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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
第二届中国精神分析年会论文集
2009年9月18-20日,中国•上海
1985年,在达拉斯举行的美国精神病学会上,G.E.Vaillant[1]对防御机制提出了新的定义,他用“相对不随意”(relatively involuntary)取代了“无意识”(unconscious)。这可以视为一次突破,是经验研究和现象描述对假设性构想的突破,是重视意志对认知心理学的突破。
G.E.Vaillant的定义如下:
“防御机制是情感、思想或行为的各种模式,它们是相对不随意的,也是心理危险之知觉引起的反应。防御机制是为了掩盖或缓解冲突或应激所引起的焦虑。”
G.E.Vaillant和其他四位作者(Maissner, Perry, Jacobson, Bond)各自关于防御机制的评定方法为DSM-Ⅲ-R(1987)[2]所接受而印在该书的“附录”之中。其实,对防御机制更早的经验研究者是N.Hann(1965),在20世纪60年代初就已经开始了[3]。
随意(voluntary)和不随意(involuntary)在科学中的应用,最早是生理学,用以描述肌肉活动。现在,它们已经用于各种心理活动,并且在静态的二分法之上又提出了相对不随意这一新概念。显然,相对不随意一语更能描述心理的发育和成长;当然,也描述了神经症心理的发生机制。在随意和不随意这两极之间有许多程度不等的过渡形式,它们可以相互转变。教育、学习和心理治疗,甚至可以说,人之所以成为人,就在于这两极之间的转变。大小便从不随意到随意,意味着“动物人”成长为“社会人”。求生避死发展为舍己救人,更是人性光辉的闪耀。习惯乃至性格的形成,似乎经理着相反的过程:行为模式的随意度越来越小。这是为了效率和发展的需要。狭义的意志(包含选择和决定)不能什么都管,它在发展过程中必须把很多行为变为相对不随意的。例如学骑自行车、学游泳、学滑冰等等,开始时兢兢业业,极尽意志之能事,然犹不免于失败,久而久之,毫不在意也能得心应手。有人称之为“自动化”(automatization)就是说的这样的过程。
基于防御机制的相对不随意性,把握对不随意如何由随意转变而来,以及如何把这一过程加以逆转,也许是神经症心理治疗的一个关键。这跟所谓“无意识”(义为“不知道”)完全不是一回事。
从现实或者现象的层面看,神经症病人在心理治疗中的阻力(resistance),最常见的表现无疑是“控制不住”。几乎不论医生对病人讲什么,病人都会说:“道理我都懂,就是控制不住。”
在发展和确立心理治疗关系的过程中,首先要让病人知道,医生确实相信病人对他的焦虑或其它症状控制不住这一经验事实,也能体会控制不住给病人带来的苦恼或痛苦。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医生和病人就缺乏起码的共同语言,更谈不上什么心理治疗关系。
人生之初,一切都是不随意的,因为那时还不会作出选择和决定,也就谈不上什么意志(volition)。意志发展了以后的成年,我们的心理活动也并不都是随意的。举个生活中的例子。在感到疲劳而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时,常常免不了出现各种互不相关的杂乱思想,这些思想就是相对不随意的。健康人听其自然,也就相安无事,有焦虑气质的人力图控制它,反而强烈地感到控制不住而烦躁。再举一个例子。学生上课,一堂课45~50分钟,难免有走神的时候,这是相对不随意的,也是很自然的。如果学生过于认真苛求,不允许有瞬间的走神,极力加以控制,情况反而糟糕:整堂课变成了与走神的斗争。可以说,控制不住是控制过分造成的结果。换言之,相对不随意的活动是从随意的转变而来。凡随意的活动,都非病态,而神经症性心理和行为是相对不随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