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焦虑的活法

> 不焦虑的活法

罗伯特.L.莱希
中信出版社 2011-1

为什么我们如此焦虑?

我们是(或者我们自以为是)最聪明的物种。与其他动物不同的是,我们有理性思考的能力 现实地评估情况,然后选取最佳反应。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容易被焦虑掌控?它们通常是非理性的。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无上的人类智慧,单纯地去认识到,事情在大多数时候都没问题?

我们的朋友和父母似乎能很清楚地看到我们的焦虑。他们似乎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濒临崩溃。“你没必要如此焦虑,”他们对我们劝说道,“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这几乎从来都不管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知道他们说得没错 他们所看到的情况会比我们客观,但我们就是没有办法不感到焦虑。就好像我们的大脑故意要违反理性和逻辑真理。事实上,我们的大脑经常忙于担心各种新事物。

我们在脑中臆想各种“杯具”的场景:在公共场合出丑,达不到自己的目标,生病,考试不及格,崩溃,感染疾病,犯错,以及各种我们能想到的场景。

似乎,在为自己着想方面,我们聪明过了头。我们总是在展望未来,想象人们会怎么想,哪些地方可能会出错,操那些似乎只有我们才操的心。

想太多了,让我们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疯了。我要疯了吗?这个想法经常冒出来。有时候我们还会问问自己:如果我真的疯了,我会知道吗?

这个过程还有个显著特点是:它似乎永不停息。当我们被焦虑控制时,我们的大脑似乎一天24小时都在运转。我们无法停止思考,这会产生来越来越多的焦虑,就如同一台机器,它的开关卡在了“开”的按钮上。即便我们想睡觉想放松或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大脑仍在运转个不停。它产生了太多焦虑,蔽盖了即便是最愉快的环境。无论此刻事情进展得多么顺利,无论生活赐予我们多少幸福,被焦虑掌控的我们,只是忙着烦恼过去、担心未来,此外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在某种程度上相信,所有这些担心都是有道理的,我们需要这样做。我们把所有的精力和重点都放在这上面,因为我们总是能想到那么多可能存在的问题,以及对每个问题可能的解决办法。我们算计未来,太过认真。

我们以为,需要重视大脑告诉我们的想法,这样就能避开灾难,抓住更多生活的美好。不幸的是,这个观点几乎是个谬论。焦虑似乎从来没有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更有价值。它们从来就不是我们想要的、值得信赖的导航系统。相反,它们似乎只会让我们表现失常,扰乱我们的睡眠,引起与他人的争端,限制我们对生活的选择,持续影响我们的判断 总之,焦虑让我们痛苦。

如果停止这一切,生活会怎样?如果我们平静地、和平地看待自己,对生活的赐予感到满足,又会怎样?

在猫的身上,我找到了答案。

我的猫,似乎过着完全无忧无虑的生活。它能吃、能睡、能玩,趴在太阳下,怡然自得。它似乎从来就不会失眠,也不会趴在被窝里想明天需要做哪些工作或是今天自己是否忘了关火。它不会反思与人类或其他猫的“人际关系”,或是纠结于自己某天的表现是否得体。显然,它也不会担忧是否能达到我的(或别的什么“人”的)期望。只要此时此刻感到舒服,它就很快乐。有时候,你真的很难不去羡慕它的这种乐天知福的平静。

显然,我的猫已经进化得完全适应现在的生活。在大约1 200万年前, 猫就已经进化完备,直到今天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毕竟,对一只猫,你还有什么要求?)

