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介【從躺椅上跳起來:幻想與情緒結構By J. Lear】(1)之一
蔡榮裕 台北市立療養院
2002.09台灣精神醫學會通訊專欄
先從題目本身著手。J. Lear引用佛洛伊德的著名案例之一,「鼠人」之某個治療片段,有一次治療時段裡,鼠人突然從躺椅上跳起來(2)。當時,鼠人突然害怕佛洛伊德會打他,因此,鼠人以手護著頭,並遮著臉,從躺椅上跳起來,顯得相當痛苦狀。佛洛伊德在該段落裡,是在討論父親情結(father complex)的問題,並認為必須假設,個案需要從這些轉移關係(transference)的實質痛苦經驗裡,所出現的種種複雜情緒與想法,才能確信自己與父親的真正關係。
前述的說法已很典型,精神分析從觀察個案的轉移關係出發,並經由治療者的詮釋,使得個案有機會了解潛意識裡的某些現象。然而,Lear的副標題「幻想與情緒的結構」,顯然,他的意圖不只是重覆前述的古典概念而已,而是從佛洛伊德所觀察及假設的現象裡,欲將精神分析的臨床經驗,再深入探索,以豐富我們對於精神分析後設心理學(meta-psychology)的思考空間,增加臨床觀察的視野。如同佛洛伊德於「可結束與不可結束的分析」裡,認為臨床過程裡,若光有臨床現象本身,而缺乏後設心理學的臆測與理論化,那麼,我們將無法往前踏出下一步(3)。
因此,Lear談論此案例片段的目的,如他的本文裡所提及,具有兩個目的,一是,意圖思索幻想如何發揮功能?二是,心智活動如何影響個體的情緒生活?其實,這兩個命題一直是精神分析的重要目的,而不只是只在療效的命題上打轉。但是關於幻想的相關理論,在精神分析領域裡亦有不同的說法,甚至不同的細部術語,來論述對於幻想的精神分析觀點。Lear的其它作品,皆由佛洛伊德的文本出發,再與古希臘以降的哲學所進行的對話,而本文除此之外,所要介入的焦點,亦加入了另一位重要的臨床與理論家克萊因(M. Klein)的觀點(4)。
Lear從克萊因的「投射型認同」的幻想概念出發,但他並不滿意,當今在理論上,似乎將這個概念當做是心理的最原始狀態,彷彿只要討論到此,就可以停止了,不必再深究其中是否仍有更細膩的思考空間,是否需要更進一步的發現,來解釋「投射型認同」的更細膩運作機制。在這樣的疑問之下,因此也開展了如前所述Lear的企圖,以佛洛伊德的「鼠人」案例的某項舉動,加上克萊因的重要概念做為對話的出發點,目的是欲進一步建構及補充精神分析的後設心理學,讓後續者能夠依此而經驗與思考,再決定是否依從他的建構。
投射型認同這個概念的普遍性與重要性,我覺得有必要先回到某些歷史的現象,讓我們對於這個概念較有基礎後,更能理解何以Lear所設定的問題與意圖,具有論述的重要性。因此,本文將先在有限文字裡,以R.D. Hinshelwood在「克萊因思想的辭典」裡,對於投射型認同的考察為基礎(5),先交待一些必要的相關背景論述。
克萊因於1946首先對投射型認同提出定義,最原始的成形概念得回到克萊因的「某些類分裂機制的筆記」(6),她將它當做是攻擊型客體關係的原型,發生於生命相當早期的偏執—類分裂形勢(paranoid-schizoid position),意味著嬰兒在幻想世界裡,將自我的某些部分投射至客體,並想像上借此而取代該客體的原有內容物,由此而控制客體。在此年代之前,克萊因亦傾向以外在世界來描述這些經驗,直到她於1952年在「精神分析的發展」(7)裡再版1946年的「某些類分裂機制的筆記」,克萊因加入聲明,投射型認同是整個發展流程的名稱,Hinshelwood認為此後,這個概念即愈來愈變成克萊因學派精神分析的中心舞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