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
作者: 阳志平 / 4057次阅读 时间: 2011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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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k6cy9g.]'sJN0我一直欣赏日本文学所特有的那份细腻与悒郁,但是当这种特质夸大为日本私小说那种黏糊糊的浆糊文学之后,则多少令人感到不快。幸好村上春树不是。在承继日本文学的美丽之外,自幼于神户海港长大的他更多地接受了欧美文学的熏陶。那份不同于卡夫卡的明朗和与卡夫卡同样对现代工业社会中的人的深刻观照,都令我赞赏不已。作为一名青年,也许我最有同感的是村上对于在现代都市中“迷失的自我”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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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始终是村上小说中的一个主题。无论是《挪威的森林》中的渡边还是《舞!舞!舞!》中的“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质问自己:“我在哪里?我是谁?”。在《挪威的森林》最后,绿子问主人公渡边他在哪里。“我现在哪里?我拿着听筒扬起脸,飞快地环顾电话亭四周。我现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全然摸不着头脑。目力所及,无不是不知走去哪里的男男女女。我是在哪里也不是的场所连连呼唤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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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8Ee\)i@Z}BG;hX0在这里,迷乱的地理位置显示的是主人公渡边迷乱的内心,失去了过去精神寄托所在的直子自然无法回返往昔岁月,而现在的自己则又将去哪里呢?又要抵达何处呢?或许只有当我们也失去了代表着过去所有精神寄托的人、物,我们才能深深地体味到渡边的这种站在过去与将来之间的尴尬与空落。村上的《且听风聆》(或《听风的歌》)、《1973年的弹子球》、《寻羊冒险记》和《舞!舞!舞!》“四部曲”中的“我”,亦有这种寻找的失落。寻找一只带斑点的羊,寻找始终未出场的喜喜,这类寻找其实不都是象征着寻找那些迷失的自我吗?略有不同的是,四部曲中的“我”从一出场起就是一类有点怪、空虚无聊的都市人,没有什么值得追忆的。于是小说往往从一起笔就洋溢着已经深深渗透进日常生活中的无处不在挥之不去的失落感与孤独感。《舞!舞!舞!》开篇就写道:心理学空间9A'y'?8`TM |

1C$ra&i {^-KI!U0“------这里是哪里?------无须问,答案早已一清二楚:这里是我的人生。若干事项、事物和状况——其实我并未予以认可,然而它们却在不知不觉之中作为我的属性而与我相安共处。旁边有时躺着一个女子,但基本上是我一个人。------自己并未栖身于任何场所。”心理学空间t7Uz,zP;P&`'g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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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经拥有世俗的家园,但是使我们成之为人的精神该栖身何处?村上春树在质问现代浮躁的得意的我们。为此,他甚至不惜让在寻找的路上的主人公走向潜意识,如《末世异境》中在冷酷异境中生存的我;或者让主人公走向梦境抑或如梦境般的世界,如四部曲的我,《奇鸟怪状录》中的我,他们的最终走向可谓都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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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XyJM&U-z^0虚幻总归是虚幻,寻找到的最终结果即使为虚幻的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面对已经迷失在现代工业社会中的自我。于是寻找便成了了无尽头,聊以自慰的最终目的。一位又一位“我”便在不断地寻找,不断地体验空虚。“不要去考虑意义不意义,意义那玩艺儿本来就没有的。”人们只是不停地舞!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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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整个都市以比特的节奏在Internet上狂舞着,我们在充分享受现代文明的同时,却照样没有在心灵上更多地找回自我。村上笔下的寻找者们在21世纪则成了“浏览!浏览!浏览!”。由一个链接转向另一个链接,却不知可以让自己心灵停驻的港湾在何处。于是现代人便如同穿上被巫婆诅咒过的红舞鞋一样,永不停歇地狂舞着,旋转着------直到世界终日。但是到了那里,我们又能找到迷失的自我吗?《末世异境》中的篇末,我在失去自已的影子之后感道:心理学空间HP)?nk fU'Y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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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是自己好像一个人被遗留在宇宙的边上一样。我已经什么地方也不能去,什么地方也不能回了。这里就是世界的终点,世界的终点不通往任何地方。”心理学空间t)yE3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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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说,孩子,跟我走吧,你将幸福!但是亚当和夏娃最终还是偷吃了伊甸园中的智果,于是他们被逐出伊甸园,也因此获得了自由。然而同时却感到羞耻,因为自己是光腚的,于是孤独与恐惧从此相随自由而生。这似乎从一开始就意味着从原始社会到今天,随着人类自由的增加,自身实力的增加,我们反而会觉得日益孤独。村上小说中的主人公们都是极度自由的,拥有寻找的权力,诉求自己情感的可能。可是他们为什么还是最终只会感到孤独呢?为寻找而去寻找,为了获得自我而让自我迷失。只能选择舞!舞!舞!的存在方式呢?如《舞!舞!舞!》中的五反田对疯狂运转的日本相当不满,进而不满意作为电影明星的自己,力图在这勾心斗角的世界上直率地生存下去最终却还是在物欲张扬的天空下,无法找回自我,杀死高级妓女咪咪和喜喜,自己亦投海自杀,企图获得自我的结果竟是进一步迷失自我!心理学空间2k _r+FH#]6v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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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悖论多么像弗罗姆所说的“逃避自由”现象啊!现代工业社会在让人进一步掌握大自然的同时,也发展了孤独感空虚感自卑感。就像亚当夏娃的故事所揭示的人类生存的悖论一样。人可以自由地面对他人,但人拥有了自给自足的能力却同时而来的则是与自然的断绝,经常要直面尖锐的利益冲突而与真心的隔绝。为了避免孤独,人们索性逃避自由放弃个性而回归群体如法西斯主义,如集权政府,从而获取可怜的微薄的安全感。在《奇鸟怪状录》中的“我”下到井底苦思三天三夜的片段尤其富有象征意味。我可以自由地聆听与诉说,却放弃交谈,走不出心中的井现实的井而仅仅是将自己自闭于井底。在村上笔下,主人公们往往就是这么一群很真实很空虚的小人物,被高度工业化机械化的社会掩蔽着自我,既然不想依靠政治的技术筑成的都市巨壳,那么当然很难真正摆脱无意义感,寻找到自我,于是只好不停地舞!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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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流行一时的歌唱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在这里,我们故作矫情地拒绝对于自我的思考,将自己的故园假设为在远方,在缥缈的远方。为什么我们不如村上春树般真诚坦言:“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将寻找”呢?纵然寻找的最终结果只说明自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在于:舞!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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