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能从川普主义中教会我们什么
Gary Greenberg 文 | 卫报
mints 译
这是一名心理治疗师在唐纳德·特朗普入主白宫两年后所学到的东西。
如果有些东西可以留给未来的历史学家,那么,我们如何向他们解释20世纪诞生的一个职业——这个职业的高薪从业者坐在办公室里,倾听一个个未曾谋面的来访者坐在对面谈论他们的不幸?我做了35年治疗师,但是,我仍然不太了解这个职业。我不会舌如弹簧、夸夸其谈的讲话,也不提供神圣的赦免,不表演萨满式的恶作剧;我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倾听并试图说出真相。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的时间都沉浸在别人的痛苦之中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无论我们犯了什么错,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做到了这一点,并且我可以承受这些,如此的痛苦也不能通过练习而得到改善。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激人世间有这样一种难以置信的职业让我得以谋生。
我想,那些历史学家也会注意到一个政治经济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才,这样的政治经济造了一个提供病态供给的市场,并且,按时租用一群狂热的听众是治愈这种疾患的良方。回想起来,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雄伟的职业基础设施——办公室、执照、可赚钱的时间单位——以此实现了让听众付费的合法化。
意识到——对于正在目睹的痛苦,他们无能为力,而且,他们也是问题的一部分。
我请您关注一下2016年11月9日,即那个臭名昭著的日子之后的第二天(译注,前一天川普赢得了大选)。在我一直从事这项工作期间,经历了许多公共灾难,这些打击是我一直可以承受的,因为治疗方法能够关闭世界之门,即使外部世界正在燃烧,在留意(或忽视)这些塔倒塌的大楼或校园枪杀案之后,回到我们的自己的事情之上。所以,当那个星期三,不管他们(和我)多么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哪怕只是逃避无法接受的事实,除了发现特朗普的当选之外,我们什么都不能说。这似乎有些奇怪——像往常一样剧情倒转了。政治以最直接的方式变成了个人的事。
焦虑和抑郁,放荡和紧张: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周末醒来查看新闻时,似乎都惊呆了,并且因为沮丧而疲惫不堪。仿佛一夜之间每个人都在家庭中经历了意外的死亡,哀悼的早期阶段顿时袭来。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心理治疗是通过爱治愈的,如果用米兰·昆德拉的话来说,爱情就是不断的询问,那么,那天我没有治愈任何人。我没有询问他们的悲伤。在当时,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不言而喻的,这就是当一个治疗师感觉和来访者一样之时,就会发生的事情——我承认,判断那些毫无疑问之事,是一种不可靠的方法。直到接下来几周紧张气氛平息下来之后,讳而不言的沉默成为了选举后的主要现象,这种奇怪的反应让我震惊。我们为何都如此悲伤?
希拉里·克林顿的支持者对唐纳德·特朗普胜选做出的反应。图片来源:路透社
我真的不能再问了——治疗的整个前提,有时候需要维护的是别人的观点而非我的看法——所以,除非有人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否则我就只能猜测了。但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准备给出一个答案:看着6300万的邻国聚集到一些如此愚蠢和危险的事情上,选出一个在门口揽客的烂人来当总统,没有什么会让你感到无助的。选举结束了,我们是友善的民主党人,我们必须接受它的结果,就像我们必须接受死亡一样。别无他法。连带着鞭打你喜欢的东西——因为当你喜欢的东西消失后,它就丢了。你看着心爱的人衰落和死亡,你的狗被车撞了,你的爱人最后一次离开你,而你对此无能为力。无助是通向悲伤的大门,而悲伤——醒来,祈祷,在商店里偶然相遇——是交谈,是见证丧失,直到你完全消化掉(这个丧失)。
但失去的究竟是什么?毕竟,在选举后的第二天,这个国家仍然完好无损,经济繁荣,街道上没有军队,森林里也没有民兵(至少不是很多)。如果我被问到,我可能会说,听说,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团队的骄傲,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感到珍贵的东西——繁衍的权利、种族之间的相互容忍、性别的平等——突然受到威胁。对另一些人来说,这样一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人,体现了这个国家引以为豪的自恋之伤。我甚至可以在他们的私人历史中找到他们的反应模板。
但是这种悲伤可能源于比个人潜意识更深的潜意识,我不是指荣格的准神秘的集体潜意识。我的意思是历史无意识,它让我们在知道它之前变成了这样的人,带着和我们自己对世界的某些期望,去做一些事情,比如去接受治疗来忏悔我们的悲伤;人们认为:过去可以以某种方式赎回现在,并且并让所希望的未来成为可能的人,如果我们能理解的话。
抑郁症的问题上,我的行业几乎崩溃了(译注:制定DSM5抑郁症诊断标准时的大辩论)。这场争吵太愚蠢了,不值得一提,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却在吵闹声中迷失了:除非我们假设有正常的哀悼,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的争论。
当然,我们也这么认为。我们愿意相信自然选择赋予了我们一种机制,这种机制能够可靠地清理丧失的残骸,并且在一段适当的时间间隔之后,恢复我们的信念,即我们所爱的一切将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但是自然选择并不会关心我们的悲痛。此外,如果你遭受(或目睹)了太多的丧失,你可能会产生怀疑、不信任,最终放弃这种信心,并放弃认识到面对不可避免的事情勇往直前的能力,更不用说冒险去爱,如此的费解。然后,你可能会看到,丧亲之痛比其他任何伤口都更加复杂,治愈它,无论这意味着什么,都是一个奇迹。