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殿堂:对人类和生活命运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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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杜兰特
金城出版社 2016-6
9787515509419
108.00
序言

作者的邀请

本书是对一致性生命哲学(consistent philosophy of life)开展的一次尝试。它试图回答的哲学议题,是《哲学的故事》为主流哲学家们的个性和系统所尝试做出的——就是通过更浅白的语言,使他们得以理解,并通过当代之应用来焕发他们的活力。我们会在这里错过轶闻趣事,以及引述那些天才的本领,使我们的议题不那么沉重;但在我们自己的时代,也许我们会通过越来越接近我们自己生命的关切而得到回报。因为此处的主体正是我们自己。

人类的行为和信仰现在正处于变革之中,而越发深刻,也更令人不安的,超过因财富和哲学的降临,结束了希腊人的传统宗教后,以往的任何一个时代。这是苏格拉底时代的再现:我们的道德生活受到威胁,我们的智识生活是由古老的习俗和信仰的瓦解而激活并扩展来的。在我们的思想和我们的行动中,一切事物都是新的和实验用的;没有什么东西再是确定无疑的。在我们的时代,变化的迅捷度、复杂度(complexity)和多样性是没有先例的,即便是在伯里克利的时代,也无法与今日相比;关于我们的一切形态都被改变了,从使我们的渔网可以编织得更为复杂的器具,从带着我们无休止地在地球上奔驰的车轮,到我们的性关系的创新,我们的灵魂被无情地幻灭。从农业向工业的过渡,从乡村到城镇的变迁,从城镇到都市的更迭,高抬了科学,降低了艺术,解放了思想,结束了君主统治和贵族政治,产生了民主和社会主义,解放了女人,瓦解了婚姻,砸碎了旧道德准则,用奢侈摧毁了禁欲主义,用享乐主义代替了清教,在满足之上意气风发,战争越发频繁,也更为可怕,带走了我们心中那许多zui为珍视的宗教信仰,并给我们代之以机械与宿命论的生命哲学(mechanical and fatalistic philosophy of life)。所有的东西都在流动、变迁,我们都处于迷失的状态,无法找到在变动中的停泊之处与立足之地。

在每种发展中的文明里,都有那么一个时期,旧的本能和习惯被证明为不适宜于变动的促进因素,古老的制度和道德就像在生命的顽固生长下那层束缚的外壳一般碎裂开来。一个领域接着一个领域,现在,我们已经远离农场和家园,去到工厂、办公室甚至全世界奔波,自发的和“自然的”秩序与反应模式被打破,而智力系统杂乱无章地进行着实验,用有识的教导去取代那祖先传下的欲望的单纯与就绪状态,还有那些一贯的办法。一切都必须是深思熟虑过的,从我们靠之养活我们孩子的人造“配方”,和我们糊涂的营养师的“卡路里”和“维生素”,到革命政府指导和协调一切杂乱无章的贸易进程所做出的困惑努力。我们都像是一个个不思考双腿就无法走路的人,或像一名必须在踢球时分析哪怕一举一动后果的球员。幸福本能的统一从我们这里溜走了,我们只好在推论和怀疑之海中翻滚;在前所未有的知识和力量中,我们不确定我们的意图,我们的价值,我们的目标。 

与成熟心智相适的,从这种混乱中逃生的一条路,就是从片刻、局部中摆脱出来,来考虑整体。首先我们所失去的是整体观(total perspective)。生活似乎过于复杂和多变,以至于我们无法把握它的统一和意义;我们不再是公民,仅仅是个体罢了;我们没有长远目光,超出我们死后的目标;我们是人的片段,仅此而已。今天没有人(斯宾格勒除外)敢在生命的整体中去审视它;进行跨越式的分析然后缓慢地综合;我们担心在各个领域的专家,为求保护自己,以安全起见,只好与我们狭隘的专长牢牢地绑在一起。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一部分,但忽略了在运转中它所发挥的重要性。生命本身看似zui为完满的时候,它越发了无意义,也越发空洞虚无。

