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凯平:中国正面临幸福追求的转型
非常高兴来到文汇讲堂和大家探讨积极心理学和幸福科学的研究。去年清华大学在北京组织了中国首届国际积极心理学和幸福科学大会,引起网友广泛关注。有网友说,中国社会太复杂,我宁做幸福的猪,不做痛苦的人;而2000多年前先哲苏格拉底曾说,我宁愿做一个痛苦的苏格拉底,也不愿做一个幸福的猪。我们发现人们对幸福的理解千差万别,还存在一些认识误区:如幸福就是一种理想,不可能得到;幸福是忽悠;幸福就是满足,饿了有饭吃,累了有床躺着;幸福是比别人好一点;幸福是看破红尘,出世无为;幸福是政府给的,等等。
为什么这些幸福观可能是错的呢?这取决于幸福是不是一门严谨的科学。
20世纪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假设人性本恶,使很多人文社会学科重点关注自私、斗争、负面情绪等。
幸福是有科学依据的,但为何幸福科学在20世纪末才被作为积极心理学的主体而独立问世呢?这跟人类在上世纪的认识偏差有关。上世纪有关人的行为和心理的学科陷入了一个误区,社会达尔文主义根据早期的达尔文进化理论提出人有自私基因的假设,于是有了“丛林原则”。在这种理论指导下,经济学有理性人假设,提倡个人利益最大化,主张市场竞争;社会科学领域只强调“适者生存”式的斗争。人的行为确实跟适应环境有关,但是否全部行为都是进化选择的结果呢?比如说雄性孔雀开屏特别漂亮,但它在自然逃生中是不利的——这里,性选择倾向依据的是“美”者生存的逻辑,文化因素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在生物科学领域,受到人的基本本能只是斗争和逃亡的假设影响,我们对人类负面情绪的研究特别透彻,如应激情况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的反应:孤独、无助、危险、悲观、抑郁、紧张等。哈佛大学讲师Shahar统计发现,研究愤怒、焦虑、抑郁和研究幸福、生活满意度的心理学论文数量之比是21:1。由于这种偏差,心理学被认为只关注负面的要素,与心理治疗有关。心理学当然能治病,但这不是心理学的主业,心理学研究的是人的本性,人的幸福,人生活积极的各个方面。现在的幸福科学所属的积极心理学提倡重新解读人类的进化。因为早期进化观点忽略了人积极、善良的一面。
重新解读进化论发现,直立人的骨盆变窄、大脑皮质比重大、裸露皮肤多,表明人需要保护、爱、触摸、沟通。
大约在6000万年以前,人类从猴子到大猩猩的进化过程中,形态学上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剧烈变化,我挑三个主要特点来解释——进化决定了人类本性是善良、友爱、相互支持的。
第一,人类直立后骨盆变得特别狭短,所以人类的婴儿比其他动物的婴儿更脆弱,更需要保护和关怀。很多动物世界里不需要丈夫这个角色,但人类不同,由于人类婴儿生育期、成长期比其他动物都要长,决定了人类必须要关照自己的后代,就是进化选择了人类的品德,人类必须具有爱的天性,否则很难生存。
第二,我们有一个巨大的脑,大脑皮质相对于身体特质的比例居动物之首,因此人类是唯一具有灵性的动物,这个灵性就是对他人的理解,对他人的关心。1岁的小孩有灵性,能够猜出妈妈在想什么,其他动物没这个心理能力。所以只有人类才能进行心灵的沟通和对话。
第三,人类裸露的皮肤特别多,毛很少,所以人类触摸的感觉是动物里面最发达的,人类需要抚摸,需要关爱,需要接触。虽然中国文化强调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其实应该鼓励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它和我们幸福感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例子都说明人类具有善良的天性,获取幸福感的生物基础。
对神经系统和大脑中枢的研究发现:爱的激素、迷走神经、前额叶皮层活动左右着或反应着人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