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梦》及其意义——特雷莎女士在成都精神分析中心纪念《释梦》发表一百周年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
Teresa A. Yuan, M.D.[1]
今天,我非常荣幸、也非常激动能在我先辈的土地上,与诸位一起,就这一开辟了精神分析科学发展的康庄大道的关键性工作所已经经历的一百年历史予以纪念。
很少有人像弗洛伊德那样对本世纪的文化史进程产生了如此决定性的、深远的影响;但也很少有人像弗洛伊德那样引起了如此持久的分歧和激烈的争论。弗洛伊德的遗产始终是热点讨论的中心。我们对于认同、记忆、幼儿期性欲的看法,或是最为通常的理解都与弗洛伊德有关——要么受其影响,而更常见的却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梦,作为对精神生活的一种奇怪的表现,早已成为各个时期、各个文化中的人们的兴趣中心。对它的解释有不同的思路。就有些人而言:
a)梦之所以极为重要,是因为它传达了来自神、超自然存在或是已故亲属的信息,具有一种预言性的价值;
b)在另外的人看来,梦是毫无意义的,它就象是无关紧要的大脑的分泌物那样;
c)还有一部分人则同时持有上述两种看法。
在古时候,从人们的宗教生活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对梦的重视。埃及、亚细亚、希腊和罗马的牧师们向信徒释梦,为国王、市民乃至奴隶指点如何把握其梦中的景象。在神灵保佑下的寺庙中做的梦则更是无价之宝。无论是在《圣经》还是在由印度传入中国、又由中国传入朝鲜和日本的佛经中,梦都被认为是十分重要的。
梦似乎总是容易被遗忘。自古以来人们总是向别的人——当然不是向任何人——讲述并分享自己的梦,这也许是指望由此而褪去梦的魔力,也许是让它成为一种能够与他人交流的语言中的一部分从而解开命运的神秘。
随着对心理神经症动力学以及癔症病原学的进一步研究,弗洛伊德首次对诱奸的创伤性理论产生了怀疑。在这里,他对话语的本质进行了反思,话语在症状中表现为哀怨,在口误中被打断,在梦中显得荒谬,而在幽默中则流露出才气。剥去其种种外在的表现,引导着话语的是愿望,这种愿望注定要与话语的口语习惯纠缠在一起。释梦者在梦中找到了一条通向无意识的路径,而无意识在弗洛伊德看来是不容忽视的。
释梦在1899年11月以Die Traumdeutung为名发表,但编辑却将日期定在1900年。
弗洛伊德对梦的兴趣由来已久,这从他与未婚妻玛莎·贝蕾丝的信中可以看得出来。特别是在1893年7月19日的信中,他提到了一本“关于梦的个人笔记”。在对患者述说的倾听中,他的这种兴趣与日俱增,那些患者从催眠与暗示治疗的不适中解脱出来,向他讲述他们的梦。于是弗洛伊德相信梦是唯一能够取得可以预见的解决症状的手段。
梦的无意识愿望满足理论逐渐被扩展到对幻想和症状出现的解释中。正如弗洛伊德在《释梦》第五章“梦的材料与来源”中所写到的,他发现了自己对母亲爱恋的情感。
在1898年初,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该项工作之中,但在同年7月,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另外一些现象,它们似乎与梦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那些现象指的就是遗忘、过失以及屏蔽记忆,这些研究构成了日后《日常心理病理学》(1901)一书的主题。在这本书中,弗洛伊德开创了一种在随后的工作中一直沿用的方法,那些工作研究的是心理病理学和其所谓的“玩笑与无意识的关系”(1905)。目的是为了从临床经验和观察材料中建立起无意识的理论。
《释梦》在再版中的多次修正使得对它的阅读有时显得困难。此外,对于弗洛伊德历程的方方面面,翻译所反映出的东西也是有缺陷的,无论是讲述某种理论的构思、对弗洛伊德熟知的各种不同文化的涉及,还是对当时维也纳生活细节的描写,都有这个问题。尽管如此,《释梦》仍不失为一部杰出的著作,其作者既是做梦者又是释梦者,既是理论家又是倾诉的人。弗洛伊德用了123个梦例来阐述释梦的问题:其中有47个梦是他自己的,另外76个梦是其患者和亲友的。
有些学者认为该书只是一部天真的自传。《释梦》可以认为由三个部分组成:
1.头一章即“有关梦的问题的科学文献”,是对梦的研究工作的一个详尽的传记式的回顾,在其朋友W·弗利茨建议他写下此章之前,弗洛伊德就已进行了这些工作,但他总是说要写成文字实在是太烦琐了。但为了回击对该书的诽谤,此章却是必不可少的。
2.释梦的方法、梦形成的理论、梦的功能与工作,这也是最精华的五章,它们被多次修改。
弗洛伊德指出其核心构思从第二章起始就已展开了。
首先,他纠正了那种全然忽略梦的可解释性的看法,因为那些人不认为梦是一种心理的举动,而只是躯体的事件。还有些人受到流行的以及传统观念的影响,相信弗洛伊德的工作具有开创性的意义。那些观念认为梦带有隐藏的含义,需要被揭示。
弗洛伊德紧接着区分了许多世纪以来流传的两种释梦法:
a)第一种是“象征性的释梦”,它将梦视为一个整体,并用另外的内容去替代原来的内容,尤其用来解释由作家和诗人臆想出来的人为的梦。
b)第二种方法被弗洛伊德称作“译码法”,它把梦视为一种密码术(编了码的片段),如果有了一把万能钥匙就可以破译每一个符号和元素。该方法与前一种不同,它不是把梦看作一个整体,而是理解为需要独立处理的一组元素。
这两种方法的困境在于无法保证破梦的工具时时有效。弗洛伊德则向前迈进了一步,他倾听患者对自己梦的讲述,并从病态症状的角度进行理解。这使他把梦、幻想和症状都看作是一种心理状态,能够成为自由联想的基点,这种联想对患者而言不需要什么准备。
弗洛伊德选取了自己的梦作为解释的对象。第一个是“爱玛打针”的梦。他指出梦总是包含了当天愿望的实现。但是仅仅只有愿望的梦吗?怎样解释那些内容令人痛苦的梦呢?
为了回答这一诘难,弗洛伊德作出了显梦与隐梦的根本划分,提出梦是一种歪曲的现象。
那梦的歪曲的起源是什么呢?
这种歪曲是针对愿望的一种防御标志。
弗洛伊德将梦的歪曲比之为礼貌的行为,在掩饰进攻性的或否定性的想法时,这种礼貌的行为时时可见。所以,无意识检查机制是针对梦中的一个愿望性的冲动设置的:“检查机制越严格,掩饰就越彻底”。
那梦的材料又来源于何处呢?
这些问题在第五章进行了讨论:
a)梦中最近的和无关紧要的材料(梦材料的遗留痕迹)
b)幼儿期的来源
c)躯体的来源
d)典型的梦
该章分析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关于梦材料的遗留痕迹。弗洛伊德假定梦总是由最近几天的白天的残余物所刺激而成的。更准确地说,我们的梦可以在过去的某个时刻找到其起源,但它本质上是与那一天的印象或事件相关的(比如植物学论著的梦)。如果梦是一个具有意义的精神活动,就有必要深入剖析其显梦的内容,并揭示出其隐藏的含义。
那么,显梦与隐梦关系的本质是什么呢?通过何种途径“使后者制造了前者”?梦是由什么样的工作来完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