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瘾君子: 经历并战胜贪食症

> 食物瘾君子: 经历并战胜贪食症

凯瑟琳·艾尔薇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5-8

推荐序:和另外一个“我”说再见

翻着这本由法国心理学家凯瑟琳·艾尔薇女士写的《食物瘾君子》的翻译书稿,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些曾经在我的治疗室中的每一个个案,想着陪伴他们走过的日日夜夜,内心不禁涌起许多思绪。

七年前,雨昕(化名)曾经是我的一个来访者,她是由专业的心理咨询机构转介而来的,来诊的主诉是:反复暴食、抠吐,伴体重下降、闭经两年半。反复、无法遏制暴食和抠吐行为占据了她每天大量的时间,使她无法继续大学二年级的学业;当20岁的她坐在我面前的时候,已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了,体重41公斤,皮肤干燥,没有光泽,由于反复的咀嚼和呕吐,她的腮腺和下颌腺已经肿大了,牙齿也被胃酸腐蚀得出现了斑损,右手的食指由于抠吐,指间和掌间关节的皮肤处长了茧子……她是一个典型的贪食症患者。她曾在日记中写道:“刚刚折腾完自己,吃了许多、许多,又吐了许多、许多,收拾好所有呕吐的痕迹,凌晨一点半,这个时间,对我来说早已算不上晚;即便是一个人住的屋子,也还是要演这一出出的戏,以为骗过了自己,就真的是骗过了世界。”“过往的伤害,像一面旗帜般深深插在我的心头,就这样,在风中飘向了我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方向,开始了我不曾想象过的暴食生活,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也许那是一个没有痛苦、不再会流泪、空空如也的心,只有专属于自己的寂静。”在陪伴雨昕的一年里,跟她一起经历了无数次的在“吃”与“吐”、“吃"与“不吃”的循环,一同体味着那种空虚、挫败和无助的感觉;她还曾几次因为暴食过多而导致急性胃扩张,被送进医院的急诊室抢救。如果病情持续下去,死亡随时都会危及她年轻的生命。住院、药物和营养,还有几十次的个别心理治疗和家庭治疗,两年后,看到了她病情的转机,她在给我的信中写道:“经历了迷茫之后,我想我会告诉世界上的另外一个我:‘你真的太美,你所有的生活都是我最向往的。也许,以前我不是个放得下的人,我无法放下爸妈的期望、放下所要承担的责任、放下别人的评价、放下我所要尽的义务,无法放下,所以我放下了你。也许现在我应该把你找回来!’”四年前,我接到了雨昕父亲的电话:女儿结婚了。

近些年,进食障碍俨然成为一种十分流行的社会病,发病率逐年增高,在移民文化、现代化或城市化的社会背景下更加明显,以女性、30岁前、经济水平高、发达地区人群为多见,国外12—20岁女性患病率为1%一3%;病程如迁延,有5%一15%的患者死于营养障碍、感染和衰竭,个别死于意外和自杀,最低体重出现次数和持续时间长者预后不良。临床上,当那些患者出现进食明显低于正常人、体重下降超过正常平均体重的15%或者体重指数(体重/身高。)小于17.5 kg/m2、有超乎寻常的害怕发胖的超价观念、用各种方式故意减轻体重并伴有内分泌紊乱的症状和体征时,就可以明确诊断了;然而,治疗上却是临床医生们最棘手的问题;且与进食障碍潜在的高致命性相反,社会乃至专业人员对该病的了解和识别率仍然偏低。

心理学认为,未解决的潜意识冲突是导致心理生理障碍的主要原因。吃是人的本能,如果一个人将最本能的部分当作一种表达潜在冲突的方式,生命就会面临挑战。日常生活中,用吃、吐的方式来缓解压力的人大有人在,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具有自卑、拘谨、刻板、强迫人格特点以及完美主义倾向的人,过度关注体形和体重,并以此来判断自我价值的人更易发生该症。而慢性精神刺激、工作学习过度紧张、新环境适应不良、交友和家庭方面挫折和打击造成情绪抑郁,都是导致该症发生的诱发因素。

无论是神经性厌食还是神经性贪食,都有其内在的社会心理因素的。不同流派的心理治疗理论,对进食障碍有着不同的解释。心理动力学的解释:进食障碍是人妄想回归婴儿时代最无意识、却最有象征意义的行为,其潜意识语言是“我不想长大”,害怕成熟是因为人潜意识里会将身体的成熟连结到被拒绝或被抛弃;还有一个解释是对性爱的拒绝、对抗对性的恐惧,是用“绝经”的方式否认、拒绝女性角色;第三种解释是孩子反抗父母权威、争取自主、在家中争取自我肯定、与父母斗争的方式。家庭系统的观点则认为个体的症状与他(她)所在的家庭环境和家庭关系息息相关。家庭治疗大师萨尔瓦多·米纽秦(S.Minuchin)在对有身心疾患患者的家庭进行研究以后,总结出了进食障碍家庭的共同特征:1.家庭关系纠结:家庭中缺乏适当的情感距离,每个人都深深涉人彼此的生活,家庭成员热衷“读心术mind reading”;2.过度保护:家庭尽力避免冲突,对他人的“不舒服”特别敏感,太快地想舒解对方的压力,以至于造成家人无法学习处理情绪的能力;3.极度僵化:不主张改变,努力维持现状,以僵化的方式应对家庭发展中的各种问题;4.回避冲突:家庭以回避的方式面对各种冲突,尤其是父母关系不良、婚姻出现压力时,孩子以症状的形式涉人父母的冲突,转换冲突,缓解婚姻压力。总之,病患发展出的进食障碍是为了回应僵化的信念和角色期待,用进食疾患维持了僵化家庭的平衡状态,而这种僵化的系统不仅紧紧束缚了患病的孩子,也捆住了其他家庭成员。社会文化的观点则是聚焦在对瘦身的看法:饮食结构的变化和审美意识的改变,减肥瘦身备受推崇,追求苗条和完美主义的倾向更加重了这种意识的蔓延;体重作为一种权力和控制的象征表现,是人们应对瞬息万变的社会、克服不确定感给人内心带来的恐惧的“武器”;面临社会压力的年轻女性,不得不因饮食疾患而放弃人际关系,社会对于女性成就的焦虑,女性希望得到关怀时所引发的罪恶感,等等。

《食物瘾君子》一书,以作者本人亲身经历和求治过程为前提,旁引作证、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地带领读者了解该病的专业知识、探讨症状的功能和意义,通过与他人连结而建立与自己的连结,从而找到各种常用的治疗方法;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将高深的专业知识与个案实践结合起来,使人不必用“啃”书本的方式而轻松了解到其深刻的内涵,值得推荐给读者。

孟馥

2014年9月18日于浦东陆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