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传----第十五章 揭示迷信的心理根源
作者: mints / 4349次阅读 时间: 2009年1月04日
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 佛洛德傳 作者:高宣揚 第十五章 揭示迷信的心理根源 佛洛德所出身的家庭以及他所生活的社會歷史環境,都是充斥著宗教迷信的煙霧和氣氛的。他在那樣的客觀條件下長大、受教育,但卻沒有沾染上宗教迷信的汙跡。他從懂事的時候起,他的保姆就帶他去教堂,給他講聖經故事,他爸爸媽媽又給他系統的宗教教育。他聽著、思考著這一切。但隨著知識的增長,經驗的積累,他終於懷疑這一切,並堅決地鄙視它們,拋棄它們。他把目光轉向自然界,轉向現實生活,轉向人體及其活動本身,發現客觀事物的奧秘就在它們自身。他象達爾文那樣,認為不需要從超自然中尋找事物的本質。所以,當他研究心理的時候,他也只在人體內部,在人心內部,在人所生活的現實環境中,尋找和探索規律。他在著作中多次批判超自然的力量,批判人們對超自然力量的迷信。更重要的是,他還身體力行,以自己的生活行為和實際體驗表示他同宗教迷信勢力的決裂。 更可貴的是,佛洛德並不是對宗教歸結為簡單的“謾駡”,他在指出宗教迷信的謬誤之後,還認真地、科學地分析產生迷信的心理根源。 事情還是從《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中的第十二章――命定論、機遇和迷信――談起。在那一章中,佛洛德從日常生活現象探索迷信心理的產生根源。 佛洛德舉例說,一九零四年初,他度假歸來。照例,每天要去探望一個九十歲高齡的女病人。“工作是那樣單調無聊,在去看病的路上和看病當中,潛意識一不小心便要透露出來。她已超過九十高齡,所以,每過一年,我便要自問,她到底還能活多久。”這就是說,在給這位老病人看病前,早已有相當長的時間,在佛洛德的內心中隱藏著一種想法:認為她已過九旬,實在無根治的希望,因而每天兩次著她只是一種形式上的治療。實在沒有多大必要。這種思想循環往復地出現,又被壓抑下去,強迫自己去給她看病,因而,在佛洛德的心中已經逐漸形成關於不願給她看病的潛意識。 有一天,佛洛德匆匆搭了一輛車去。停車站上每位馬車夫原都熟知她的家址,因為佛洛德常雇他們的車去。可是,那天車過其門而不停,車夫把車駕到另一條外觀相似的街道,停在同樣的號碼前。 佛洛德認為,這實際上是一種意外的差錯。但是,它同任何一種“偶發行為”(見《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及本書第十章)一樣,是潛意識的表現――是佛洛德心中不太願意給這位老病人看病的心理的表現。 佛洛德說:“但是,如果我迷信,我會把它當作預兆,認為是在暗示著老婦人的大限已近,活不過今年了。歷史上無數有名的預兆,大多數也不過是玩弄這種象徵的手法而已。” 佛洛德很堅定地說:“我不相信與我的心理活動無關的事情能洩露天機、預卜未來的真相;但我相信,我自己心理活動的無意中的表露,一定是包含著隱瞞於其內的某些因素。也就是說,我相信外在的(實在的)事可以是偶然的,但不相信內在的(精神的)現象會是意外的。迷信的人正好相反,他們對偶發的錯誤行為的動機一無所悉,他相信精神生活裏有所謂偶然或意外;所以他不免就常在外在的偶然事件中尋找其‘意義’,在己身之外追尋神秘的天機。在我和迷信者之間存在著兩大差異:第一,他把動機投射到外面去,我則在自己身上追尋;第二,他認為意外是一種事件,是外在的原因引起的結果,我則在一己的思想活動裏求解釋。他認為神秘的地方,我都看作潛意識,並努力揭露存在於‘偶然’之下的伏流,用人人所能瞭解的方法來解釋。 