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遇见一个人

> 当我遇见一个人

约翰·贝曼
希望出版社
9787537948807
30.00
解密家庭治疗先驱萨提亚的“秘密”治疗法

人们总是问我,我是如何观察他人以及当我观察这个人时关注的是什么。很多时候,我想人们是想知道我对人所秉持的信念。我将试着回答这个问题,以便让人们更加理解我和他人一起工作时所做的事情。

一个人和他的家庭(我总是以家庭为背景来思考问题)来见我,往往是因为他们怀着某种痛苦或者有特别想解决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自己已经知道(或是已经被人提醒过)“我们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了,所以我们是在寻找某种更好的应对方式”。一般人们并不直接这样表达,有时候,他们只是说,“我受伤了”或“有人做错了”。我会把这视为他们正在寻求新的能力,以便更好地应对生活,拥有更多的快乐和愉悦、更少的痛苦,并让生活变得更丰富。

我把所有人都看做是自己生命力的展现,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当人们有某种需要或者问题时,他们展现自己的方式(即看、听和说的方式)可能非常丑陋,也可能非常优雅,或者非常痛苦。在所有这些表现之下,我总会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我觉得,如果从过去到现在,他们真实地生活过,就可能学会用不同的方式展示自己。所以当我遇到每个生命个体时,我都会在心中试图透过个体的外在表现去理解他(她)的内在部分,也就是他(她)自我的一部分,我称之为自我价值或自尊,并赋予它一个亲切的名字“罐子”。这个“罐子”在不断寻找某些方式展现自己。

昨天我会见了一个家庭,这个家庭包括一对夫妻和五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十八岁,最小的五岁。

开始时,我不会过于关注某个特定的问题,而是试着理解和获悉这个家庭里的每个人如何生活,如何与自己和他人相处。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会见每个成员。有时我会非常明显地意识到人们很少把自己看做是有价值的人。我发现,除非人们意识到自己是有价值的,否则他们无法发生任何改变。我和这个家庭的会面就是这样开始的。

首先我和这个家庭的丈夫,也即父亲握手,接下来与家庭的其他成员握手。

我想简单说说我这样做的感受。首先——你可能要沿着我的思路来想——假定你是我刚刚遇到的某个人,你和一群人在一起,也许是你的家庭成员,我站在你的面前,把手伸向你。当我伸手时你也把手伸向我,我感受到一种联结。在那一刻,我正在看着你,我感受到你皮肤的触感和我皮肤的触感;在那一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人;那一刻我会全身心关注你。你可以感受到,我正在与你整个人联结,我觉得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你,同时我也在微笑,我的微笑在向你和你的生命“问好”,因为你的生命就是所有生命的代表。这种体验使我有可能感觉到,我和另一种生命形式——另一种生命的展现——你的生命建立了联结。我认为生命的展现是所有人格形成的基础。

当我与你家庭中的每个成员这样做的时候,我内心也觉察到,我喜欢这种完全的联结,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我的肯定。我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与另外一个鲜活的生命建立联结。

当我与他们第一次接触时,我用心倾听他们对我的回应。几分钟后,我将用心倾听他们彼此之间的回应。我开始了解他们做的事情以及他们如何应用从出生到现在所学习的经验。

例如,在我昨天会面的家庭中,我发现丈夫采用的是超理智的应对方式。那意味着,在我头脑的画面中,他站得笔直,很少活动,讲话方式相当单调;我看到妻子以讨好的姿势跪在他面前,但同时,在她背后,却有一个指责的指头指向丈夫;我看到大女儿采用超理智的方式,像她父亲一样站着,不看父母任何一方,但却伸出一个指头指向爸爸;我看到第二个女儿故意公开地指着妈妈;接下来的是男孩,我看到他与妈妈站得很近并讨好妈妈;我看到第四个孩子表现出打岔的方式,到处移动,不能对任何人集中注意力;我也看到最小的孩子,一个五岁的女孩,也采用打岔的应对方式。当我的头脑中出现这些画面时,重要的是我仍然尊重他们,因为这代表着他们拥有的最好的应对方式。他们的讨好、指责、超理智和打岔的沟通方式已经形成了一个系统,这意味着家庭中没有人能够真正接近其他人的内心。他们可能彼此误解,只关注他人所扮演的角色而不是人本身。所以我探索和努力的方向就是帮助他们彼此之间变得更真实。我凝视着这个家庭,内心感受到他们对我的接触的回应。完全的接触携带着关爱的信息——在个人深层感觉中的关爱,我认为这种接触是发生改变的重要基础。这种带有关爱的接触会带来信任,在治疗中人们必须拥有高度的信任。如果家庭的成员没有觉得我是值得信任的,我认为自己不可能使他们发生任何改变。