让我们把我们的担心放到一边,担心不可避免的错误,还有担心审视关于我们状态的所有问题,试图以整体视角来看每个部分难题。我们应该把哲学定义为整体观,就如心灵蔓延到生活中,并将混乱(chaos)锻造到统一之中。既然哲学对我们来说并非是学究气的游戏,玩弄那些远离社会和人类的旨趣的死概念,它就应该包含非常影响人类生活的价值和意义的所有问题(无论带着多么小的前例)。我们应当费些闲时看看逻辑,试图回答彼拉多;我们只想草草了解认识论,承认人类认识的局限性;这些篡权的学科会在这儿找到适度的空间,这是在哲学的殿堂中他们所需的全部。

然后我们将纵身跃入事物的形而上学核心,使我们的头脑充填进唯物主义;我们将会看到,如果我们可以的话,思想是否是物质的功能,选择是否是短暂的动画机器的错觉。从那样的焦点,我们将进入伦理国度的奇遇冒险,探询美好生活的本质;我们将寻根溯源,预言我们不断变化的道德、我们消解的婚姻关系和我们松散的爱情的结果;我们将讨论毫无英勇可言、毫不报仇雪恨的现代女性;我们将与伊壁鸠鲁一道直面芝诺,寻找幸福的常春藤;我们还将带着我们的研究结果一道,去做教育的指导和性格的重建。美学将耗去我们一个小时的样子,我们还将考虑美的内涵与艺术的前景。我们将考察历史,寻求其教训与规律;我们将叩问进步的特质,衡量我们文明的命运

然后政治哲学将吸引我们,我们会发现我们自己的深思,就如回到我们充满激情的青年时代,去争辩关于无政府主义、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保守主义、民主、贵族制和专制的问题。宗教哲学将向我们提出关于不朽和上帝的恒古疑问;我们会尽力在宗教通史的角度中来看基督教的过去和未来。zui后,我们将带着悲观主义者和乐观主义者一起,去评价人类生存的恩惠与痛苦;在鸟瞰整体的时候,我们会尽力去总结我们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这将是一次了无边际的旅行。

繁忙的读者会问,这一切哲学有用吗?这是一个可耻的问题:我们不会这么去问诗歌,它同样也是对不完全知晓的世界进行的想象力建设。如果诗歌向我们揭示了我们未教之眼错过的那些美妙的东西,而哲学给我们的智慧,去理解和宽恕,那就足够了,而且超过了世上的财富。哲学不会催肥我们的钱包,也不会在一个民主国家提升我们让人头晕眼花的所谓尊严;它甚至可能会使我们有一点儿远离对这些东西的关心。如果我们要催肥我们的钱包,或提拔到高级职位,但这所有的同时保持着无知幼稚,脑中空空如也,行为冷酷无情,性格动荡不定,欲望混乱无常,盲目无知,不也让人觉得可怜吗?

时机成熟,万事俱备。也许哲学会给我们,如果我们对它忠实,就会获得灵魂的治愈性统一。在我们的思想中,我们是如此不修边幅,自相矛盾;它可能是我们应当自我阐明,我们自己齐心协力获得一致性,以矛盾的欲望或信仰为耻。通过这种心智的统一可能会获得目标和性格的那种统整,这造就了一种人格,并给我们的存在赋予一定的秩序和尊严。哲学是和谐化的知识,产生和谐的生活;它是自制力,提升我们的宁静和自由。知识是力量,但只有智慧才是自由。

我们今天的文化是肤浅的,我们的知识是危险的,因为我们有丰富的机器却缺乏目标。心智的平衡,这曾经来自温和宗教信仰的东西已经消逝;科学已经从我们这儿取走了我们道德的超自然基石,整个世界看起来处于无序的个人主义中消耗着,这反映了我们的性格混乱碎片。我们再度面临困扰苏格拉底的那个问题:我们应如何找到一个自然的伦理,以取代已经停止影响人类行为的超自然的制裁呢?没有哲学,没有那种完整的景象,能统整目标,然后建立欲望的等级,我们一方面在玩世不恭的腐化中消耗我们的社会遗产,另一方面处在革命的疯狂中;我们在某一时刻放弃我们和平的理想主义,被拖入到战争的合作自杀里;我们有十万政客,但却没一个政治家。我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地球上来来去去,但我们并不知道,也不曾想过,我们要去哪里,或者我们是否应该去为我们疲惫不堪的灵魂找到丝毫幸福。我们正在被我们的知识所摧毁,知识使我们陶醉于我们的权力。然而,如果没有智慧,我们将得不到救赎。

威尔•杜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