根據這樣的看法,佛洛德得出結論說:由於人們對各種“意外”事件的原因毫無所知,才把本來存在於心中的潛意識的動機“異化’咄去,在超自然的“彼岸世界”中尋找神秘的本原。所以,他說,所有的迷信觀念“都只是投射到外在世界中的人心罷了。” 佛洛德對於人類心理的這種自我外化還進行了歷史的分析。他說:“遠在洪荒時代,人類的思想初萌,他欲解釋外在世界的種種現象,舍人神同形同性論別無他途,唯有依自己的影像為自然及超自然力塑造種種人格,把它們人格化。他們一概以迷信的態度解釋外在的意外,視之為他人或具人格的力量的意願和作為(原始人相信,一個人的死必定是他人惡意、作祟、祈禱的結果)。當他們從他人的無意動作中推出嚴重的結論時,他們表現得象妄想症病人那樣(比如相信他人在作法使巫,促你早死――這是原始人和妄想症病人共有的想法)。” 所以,佛洛德繼續說:“你若有機會以精神分析法探求人心深處的思想,便不難一睹種種潛意識動機的真相,而知它們便是迷信的根源。” 當然,佛洛德在這裏講的,是產生迷信的一部分心理根源。他遠沒有全面地揭示這個心理根源的全部內容,更沒有分析產生迷信的社會根源和其他客觀條件。他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他說:“用這麼短的篇幅,當然不能囊括‘迷信心理學’的一切。” 佛洛德在《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一書中沒有來得及全面探索的宗教迷信的問題,在一九一二年的《圖騰與禁忌》中作了進一步的分析。 一九一二年對於佛洛德來說又是一個豐收年。在這一年年初,佛洛德籌辦的《意象》雜誌正式問世發行了。同時,《圖騰與禁忌》這部重要著作也與讀者見面了。在這一年年底,佛洛德又創辦《精神分析雜誌》。儘管這一年裏也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但佛洛德對自己的成就是滿意的。 《意象》雜誌由漢斯查赫具體負責。這一雜誌的創辦目的是要開闢一個非醫學性的心理研究的新陣地。佛洛德早就打算用心理學的研究成果去探索醫學和心理學以外的其他重要問題,特別是與人類精神生活有關的問題。這些問題包括文學、藝術、哲學、宗教等。“意象”這個名稱本來就是取自斯匹德勒(1845―1924)的那部著名的自傳體小說《我最早的經歷》的。“意象”原文“Imago”的本來意義是用來表示年幼時遺留下來的理想化的父母形象的,所以,有時將它譯成“成象”。佛洛德在一九―一年就集中地思考了宗教的心理根源問題。所以,《意象》雜誌創辦後,佛洛德便將他研究原始人宗教、文化的成果發表在上面。 《圖騰與禁忌》研究存在於原始民族部落中的各種禁忌、圖騰崇拜及原始宗教和原始文化,追溯這些現象的心理根源――原始人的心理活動規律。全書共分四章,分別論述“亂倫的禁忌”、“禁忌和矛盾感情”、“精靈說、巫術和思想的萬能論”及“圖騰崇拜現象在孩童時期的重現”。 我們在這裏,只著重分析佛洛德的論宗教觀點。 佛洛德從分析玻利尼西亞人關於“塔布”(即禁忌)的雙重意義入手:一方面,它是“崇高的”、“神聖的”;另一方面,它又是“神秘的”、“危險的”、“禁止的”、“不潔的”。由此可見,禁忌的來源應歸因於附著在人或鬼身上的一種特殊的神秘力量。原始民族把這種假設的神秘力量稱為“瑪那”,它可以利用無生命的物質作為媒介加以傳達。例如,一位國王或僧侶附有“瑪那”,則其本身將因它所具有的神聖性而成為禁忌,因此,當一位平民觸及到國王或僧侶的身體時,他將因瑪那的作用而受到禁忌的處分,通常是被處死。佛洛德將原始民族的禁忌分為三類:對敵人的禁忌、對統治者的禁忌和對於死人的禁忌。 這些禁忌的產生並不是偶然的。佛洛德說:“任何從精神分析角度去瞭解禁忌問題的人,也就是說,對個人心靈的潛意識部分作深入的研究,都將很快地發現,這些現象對他並不陌生。”佛洛德接著指出,原始民族對禁忌的信仰同患強迫性心理症的病人的“臨床症狀和心理機轉”沒有區別。 