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我来敲门:构建意识大脑

> 当自我来敲门:构建意识大脑

安东尼奥·达马西奥
北京联合出版社 2018-2
9787559614698
89.90

研究意识的第四种角度

迄今为止,大多数有关有意识心智的神经生物学研究进展都是基于以下三种研究角度的结合而进行的。

1.直接见证人角度: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个体的有意识心智是个人的、私密的;

2.行为角度: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人也同样具有有意识心智,我们能够从他们的行为中观察到有意识心智的蛛丝马迹;

3.大脑角度:在假设个体的有意识心智存在或不存在的状态下,我们都可以研究大脑功能的某些方面。

虽然我们对这三种角度各自得出的证据进行了精心的比对,但这些证据往往还不足以顺利整合来自第1人称视角的观察与内省、外在行为、脑活动这三种不同角度的现象。尤其是在第1人称视角的观察与脑活动两种角度得出的证据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分歧。如何消除这种分歧呢?

我们需要第四种研究角度,这种角度必须大力扭转人们看待和说明有意识心智发展史的方式。在早期的研究工作中,我曾经提出过一种观点,改变对生命调控的看法,将其视为对自我与意识的支持和证明。这种想法为新的研究角度打开了思路:去演化史中寻找自我和意识的起源。

演化生物学与神经生物学的证据就是第四种研究角度的基础。我们起初需要针对早期的生物进行思考,然后沿演化史慢慢朝着现有的生物前进。我们要留意神经系统的逐步改变,并将这些改变与逐步产生的行为、心智和自我联系起来。我们还需要建立一种内在的工作假设:心理活动等同于特定脑活动。心理活动是由之前发生的脑活动引起的,这无需赘言,但之后,心理活动会与特定的脑回路状态形成对应关系。也就是说,某些神经模式同时也是心理表象。当其他一些神经模式产生了足够丰富的自我加工主体时,我们就能对表象进行觉知了。但如果自我并未产生,有机体内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对表象的存在进行觉知,这些表象仍然是存在的。主体性对于心理状态的存在来说并不是必需的,只有在想要觉知到心理状态的存在时,主体性才是必需的。

简而言之,第四种研究角度要求我们利用已知证据同时构建两种观点,一种观点基于历史,另一种观点基于大脑内部,也就是一种对具备有意识心智的大脑进行想象的观点。当然,这是一种猜想、一种假设性的观点。一些证据支持着这种奇思妙想的某些方面,但它属于“心智—自我—躯体—大脑问题”,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只能不断接近理论的真相,而无法得到彻底的解释。

将心智活动等同于某些脑活动的假设,很容易被视为从复杂到简单的粗暴简化,但这是一种错觉,因为神经生物现象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它是极其复杂的。这里提到的对解释的简化并不是从复杂到简单,而是从极其复杂到不那么复杂。虽然本书并不关注简单有机体的生物性,但我在第2章提及的证据会清楚地表明,细胞生命诞生于异常复杂的世界,它们的世界与人类世界在许多方面同样精巧复杂。以草履虫这样的单细胞生物为例,草履虫的世界和行为是一种奇迹,它远比看上去的样子更接近我们自身。

我们也很容易将心脑等同的假设理解为文化对心智的产生无足轻重,或认为这种等同贬低了个人的付出对心智形成的作用。你们将会清楚地看到,这些观点与我想要表达的观点相去甚远。

现在,从第四种研究角度出发,我可以基于演化生物学和大脑研究的相关证据,对之前提出的观点作出些许修正:百万年以来,无数生物的大脑中都出现过活跃的心智,但严格地说,唯有在大脑产生了具有见证能力的主人公之后,才产生了意识,并且唯有在大脑产生语言后,心智的存在才广为人知。见证人是一种附属物,它解释了内隐的脑活动,即心理的存在。对于意识的神经生物学来说,重要的目标是理解大脑是如何产生这一附属物的,它是与我们如影随形的主人公,我们称其为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