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情欲世界,你知道吗?

> 孩子的情欲世界,你知道吗?

马赛·拉夫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5游戏中流露感受(1)

  我第一次见到托马斯时他才5岁,行为表现上有些障碍,显然可能是精神方面的病症所致。他话说不清楚,不回答我的问话,而且精神不稳定,经常心不在焉,躲在自己的思绪里。托马斯在画图方面也有些障碍,因此他很难适应幼儿园的生活。托马斯来看诊时带了一只毛茸茸的填充老鼠玩偶,他不停地帮老鼠穿衣服又脱衣服,有时他帮老鼠穿衣服的方式好像是在帮老鼠包扎,仿佛小老鼠受了伤似的。他一边“包扎”一边说:“我得帮它穿衣服,因为它不会自己穿衣服,而且要给它穿尿片,它虽然不再是宝宝了,但还是会尿尿便便在裤子里。”

  托马斯有位严重残障的姐姐,从小到大一直是由父母或护士照顾,为她洗澡、换尿片、穿衣服,晚上睡觉得用束身带绑着她,以免她从床上跌下来。有一天,只有爸爸和托马斯的姐姐在家,夜里托马斯的姐姐不幸被束身带勒住脖子窒息而死。姐姐去世后不久,托马斯的父母离异,从此托马斯跟妈妈住。每当托马斯要去见爸爸时,总是十分焦虑,要求有人陪他一起去。父母一直被视为保护孩子的避风港,一旦孩子不幸在妈妈或爸爸在场时死亡,在场的爸爸或妈妈会被视为不安全,因此托马斯很担心爸爸会照顾他不周,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没办法救他。

托马斯和老鼠玩偶的游戏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通过为小老鼠穿衣脱衣的游戏,托马斯透露了他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他手中的老鼠其实就是姐姐的化身,姐姐因残障而永远停留在小宝宝的阶段,永远需要照顾。托马斯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是在成长路上早已超越她。托马斯话讲得比姐姐清楚,会自己穿衣服洗澡。如果姐姐没有残障,姐弟俩可以一起玩,分享很多事,然而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他必须接受残酷的事实。姐姐去世后,他更不可能和她一起玩。

  面对重病的亲人,无论是父母或兄弟姐妹,心中都存有一线希望(希望病症有一天不是奇迹般消失,就是拜医学进步之赐慢慢治愈),然而托马斯的一线希望破灭了。他必须接受双重的残酷事实,一是他想象姐姐可以和他一起玩游戏的梦想不可能实现,另一个是真实生活中严重残障的姐姐去世了(也许托马斯心中曾暗自希望姐姐最好死掉,一了百了,这个愿望不幸成真)。因此照顾小老鼠(像是照顾姐姐)可以让托马斯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游戏对孩子非常重要,因为孩子常在游戏中流露出无法以语言表达的感受,他们以戏剧化的方式表达感情和想法。

  游戏对孩子非常重要,因为孩子常在游戏中流露出无法以语言表达的感受,他们以戏剧化的方式表达感情和想法。弗洛伊德曾以自己的孙子为例说明:弗洛伊德的孙子18个月大时很喜欢把许多东西抛得远远的,除了动作之外还会配音,发出“O”的长音,孩子的妈妈和弗洛伊德听出是德语的Fort,即远的意思。有一天弗洛伊德看孙子玩一个捆着长线的木头滚动条。孙子倒没有拿起长线拖着滚动条走来走去(很多孩子都是这样拖着玩具汽车走来走去),而是紧紧握着长线,把滚动条往远处抛,滚动条滚到窗帘后面或家具后面看不见了,此时孙子会发出“O”的长音,而当滚动条再度出现,他会发出很愉悦的“Da”,弗洛伊德猜测是德语“在这里!”的意思。 

  这样玩滚动条,是纯粹好玩,没什么其他意思吗?其实孩子拿着手里的玩具玩“不见了!又回来了!”的游戏,是在重复他每天必须面临的情景:妈妈去上班,不见了,接着妈妈下班回家又出现了。在真实的生活中,孩子只能默默接受妈妈上班一整天才回家的事实,然而在游戏中,孩子改被动为主动,用滚动条代表妈妈,自导自演这熟悉的情景。

  出现与消失,躲起来与再出现,看到与被看到,常是幼儿游戏的主题。例如妈妈以双手掩住脸,再把双手移开对孩子微笑说“我在这儿!”,还有躲猫猫的游戏,以及“猜猜我是谁”等是孩子成长过程中不同阶段的游戏,孩子会在这些游戏中流露出分离的焦虑、恋母情结等心理感受。

