表达了几层意义:
(1)我很愤怒;
(2)你是个超越者(Buddha),你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人类感情;
(3)我爱你啊,你他妈的这个超越者,我想和你结合(Fucking)。
在“我”――“超越者表象”之间的这个矛盾的既爱又恨的关系是现代人的一个特征性的内心结构。
这个内心结构会不断地产生、排泄各种各样的攻击欲望,同时也会产生农民起义般突如其来的爱情,让全世界的心理治疗师们费尽脑汁、穷于管理。
在攻击欲衍生的各种情绪中,愤怒应该算得上是最自然的一种。
愤怒是所有哺乳动物都具有的情绪,也是婴儿感受到的第一个情绪。几乎所有哺乳动物的愤怒都是用来做一件事情的:“保卫自己,免遭侵犯。” (Bychowski,1966)
这种与生俱来的愤怒被称为本能性愤怒。本能性愤怒都是防卫性愤怒。(弗洛姆,2000)
人类除了本能性愤怒以外,还有另外一种不同的愤怒――符号性愤怒。符号性愤怒是人类社会的符号-认同体系(造人机)给人类安装的一个程序。
你面对一头猪表情平静地念上一万遍,“你是猪。”,它也不会和你生气,只要你不和它争抢猪食;而对一个人,即便你给他山珍海味的同时,要求他允许你对他说10遍,“你是猪。”,他也会生气的。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对他说,“我是什么什么”,“我不是什么什么”,“如果有人是我是什么什么,那就是侮辱我,我要和他拼命。”
那个无数个的“什么什么”中,当然有一个是和“猪”有关的。
从根本上来说,符号性愤怒的根源就在于我们头脑中有个声音不断在说,“我”是什么什么,“我”应该是什么什么,“我”要成为什么什么才好。
正因为人的精神系统中存在着“我”,才会产生了符号性愤怒。
哺乳动物也有一个模糊的“自身”整体感,所以会划定一个自身界限,突破这个界限,就会激发愤怒;而在造人机的作用下,这种原始的自身感被自“我”感替代,现在“我”的界限代替了“自身的界限”。
通过对文明进程的研究和考察,越来越多学者达成的一致的看法是,随着文明的进程,符号性愤怒呈现了几何数量级的增加,人类正在变得越来越愤怒,人类的文化越来越富含愤怒之元素。(Bonime, 1976)
世界大战仅仅是一个这种符号性愤怒爆发的极端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