佛洛德指出,他們的共同的特點是存在一種“禁止接觸”的強迫性觀念。具體說來,它們的共同點可以歸結為以下四個方面: (一)它們都找不到明確的動機; (二)它們都由一種內在的、心理的“需要”來維持; (三)它們都很容易替換,而且,都有一種可經由被禁制物體而傳染的危險; (四)它們強迫人們從事一種等於或類似于儀式的行為。 下面舉一個實例說明強迫性心理症之―――“接觸恐懼症”的臨床表現及心理機制: 一位病人從小開始就有一種強烈的觸摸”欲望”,它超出了一般人所喜愛的程度而顯得有些特殊。但這種欲望為外在的禁制所阻撓。接著,這種禁制找到了一個有力的內在力量(即所謂“超我”)來支持,同時,這種內在力量(代表道德觀念等)已遠勝過他對觸摸欲望的本能,所以,這種禁制也就被接受了。然而,這個小孩于原始心理的組成,也就是本能,並沒有被這種外來的禁制所消除。觸摸欲望只是被壓抑而消失在潛意識裏。禁制和本能二者都仍然繼續存在著:本能僅僅是被壓制而不是被消滅;而禁制如果停止發生作用的話,本能就會穿過意識層次而活動開來。在這種禁制與本能的不斷衝突中,於是便產生了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心理的固置。 這種“固置”實際上是“自我”對於某一單純物體或與此物體有關的行為保持著一種矛盾的態度――他不斷地希望去作這個觸摸行為(視之為無上的享受),可是他也同樣憎恨它。喜愛與憎恨的兩股源流不可能在短期內獲得解決,它們以誰也無法戰勝誰的僵持方式存在於自我的內心裏。禁制本身在意識層次中喧囂,而那種觸摸的欲望卻深藏在潛意識中使自我無法覺察到。正因為兩者分存於不同的層次,它們的矛盾才能長期存在下去。 在上面所舉的臨床病歷中,病人在幼年時期所受到的那種強迫接受禁忌的觀念是主要的關鍵所在。另一種重要因素則是在同一時期內的潛抑機轉的發展。由於壓抑的結果,它產生了一種記憶消失――健忘,對禁制(存在於意識層面)的動機保持無知。禁制的 強度及其強迫性質,取決於潛意識中存在著的那股反對勢力――觸摸欲望的大小。禁制所以容易發生轉換或延伸,反映出一種與潛在欲望的活動有關的心理過程。被壓制的欲望經常不停地尋機表現出來,尋找“替代物”來掩蓋自己,所以,禁制本身為了達到有效地實行壓制,也必然相應地變換禁制的形式。對於這兩種衝突的自然抑制產生了一種宣洩的需要,這種宣洩能降低佔優勢一方的壓力,這也就是強迫性行為一再被實行的原因。對心理症病人來說,強迫性行為很明顯地是一種妥協的行為:一方面是一種因懊悔而努力贖罪的表現;另一方面是在同一時間裏以替換的行為來補賞被禁止了的本能。當這些強迫性行為在本能的控制下愈來愈少的時候,則表示它愈來愈接近原來被禁止的事物了。 對於原始民族來說,禁忌也是一種從祖輩時期長期傳下來的強迫觀念。它是一種外在壓力(某些權威)所附加於原始民族的禁制性力量,它可能和具有某種強烈意願的活動相互關聯。如此一代一代地流傳下來,也可能只是一種經由父母和社會權威強制構成傳統的結果。但當它延續到較遲的後代時,它們很可能被“組織化”而成為一種遺傳性的心理特質。然而,隨著禁忌的維持,與禁制相反的力量――企圖破壞它、超越它的意願也必然繼續存在著。原始人對禁忌事物必然產生一種矛盾的態度――既服從它,又討厭它。在潛意識中,他們極想觸犯它,但又害怕這樣做。他們恐懼,就是因為內心有觸犯它的欲望,他們的恐懼,表現出他們對內心的那股欲望的憂慮。 對於“精靈說”、巫術、“思想萬能論”的產生及本質,佛洛德也作了深入的探討。他關於宗教迷信觀念的起源及本質的探討,最後都總結在他寫的一個提綱――《關於文明、文化與現代人問題》上。這個提綱是為答復羅曼羅蘭的質疑而寫的。 佛洛德明確表示,“精靈和神異從來都不屑與我這低卑俗氣的人打交道。所以,迄今為止仍無任何個人經驗督促我相信奇跡。”這種無神論的堅定立場乃是他研究宗教問題的堅定出發點。 