它们很好地适应了这种简单的生活:捕捉猎物,繁殖。进化教给猫的,只是一些非常简单的想法 而且都不容易导致焦虑:这个感觉很好,那个感觉不好,这个是我的,接下来是什么

猫的公式很简单:“寻找猎物,杀,吃。”或是:“寻找其他的猫,确定它们是否友善,然后要么打架,要么同它们玩耍,或许与之交配。”再或是:“找到人类,磨蹭他们,喵呜着直到他们喂你。”生活就是这样简单。遵循你的本心,你就会适得其所。猫,真是禅人啊。

人类呢,却不是这样。

我们是神经质的 而且已经这样好多年了。依靠先进的概念和语言能力,我们能够记住过去并展望未来。我们能思考那些没有发生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生(但也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会想象,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这对未来的成功又会造成什么影响。我们会回想,上周是否冒犯了什么人。我们会担心准备不足,会害怕犯错,会忧虑完不成任务。我们躺在床上思考(我们的猫则在一旁呼呼大睡):为什么我睡不着?苏珊那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能及时完成这些工作吗?我们在乎生命的意义,害怕死亡,在意别人的看法,担心明天的聚会是否有合适的衣服。我们焦虑起来,实在没完没了。

想那么多有什么好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猫一样?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只是裹在温暖的毛毯里,闭上眼睛,开始打呼,然后沉沉睡去?

答案是,进化并没有像对待猫那样对待我们。它让猫与现今生活环境完美合拍。它们满足于吃饭、睡觉、捕猎和寻求食物。然而,人类的进化,在狩猎采集的原始社会时期就基本完成了。进化留给我们祖先的是适应他们那个时代生存环境的能力和倾向。然而,在过去的一两千年中,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速度远远超过进化的脚步。现代文明改变环境的速度太快,让生物进化望尘莫及。于是,我们就如同安装了过时软件的生物硬件设备,不再适应现在的生存环境。

我们需要记住的是,进化并不是为了快乐、自由或是赎罪。进化,是为了生存。而生存,只为了一件事 将你的基因遗传给后代。是基因需要存续,即使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牺牲掉个体。显然,作为一个种群,我们人类已经取得了惊人的成功(当然,我们的成功会不会继续,又是另外一个问题)。通过基因传递,我们得以繁衍。经过几百万年的进化,我们将那些让我们适应生存的基因传递下去。这并没有使我们成为最“强壮”的物种 毕竟,你又用不着跟大猩猩或是老虎打架;也没必要让我们极富攻击性 这样的话,其他任何人随时可能攻击你,一不高兴,他们还会把你扔下古老的悬崖;它甚至也没能让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因为如果孩子活不了,你的基因也没有办法延续。

那么,是什么特性帮助人类将基因传递下去呢?

目前还没有准确答案,但进化生物学和进化心理学给了我们一个大致的回答。首先,最明显的是,那些成功地把基因传递给后代的人,是能够吸引异性与之交配并生育的人,他们往往很有吸引力和具备某种身体优势。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 社会单位。人类并不像蜜蜂或是蚂蚁那样,没头没脑地为集体奉献。但人类作为一个物种之所以得以繁衍,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我们的协作。也因此,我们所发展的个人能力,大部分都倾向于社会能力。

我们史前时代的祖先群居在一起,集体狩猎和采集。与他人相处,对别人施加影响,是物竞天择所赋予的能力。在这个过程中,交流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也因此发展了语言)。同时,广泛认知成了不断积累的财富。能够学习和掌握数千种动植物食物来源的特性及其营养价值(包括哪些是有毒的),对生存来说是非常有用的。计划如何围困和捕杀比人大的动物,如何生火,如何驱赶猛兽,如何照看孩子,如何让部落远离饥荒等等,这些能力都非常重要。如此种种的个体能力,创造了集体的幸福。

我们在现代人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品质。即便在现代社会里,它们仍具有某种适应性。那么焦虑呢?在进化史上,那些非理性的恐惧是怎样产生的呢?为什么我们会整夜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去担心那些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回想过去所犯的错,纠结于别人对我们的看法,设立让自己陷入可悲的标准,凭空想象糟糕的未来场景,用恐惧击垮自己、让自己无法思考或有效行动?为什么在自然赋予人类无与伦比的物种优势时,我们却将个人生活搞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