我记得,昨天我进入房间时,家庭成员散坐在椅子上,看起来非常像步枪射击范围内的靶子,在他们前面放着一张桌子。当我看到这些时,我觉得在这样的背景下会谈是很困难的。我非常强烈地感受到大家坐的位置(分散或一起)和坐的方式对于会谈是很重要的。我需要把位置安排得让我工作起来舒服,即,我可以看到每一个人。我与每个人都保持在一臂距离内。此外,必须有足够的空间让我和其他人移动。空间非常必要,因为有些时候我要让家庭成员成对的互动,或者我要做雕塑或其他需要空间的活动。有时我会安排桌子或其他障碍物让大家不能随意活动。例如昨天,我把桌子移开,让我和家庭的每个成员之间只有一小步的距离。

五岁的孩子在我的右侧,在某一时间我注意到她向后移动了一点。这一刻我感觉到她在家中被认为是麻烦制造者,所以她宁愿待在外边。我悄悄地把手放在她的后背,她的后背漂亮、圆润,我感觉到自己触摸时她的喜悦。我认为她觉得这是鼓励她成为家庭中的一员。

随着昨天会谈的继续进行,我对家庭中的每个成员都问了一个问题:“来到这里你希望发生些什么?”我猜想治疗师通常可能会问:“你有什么问题?”我感兴趣的是找到人们被卡住的地方,但我也感觉到我询问的方式和内容有助于人们更多地关注自己。

我用这样的问题开始了与大女儿的交流。她说,希望家庭“不再有如此多的对抗”。我接着问她的妹妹,她给出同样的回答。随后,我问其他家庭成员是否注意到存在很多对抗。每个人都承认这一点。于是,我脑海中浮现的图画就是两个年龄较大的女孩在互相对抗,似乎她们成为了家庭问题的焦点。大家的理由是如果这两个女孩不对抗,那么家庭将会变得更和睦。其实更根本的问题是家庭成员如何悦纳她们对愤怒的表达。当我问父亲与别人同样的问题时,他回答说需要教给家庭成员原来不懂的事情。

因为我喜欢尽可能快地绘制一幅“活”的画面,所以我自然在那时要求两个年龄大的女孩站起来用指头相互指着,以便于我看清楚发生这种情况时家庭其他成员会做什么。我发现摆出身体姿势后,对理解她们的言谈会更有帮助。我称其为雕塑或摆姿势。我看到,当我让那两个女孩互相指着对方时,她们很不情愿这样做。尽管她们谈论了彼此是如何对抗的,但实际上让她们摆出动作会让情况更真实。不过,这时她们看起来显得有些不安。

我努力做的重要事情之一是帮助人们变得自由(我说的“自由”是指拥有选择的自由)。我鼓励人们突破禁忌开始这样的游戏,同时用新的观点看待他们的行为。由于两个女孩有些不安,我站在显得更不安的那个女孩后边给她支持,我靠近她的后背,扶着她的胳膊伸向指的方向;然后我对另一个女孩做了同样的事情。我的第一步实质上是为了打破家庭成员不应该愤怒的潜规则。然而,这样的姿势会引出冲突发生时其他家庭成员的行为反应,家庭中的每个成员以前都看到过两个女孩站着互相指责对方。我接下来问父亲:“出现这种情况时你会做什么?”他说他试图告诉女儿停止互相指责,但是没有任何效果。我让他向两个女儿伸出指头,当看到没有效果时就让他放下指头坐下。这时,其中一位女儿对妈妈说“来点更激烈的”,于是我让妈妈进来用指头指着。我问其他孩子这时他们会做什么,他们说他们试图待在冲突之外。最大的男孩此刻走到妈妈的旁边,他像一个助理爸爸,试图帮助妈妈解决两个女孩间的冲突。

这种雕塑的价值在于使发生的事件外在化,同时也把当前的画面带入到(但不是认可)现实生活。当然,这幅画面不是为了展示人们是如何糟糕,而是帮助他们了解所发生的事情。画面中常常会有一些幽默,我记得大女儿伸出指头的那一刻,她的手有点摇晃,于是我扶着她的手让她确信手上真的有一把手枪,像这样有趣的动作会有助于抵消对自我价值的负面影响,并提升人们的观察和理解能力。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将个体、个体的价值以及个体如何使用自己区分开来。我帮助人们了解他们使用自己的方式,以及他们可以如何以不同的方式使用自己。我会通过采用提升他们自我价值感的方式实现这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