宗教的本質是什麼呢?佛洛德說:“我認為宗教是一種精神麻醉的典型代表。”這種把宗教歸結為麻醉劑的觀點,直截了當地揭破了宗教的本質。 佛洛德進一步指出,人所以需要自我麻醉,是因為有壓力。他說:“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由於生活負擔太重,因此,煩惱亦隨之增加。這種苦惱主要是來自:(一)自然界的壓力;(二)自身肉體的弱點;(三)家庭、社會、國家及人與人之間關係的不安全性。也正因為這些來自生理、心理上的壓力,使人需要一種精神上的麻醉。” 當然,人們逃避煩惱的方式,不只是採取宗教迷信這個唯一的途徑。所以,佛洛德說:“至於逃避苦惱的方式,簡單地講,大略有下列方式:(一)藥物中毒,也就是借迷幻藥來麻醉自己以便暫時忘卻煩惱。(二)抑制衝動――這類人大約以禁欲論者為典型代表。他們的理論基礎是建築在因所有的煩惱是由欲望而產生,故降低欲望可成為減少煩惱的一種有效方式。不過,我並不贊成這種方法。因為當一個人把欲望降低到最低程度後,多姿多彩的生活也將變得索然無味,而生命本身也將失去其原有的光輝。(三)昇華――即借著自我的提升把自己從心理上的困境以更合理或積極的方式表達出來。(四)幻想――借著幻想來滿足自己的希望、企求。藝術即是一種典型的表現。(五)脫離現實――當所承受的壓力太大而無法抗拒時,有些人就開始想從現實中超脫出來,這也是造成妄想的一個重要因素。” 佛洛德在《圖騰與禁忌》一書中,在分析迷信心理的時候,很輕蔑地將它比作幼兒時期的愚笨心理。接著,在《精神分析新論》中,他又進一步指出宗教是人在進化過程中所經歷的一種異常心理,是“一種神經病”。他認為“宗教是某些人狂妄地企圖控制知覺世界的徒勞嘗試;借著這種嘗試,這些人妄圖把整個世界置於其中……但它畢競不能達到這個目的。它的教義具有時代的烙印,那便是人類之愚蠢的兒童時代的印記……但經驗告訴我們,世界畢竟不是一個育兒所。” 當然,佛洛德並沒有、也不可能全面地研究宗教產生的根源。他作為一個心理學家,包含著許多主觀上和客觀上的局限性。但他確實已經作到了許多同時代的心理學家所無法達到的深刻程度。 佛洛德認為,作為一個心理學家,眼看著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陷於宗教迷信的迷途中,是不堪忍受的。他立志揭露宗教的虛偽本質,把它的產生根源與本質從別有用心的神職人員所杜撰的謊言中、從神秘的天國中,拉回到現實生活中和人的心理活動中,從而使人們看到宗教不過是一部分人欺騙另一部分人的工具罷了。 他說:“撰寫論圖騰的著作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我要讀一大堆我本來不感興趣的厚書,因為我早知道這些書會得出什麼樣的結論……但通過大量的材料我又輕而易舉地論述了這個主題……我把這次寫作看作是一次小小的休息。從中我發現了我的新生命,猶如我又一次新婚一樣。”接著,他又說:“自從《夢的解析》以來,我從沒有象這本書那樣以如此完滿的信心來寫作過。”他認為,這本書是他的“最偉大的和最後的 一本好書。”他寫信給阿伯拉罕說,這本書要在慕尼克代表大會(一九一三年舉行)召開以前發表,以顯示“我們同一切雅利安種族的篤信宗教特性之間的突出區別。” 這本書出版後,自然引起歐洲各國那些宗教狂的不滿,就連學術界也對它表示冷淡。但佛洛德並不灰心,他繼續思索著如何把精神分析學深入地應用到各門有關人類精神生活的科學領域中去。   黃金書屋 掃描校對 全文錄自亦凡公益圖書館(Shuku.net) 目錄 前頁 後頁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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