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依人
這太太說:「我最希望做一隻小鳥依人,依靠在丈夫身上。」
丈夫卻說:「妳什麼時候做過小鳥依人,大部份時間都是像一隻大麻鷹!」
在很多不幸的婚姻中,我聽到最多的是類似以上的對話。
女性對婚姻的失望和怨懟,好像大都針對丈夫無法在人前保護自己,無法配合自己的需要,無法完成自己對婚姻的夢想。而很多這些「不合格」的男士,又好像沒有什麼大不妥的地方,只是一般凡夫俗子;也許就是因為他們太平凡,與我們理想中的白馬王子實在差得太遠,讓我無法在婚禮後就達到童話故事的結局﹕從此就快樂美滿地生活!
最近在一間髮廊理髮,看到一本流行的英國女性雜誌,其中一篇有趣的文章標題為:〈男人可以被改造嗎?〉。
作者認為,沒有一個女人不想改造男人;讓男人穿著合時,叫他談吐得體,教他把工作做得更好、更成功;吃什麼、不吃什麼、事無大小,對很多女人來說,持家之道,就是把丈夫由頭到腳的大修葺。
偏偏大部份男士都不是『可造之材』,妳越他,她越跑掉。難怪一些研究指出,這女追男躲的互動模式,是天下間最普遍的夫妻現象。
也許大部份女人都選錯了丈夫,只有窮一生去改造對方。這是製造不幸婚姻的配料,也是造成痴男怨女的一種餅印,印出一份份不同樣貌的苦澀。
有些女士以為,不去改造對方就是不再提出要求,但這只是負氣話。
有一對夫婦,太太因為生丈夫的氣,發誓從此不再找他幫忙,但是這股氣只會把她憋得更為咄咄逼人;丈夫就消極地避入廚房,默默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煮食上去。
我問他:「你煮的東西好吃嗎?」
他的妻子搶著代答:「煮食並不是他的強項;教孩子做功課也不是我的強項,為什麼他就偏偏不肯與我交換?」
男人說:「孩子都不聽我的話,見了妳才肯做功課;妳都覺得我沒有用,他們又怎會聽我的,我煮飯就是了。」
我問他:「你為什麼接受這樣的一個位置?」
他苦笑說:「無奈!」
一個無奈的丈夫,當然不會給妻子提供一個可讓對方依賴的肩膊。
最有趣的是,當他們願意重新調整彼此的分歧,更換角色時,妻子仍然不能放鬆。
在反省他們的改善進度時,她說:「我已經努力讓你做一家之主,但是你從不懂得把事情預先安排,總是發生了問題才去處理……」
這次丈夫反駁她說:「如果事事都要依妳的辦法去做才是對的,那究竟誰是一家之主?」
也許這就是近代女性的矛盾,一方面想做小鳥依人,一方面又要做一家之主,或『一家之主』的總管,這其實是自討苦吃。我想,歸根究柢,始終是因為很難放下改變男人的習慣。
也有一位妻子,提起她想做小鳥依人的心願,再看看身旁那毫不起勁的丈夫,越想越氣,結果罵他一頓不止,還跳起來打他幾個巴掌,嚇壞了旁人。但是,如果你留心她的控訴,她表達的其實是女性心底一種對眷侶的嚮往,希望一個比自己強的男人作伴。偏偏是大部分男人都不能面對兇巴巴的妻子,總是借故溜之大吉。
曲高和寡,唯有努力把對方大改造,只是改造出來的大都成為科學怪人。怪不得連提起這個話題來都讓這女士無名火起三千丈。
其實現代男女的性別發展,已經不像過去一般角色分明,「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一早就因為女性投入就業行列而不再產生效用。我們知道,女性身上也俱有雄性的質素,正如男性身上也俱有雌性的原素一樣。因此,女性絕對可以在工作上獨當一面,但是奇怪的是,這些在外面叱吒稱雄的女性,心底裡最渴望的,依然是一個可托終生的男人。
這是數千年文化為女性所塑造的角色仍在我們的潛意識中生效?還是因為天下所有女性(及男性)都希望有個理想的情人,與我們一起渡過這漫長的人生道路?因為缺乏人的深層次關係,所有成就都是蒼白而孤獨的。
也許這就是「小鳥依人」背後的情意結,女人需要的不單是一個巢,而是一種溫馨,一種受保護的驕矜。
女人的這種心態,她們的男人並非不能理解。問題是男人也有男人自己的情意結。正如女的要做小鳥,男的也需要做一家之主,這是整個大社會與家族觀念壓在他們身上的重擔。只是這一家之主越來越不好做,因為很多妻子要求的不只是一個發施號令的大男人,而是一個與她同商同量的男伴,不幸的是在這商討的過程中,往往呈現的不是問題的解決,只是一種微妙的權利鬥爭。男的往往因為口齒不如女的利害或其他因素,沉默下來,但是他們的消極抗議,只會把女的迫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