  游戏是孩子们表达的主要方式,借着游戏,孩子表达出心中的感受,无论是高兴、烦恼或是焦虑。

  由此我们可以了解到游戏对孩子很重要,绝不仅仅是儿戏。游戏是孩子们表达的主要方式,借着游戏,孩子表达出心中的感受,无论是高兴、烦恼或是焦虑。梅兰妮·克莱恩(Melanie Klein)是以游戏来分析孩子心理的先驱,她认为在游戏中产生一种对抗焦虑的抗体机制,把焦虑的情绪转变为乐趣。菲利浦·顾同(Philippe Gutton)曾这么写道,无论是愉快或是不愉快的事件,都可能以游戏的方式重演。孩子们借着游戏减轻欲求的压力,满足部分的性欲求,进而反射到多重的色欲感官。

  因此,从某方面来看,游戏也是一种“性别差异的行为”,男女有别。

  选择?具

  无论小男孩或小女孩的第一个玩具,是没有性别之分的,那就是毛茸茸的填充玩具。然而,父母还是会依据性别挑颜色,就像为他们挑选衣服和鞋子一样。爸爸妈妈都会拿填充玩具和小孩玩,当然,爸爸和妈妈玩的方式不一样。妈妈是亲亲抱抱型,不停地抚摸着小孩,在颈上或是肚子上亲一下,不然就是玩手的游戏,以双手蒙住双眼,再放开双手告诉小宝宝妈妈又回来了。爸爸则喜欢把孩子高高举起,抛在空中再接起来(仿佛他和孩子之间总是离得远)。当妈妈拿填充玩具和孩子玩时,填充玩具就只是玩具,然而爸爸会想办法转变填充玩具原来的功能,这倒不表示爸爸比妈妈有想象力,而是因为爸爸和孩子相处的时间比较短,因此必须随时引起宝宝的注意,给宝宝不同的惊喜,逗宝宝笑。宝宝如果笑的话,会令爸爸比较安心,爸爸会觉得自己还是很能吸引孩子的。至于孩子呢,很快也学会一些“坏习惯”,把所有的玩具一个一个丢出婴儿床外或是围栏之外,然后要大人把所有的玩具捡回来,有点像是弗洛伊德的孙子一样,借着我丢你捡的游戏平抚其焦虑,为自己还能掌控周遭的环境而感到放心。宝宝在和爸爸妈妈玩游戏之中慢慢了解到这世界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是男性的模式,另一种是女性的模式。

  我们之前已谈到罗夫和葛乐森在托儿所做的研究,显示宝宝是在早发生殖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性别,并建构性别认同的基础。宝宝约在20个月大时知道自己的性别,小男孩知道自己是男生,小女孩知道自己是女生。你只要观察小男孩和小女孩的行为,对社群生活的反应,还有他们对味道、挫折情绪的反应,以及他们玩游戏的方式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

  安端是个7岁大的男孩,生活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拒绝去看爸爸。安端的父母在他4岁大时离婚。安端年纪愈大,就愈不愿看到爸爸,而根据安端母亲的说法,安端的爸爸很正派,没什么值得怀疑。安端的母亲倒是跟我透露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自从离婚后,她和儿子就睡同一张床。我本来很自然地把安端的例子归结为难与母亲分开而独立成长,这在父母离异后算是很普遍的情况,然而安端的母亲告诉我安端学舞蹈,只玩娃娃玩偶,而且对她很感兴趣,尤其是她穿的内衣,她甚至坦然表示:“他知道我今天穿蓝色系的内衣。”至于安端为何拒绝见父亲,安端母亲的说法是她前夫取笑儿子娘娘腔。安端的爸爸以粗俗的语言刺激、取笑儿子固然不对,但他对儿子的性向产生疑虑,甚至担心,则情有可原。

  孩子会在游戏中显露出其性别认同。无论时代如何演进,小男孩和小女孩玩的玩具就是不一样。小女孩很自然地跟你要娃娃、烫衣架等过家家的玩具(令积极追求两性平等的女性主义妈妈摇头叹气),而小男孩很自然地会想玩工地建筑、消防车或是手枪等。我们可以试着逆转,给小女孩一辆车来玩,但是我们很快就会发现小女孩把小汽车当成娃娃的替代品,抱在怀里轻轻摇,或是帮汽车洗澡。

  小男孩小女孩选择玩具的区别,几乎是人类文明开始时的模式:男人要出征拼命,而女人本能地知道,当先生和兄弟们外出打拼时,自己要生孩子并一手照顾孩子。这说法或许有点夸张,但一个小男孩喜欢玩娃娃,梦想穿上小女孩的衣服,喜欢舞蹈,显示出他对女性性别的认同。游戏是身份、性别认同的辅助工具,小男孩或小女孩借游戏表现自己性别的特征。小男孩偶尔玩娃娃或打扮成小女孩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借此表现出他内在的女性特质以及对女性的好奇,并不表示他很笃定地选择了同性恋这一途径。同理也可适用在小女孩的身上,有时表现出像个小男生的样子绝对不同于只愿玩牛仔和消防车的游戏,而且在爱漂亮的年纪还只愿穿长裤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