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因为眼浊。
——mints
序：浊眼观影影也浊
这个集子本来的名称叫做《慧眼观影》，那么标题也就会变成“慧眼观影影也慧”，听起来有点小美丽，有点小情调，有点小自恋。
一个人号称自己具有慧眼的时候，往往是他很混沌、很混浊之时，所以名字就改了过来。
我们对于混浊和混乱大体上都是排斥的、不欣赏，大家都喜欢简单明了、合乎逻辑，把复杂的事情搞简单了。
但是如果心灵本来就是复杂的、含混的、不符合逻辑的，那该怎么办？
这个集子里面的大部分文章是为《心理》月刊这本杂志写的。
《心理》月刊刚开始试刊的时候，主编王珲拿了一本请我们几个心理医生看，我不到5分钟就看完了。
王珲立即告诉我说，她很失望，没想到这本杂志没法吸引我。
但是我解释说，我比较喜欢看专业文献，不是科普的。
但是心里面隐隐有点内疚，同时也觉得：这个人还挺坦诚的。
后来就收到了几期《心理》月刊，看下来觉得还不错，正好手上有一篇评论周星驰的稿子，就寄了过去。
但是是觉得看人家样刊不投稿不像话，其实回想起来自己内心也有拿钱出名，在人民群众面前混个脸熟的想法。
人总是媚俗的，这是人的本性。
但是人也总是对抗这个本性的。
《忧郁至极的周星驰》本来我是准备写一个长篇的专业论文的，写着写着写得很科普，我一看，这不就说说了反向形成，对抑郁的躁狂防御嘛。
于是很丧气、很自恋受损，这篇文章就留着，一直到后来投给《心理》月刊。
没想到从此开始了和这家杂志的几年的合作，现在甚至写专栏了，这本来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其中要特别感谢的就是王珲了。
王珲有一段时间告诉我，每次拿到我的稿子就头痛，不知道怎么改。
因为我写的时候是按照“交互性文本”的原则写的，一段诗歌，一段故事，突然又跑出一大段专业术语，还有很多的议论性文字掺杂其中。
如果你要照着逻辑去看的话，要头大的。
其实这本来也就是写作的目的，希望读者们能够体验到逻辑崩溃时那种迷惑、憋闷、痛苦、愤怒和兴奋。
而这些情绪是我们一直避免体验到的。
有一段时间我玩文字玩的太厉害，稿子被枪毙了不少。
王珲痛心疾首提醒我，要注意适应，要注意游戏规则，我们编辑部都看不下去，读者怎么看；
我也痛心疾首地告诉她，要有追求，要有理想，要引导读者提升品位，你们杂志100多页，稍微拿出几页来高雅一下有何不可。
最终，我们俩都妥协了。
她在可能的范围内让我尽量地展现，很多稀奇古怪出现在这本看起来像是时尚杂志的页面中；
我则尽可能地按照出版的规则写，每篇2500字以下，尽量逻辑清楚、句子通顺，千万不涉及敏感话题。
后来我甚至做到了同一个主题写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投稿用的，一个版本发网络、博客用的。
所以这里要特别感谢网络这个东西。
有它，一个人从此获得了自由发表的权利；从此，这些字奴们的发表权得到落实了。
我和王珲的这两种反应大概也是这个时代很多知识分子的心态：一方面有理想，一方面又抵挡不了现实的力量；一方面想要坚持自己，一方面又放不下他人的赞颂和欣赏。
我想：这是这个时代为什么出不了“大师”的原因。
“大师”应该是不把现实放在眼里的，也不追求同时代人的欣赏。
特别是，如果身在一个庸俗的时代，那么拒绝这个时代的格调就是杰作产生的必要条件了。
这个集子里面的文章拒绝了时代格调50%，一张热脸巴巴地往时代格调的屁股上贴50%。
这就叫适应社会，自我功能完好。终于在外界和自我之间完成了神经症性的妥协形成。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健康，能够人格障碍一下。
不过有时候我也想，很可能我也只是装了一个“心理健康”给别人看，装着装着我自己都忘了，还以为这个装出来的我就是我呢。
其实这个我只不过是一个影像，就像电影屏幕上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其实不过是一些光线的汇聚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说，观看电影也可以算作是一种悟道的体验。
电影帮助你意识到，生命就像一场电影，显现而没有实质。
李孟潮
2009-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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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眼观影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