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1984年开始招收研究生，到今年6月送走两名“关门弟子”，已经有28个年头了。工作中有经验，也有教训；有成绩，也有缺点；有欢乐，也有忧患。我在多次外出报告中，反复讲述过自己的一些体会，总结起来就是要处理好4个关系。
1．学习和贡献
一个人从小学读到中学、大学，再到研究生，可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经过了层层筛选，因此有机会考上研究生，不论是硕士还是博士，对自己和家庭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人生一段最重要的经历。我相信，每一个有机会攻读硕士或博士学位的研究生，都会有一种荣誉感和自豪感。但是我们有没有想过，一个研究生的责任是什么？研究生是要在研究中学会研究的学生，也是要在研究中为学科发展作出贡献的学生。因此我希望大家要有一种责任感，要处理好“学习”和“贡献”的关系。有些同学带着“口袋”来大学装知识，如果你问他为什么来读研，他只是说，这里的学习条件好，可以学习到许多东西。如果你再问他，还有别的想法吗？他就回答不上来了。这就叫做学习的目的不够明确，读研的思想准备没有做好。如果说“学习”是一种“收入”的话，那么，“贡献”也可以说是一种“付出”。我们不能脱离“研究”谈学习，也不能脱离“贡献”谈学习。多年来我从自己培养研究生工作中得到的体会是：谁学得好，谁就贡献大；谁贡献大，谁就学得好。研究生要立志为学科的发展作出贡献，为自己所在的实验室作出贡献，这是我们的责任，有了这种责任感，我们才能更加主动、自觉地进行学习。“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在研究生的学习过程中，导师的作用很重要。但如果没有研究生自身的责任感和主动性，任何研究都是做不好的。
2．做人与治学
大家都知道，韩愈在他著名的文章“师说”中有一句名言：“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他把传道放在第一位，是很有道理的。“道”有两个方面，做人之道和治学之道。这是我们在研究生求学期间应该学习的两方面内容，缺一不可。做人之道的内涵很丰富，作为一个研究工作者，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勤恳和诚实。首先要勤恳，它的对立面是懒惰。“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只有勤恳，才能成为好学生，才有希望为实验室做出贡献。不勤恳，一切都说不上。其次是诚实，做学问是一件老老实实的事，要用科学的态度做学问，忠实于实验数据，来不得半点虚假。
3．积累与创新
我是做基础研究的。基础研究追求创新，没有新就没有一切。但如何创新呢？重要条件之一就是知识的积累。荀况说过：“积土成山，风雨生焉；积水成渊，蛟龙兴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道德修养和知识掌握都要靠积累。一个人从新手到专家，大约需要10年左右的时间，这就是知识积累的时间，也就是创造的时间。我们听过许多国外专家的学术报告，许多一流的专家都是在某个研究领域有多年工作积累的专家。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基础，没有积累，就什么都干不好。
如何积累知识？读文献，写文献综述，是一条必由之路。读文献，要读进去，还要读出来，“进去”指理解，“出来”指运用。要分析性地读文章，批判性地想问题。要由博而约，以一贯之。读了，一定要写（笔记、心得、文章），这是一个整理和系统化的过程。人积累知识跟在计算机上存储信息是不同的，它是一个消化、吸收、改造的过程。或者说，积累知识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建构知识的过程，也就是创新的过程。在积累知识的过程中，要善于比较，要抓住头脑中突然闪现的有创造性的思想火花。文献的作用是一种诱导作用，它可以启迪你的思想，帮助你发现新的思路和研究方案。
要有创新意识，要立志做一点有“原始创新”意义的研究。我把研究成果区分为两类，一类是别人提出问题，提出理论，我们进行验证；另一类是我们提出问题，提出理论，由别人进行验证。我们要鼓励大家做后一类研究，出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创新要有一点“灵感”，它的产生和长期的思考和知识积累有关，也与某些因素的诱发有关。例如，群体或团队的思想碰撞就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要善于抓住这些突然闪现的东西，让它在意识层面逐渐明朗起来。
做研究还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也就是要把宏观的思考和微观的实证研究结合起来。大处着眼是指，要选择有重大理论和实际意义的问题进行研究，要选择学术界大家关心的重要学术问题进行研究，要有宏观的思考，写文章也要着眼于“大处”，把“故事”讲大；小处着手是指，研究的切入点要小一点，问题要集中一点，这样才容易使工作深入下去，做出有特色的研究成果。有些人只看见小问题，看不见大问题，这样就不能把工作做得很有意义；而另一些人只有一些空泛的想法，不会找到一些具体问题开展研究，逐步实现自己的想法，这同样做不出有价值的东西。
4．个人和团队
研究活动是一种个体的活动，它需要个人的思考和探索，这是别人（包括老师和朋友）无法替代的。因此，个人的勤奋就显得特别重要。但研究活动又是一种社会性活动，它需要许多人参与，需要团队成员的直接或间接的帮助。这就是为什么说，在研究工作中合作精神显得特别重要。我们要善于把自己融化在团队中，要虚心向周围的一切人学习，做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要善于吸收别人的意见和建议，积极和别人交换研究中的意见，进行思想上的碰撞。我们的每个研究方案、研究成果都应该凝聚着集体的智慧。在团队中，虚心是非常重要的。有些人死要面子，把自己封闭起来，结果害了自己。
在一个好的研究团队中，良好的师生关系对学生的成长和发展特别重要。老师的作用是引导和启发，把你逐渐引进学术的殿堂、科学的前沿。老师不一定都比学生强，学生也不一定都不如老师，由于“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师在某些方面比你学得早，学得专，但不是在所有方面都比你强。因此，要善于向老师学习，教学相长，这样才能使自己发展得更好。
近几年来，每到学生毕业时，我们课题组都要让学生总结一下自己读研的心得体会，当成实验室的共同财富保存下来，传承下去。记得有一次，大家谈到了研究生学习几个阶段的心理变化：入学时很兴奋；随后在选择课题时，要经历一段长时间的焦虑；当要研究的问题确定以后，会感到很紧张；写论文时又会焦虑、烦闷，越看自己写的东西越不满意，担心自己毕不了业；最后，论文完成了，从老师那里拿到了不错的评审意见，通过了论文答辩，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成功后的喜悦和愉快。
我常常用一句话鼓励我的研究生：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只要自己努力，肯下功夫，我们就能够做出很好的研究成果，为实验室做出贡献，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完善和发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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